沒有人想到，這毫不猶豫的一槍。
剎那間，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包括蕭凌自己。
他眼睜睜看著她在那一瞬間拔出鉗制在身體里的刀。
然后，撲到那個男人前面。
她為了宮家而生。
卻，可以為那個男人而死？
對于她來說不需要勇氣，是一早就下定了決心，才會有這樣的孤注一擲。
蕭凌抖動著唇角，不可置信的后退兩步。他不過是試探，開槍的人，根本不是他！
以她的本事，不會判斷不出來。只是，她還是奮不顧身的沖過去——原因只有一個，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敢賭。
是怕真的傷了他。
不惜傷了自己！
凜冽的風從碎了一地的落地窗刮進來。
這一槍，來自窗外。很精準的，沒有傷到任何人，子彈嵌進對面的墻壁里。
直升機卷起的颶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也吹開了窗簾后面的陸倩。
所有人驚怔一瞬，不難想象，在這個女孩身上發生了什么。緊接著，別開眼神。
飛機上落下軟梯。
蕭凌回身一眼，只看見一襲黑暗中一抹銀灰色西裝跳躍的扎眼，掩蓋不住的邪魅囂狂，男人淡淡放下狙擊槍，狹長的眸子沒有看他，只是深深落在陸靳南懷里的那抹身影上，陰柔冷窒的聲音只突出一個字，“跳。”
白夜，他沒死？！
毫秒之間，蕭凌已經想得通透，猛地回頭看眼葉凝汐，隨即縱身一躍。
這一切，她早就安排好了！
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對他動手……甚至連退路，都比他想得更周到。
直升機旋即轉向，消失在夜幕之中。
陸靳南咬牙，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和她一身的血流如注。
“對不起……”她在深痛中啞啞的開口，“沒有保護好她。”
還有更多的，是說不出口的抱歉。
她說的第一句話一如以往惹他生氣時一樣。
陸靳南閉了閉眼睛，陸倩并沒有大礙。她的傷勢卻不能再拖。
聽到她微弱沉痛的呼吸，那一瞬間他心膽具震。緊緊環著她的手竟然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他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她沒有殺陸靳笙。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還沒來得及彌補她，甚至，沒來得及跟她說，他其實……
看著那被渲成大紅的衣服，他突然想起，他們的新婚之夜。他把她按在地上……也留下這樣一抹鮮紅。他甚至都沒多看一眼，只是冷漠的進出，質問她，你怎么不去死？
現在，她又受傷了……
一如以往，孤注一擲。
好像，在她的字典里，對于他，從來沒有猶豫這個字眼。
她對他做了什么。
而，他又為她做了什么？
那些曾經有在她的點滴，卻像淬了蝕骨毒藥的癮，在他身體里瘋狂攪動撕扯，裂出生生的疼。
這一刻，他終于知道，她疼，如他疼。
疼。
很疼。
疼的連眼睛都睜不開，葉凝汐本能的往他懷里縮了縮。
她不敢看他眸底的沉痛和驚懼……因為這一刻進退維谷的困境。連愛，都再不敢邁進一步。
意識在迅速流失血液里渙散，又勉力扯回。她瞇著眼睛，想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卻沒有力氣，抬了抬手，又牽動傷口，她難捱的低喘一聲，才開口，“你，沒事吧？”
陸靳南突然生出一股無名的火來，撕扯著懊惱和愧疚，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思問他有沒有事？！
再沒有猶豫，他猛地抱起她，全力往外跑。
葉凝汐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看了一眼窗外，慢慢閉上眼睛。白夜已經做到了他該做的，接下來，是她該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只那一眼，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剛才那一槍，是承諾。更是警告。
白夜，在證明。
他想殺誰都只是那一槍的事。
槍響的那一瞬間，她有多害怕，沒人知道……
臨上車前，陸靳南突然頓住腳步，轉頭瞥給季峰一個眼神。
那一眼，匿著蕭冷的肅殺。
季峰一震，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蕭凌的命！
還有，那個神秘男人。
一個，都不能放過。
搶救室門口，林川沉著臉攔住眾人。
陸靳南垂眸看了眼半昏迷的葉凝汐，忽然俯身貼近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沉而緩慢，“陸靳笙的事，對不起。”
葉凝汐猛然一震。
本來已經混沌的意識似乎被那一句模糊的話拉回來，她微微撐開眼睛，愣愣看著他。
他說，陸靳笙的事，對不起。
對不起？
陸靳南什么時候會低頭？
又什么時候會跟人說對不起？
一瞬間，葉凝汐竟然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他，似乎連疼都忘記了。張了張嘴，卻連說什么都不知道。
她該怎么告訴他？
“推進去，拔刀。”林川火急火燎的打斷他們，隨即吩咐，“準備麻藥。”
“是。”助手利落的答應一聲。
手術室里，葉凝汐突然按住林川的手。
他垂眸，只看見她一張蒼白的臉，“再給我做一次心理側寫。”
“等手術完……”
“就，現在。”葉凝汐蹙緊眉頭，“再回憶一次，當時。”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陸靳南也好，她也好，都處于一種很微妙的情緒里。他早已經敏銳的察覺到。
“是我。”她垂下眸子。
可那視頻里的人，她確定，不是自己！
林川突然沉默下來。
“你說過，越是接近當時的場景，越容易想起來……蕭凌說，我當時也是……用刀。”對于這件事，她到現在仍是無法置信。包括蕭凌說的背叛。
“你知道，這很危險……有可能會讓你的記憶迅速惡化。”林川抿唇。
“還能更壞嗎？”葉凝汐扯了扯嘴角，“如果，是他背叛了我們……”
往下，她沒有繼續，眸色沉暗。
一瞬間，林川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宮家人的規矩。
背叛者，趕盡殺絕。
這件事，無論什么時候，她做的，無可厚非。
而宮家為什么針對陸家步步緊逼，也有了合理解釋。
林川掃過周圍的助手，都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心腹，終于點頭，“那，麻藥，就不能用……”
“嗯。”她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