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眼下還在這的主子,便只有蘇梓寧一人,她卻是愣愣的站在原處,像是被方才那一箭嚇丟了魂一般。
“娘娘?”
燕兒扯了扯蘇梓寧的衣袖,娘娘可千萬別出什么事兒!
蘇梓寧緩緩低頭,將目光從血泊中的巧兒身上收回來,半響眨了眨眼睛,去了干澀之意。
聽著身旁之人閑言,似乎死了一個人對這些人來說,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之事。
她將目光放在孫浩身上。
“我竟不知,內務府的事情也歸孫統領管。”
她知道這個人,傳聞那日她在宮中失去消息的時候,便是這人領命尋遍后宮找她的下落,她心里對此人本是感激的,只是今日......
那孫浩沒想到蘇梓寧開口便是這么一句,頓時失語,不知該如何回答,那邊蘇梓寧又冷笑著開口。
“巧兒一個小小宮女,能得統領大人親自追殺,且死在大人手上,也算是她的榮幸了!”
她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同于往常的沙啞和哽咽。
孫浩知道端王妃這是嘲諷之言,但卻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半響才沉聲開口:“死的乃宮中罪奴,王妃娘娘,不必為其覺得憐惜。”
方才站在那樹后,端王妃想要將這宮女帶出宮之事,他聽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此,這巧兒才必須死。
蘇梓寧抬眼看向白茫茫的天幕,有冷風吹過,她紅透的唇角顫了顫。
“是啊、不過是個奴婢......”
在這種沒有半點平等自由的地方,無權之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的輕薄,今日巧兒的死,誰又會在乎呢?
蘇梓寧一步一個腳印的向著院外走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在不遠處的石門后,一身藍色錦衣著身的白千燁靜靜站在那處,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直至什么都看不見。
他將手中彎弓遞給身旁的辰辛,同樣沉默的轉身離開了這園子。
……
從宮里回來以后,蘇梓寧的情緒便一直不太好,連宋元拿著賬本來給她看的時候,也不過叫她微微彎了彎嘴角,得她一句“掌柜辛苦”。
府中無人敢問王妃娘娘這是怎么了?在宮里發生了什么?
燕兒同那個蘇梓寧從宮里帶回來的小宮女也不敢多言那日宮中看見之事,只心照不宣的仔細照顧著主子情緒。
一連好幾日,府中下人做事兒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待蘇梓寧發現的時候,細細問了燕兒原因后,好笑的將大管家招來。
“府里又沒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兒,讓大家該做什么做什么,不必這般事事小心翼翼的。”
至此這府里才算又恢復了從前的熱鬧樣子。
蘇梓寧從宮里帶回來那小宮女,本是打算帶出宮便放她離去的,只是她說自小在皇莊長大,被皇莊管事送進宮之后便是宮人,出了宮是無去處的。
酒樓里也不缺人手了,蘇梓寧便干脆將她留在院子里,待她自己想離開的時候再送走便罷了。
“是了,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蘇梓寧總是記不住這丫頭的名字,也問過兩三次,再問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丫頭倒是不介意:“回娘娘,管事們都喚奴婢春杏。”
春杏?嗷,是這個名字,出宮那日她便聽芳若說過。
“日后便叫你杏杏吧。”
這樣簡單的名字,她便能一次記住了。
“是。”
“杏杏,你們這些從宮外送進宮里去的女子,都是自愿去的,還是主管吩咐下來的?”
每年都有新的宮人被送進宮里去,命好的成了宮妃娘娘,命不好的,如同杏杏這般被人暗中算計的。
也有如同巧兒那般,無辜受牽連死去的,若是一開始能選,她們可還愿入宮走這一遭?
杏杏不太明白蘇梓寧所問一般,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眨了眨。
“奴婢自小便在皇莊長大,出入皇莊或是在莊子里做些什么,都是看管事嬤嬤吩咐,嬤嬤要奴婢入宮服侍宮中的諸位主子,奴婢便跟著旁人一起入宮了。”
在她思想里沒有自愿這兩個字,主子或是管事吩咐下來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她喜歡的,都是應該去做的,這是她活了這十數年一直遵循的道理規矩。
眼下王妃娘娘問她入宮可是自愿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梓寧嘆了口氣,看向外間灰蒙蒙的天。
連日的雨雪,這天兒已經多日不見放晴了。
她不會費心思去同杏杏說什么眾生平等的話,在這樣一個皇權至上的地方,就算杏杏接受了這種思想,但在權勢面前,一個勢單力薄的小姑娘,什么都做不了。
那時候,誰還會信那一句人同人都是一樣的呢?分明從一出生開始便注定了各自的命運,從一開始便是不同的。
蘇梓寧心情不好,不愿出門也不愿見人,她整日躲在院子里發呆,外間卻出了不少大事兒。
比如琬貴妃出殯那日天降大雪,有人說這是上蒼責怪天子未能護好真龍之子,來年要降大難于國朝,謠言越傳越遠,弄得人心惶惶。
再比如魏大將軍不日回朝,魏家大小姐同安國公府小世子的親事該是要提上日程了。
再有便是端王白千燁搜查出刑部尚書多年來貪污受賄的證據,刑部尚書一家盡數入了大獄接受審查。
燕兒同蘇梓寧說起刑部尚書柳家的事兒時,面上滿是得意。
想是那日在琳瑯閣她被那柳泱泱挑釁的事情,還被燕兒記在心里,為她打抱不平來的。
原來蘇雪說的他日日往柳府跑,是為了去查證據。
蘇梓寧手中把玩著一枝紅梅,又想起那日晚間白千燁同她簡單的解釋,沉寂了好幾日的心緒又有些微微波動。
“近日天冷了,每日里王爺若是回來得晚,差人送些暖身的湯過去,天寒地凍的,莫要生病了才是。”
蘇梓寧話說完,燕兒同身邊幾個丫頭都驚訝了一瞬,繼而便是歡天喜地的急忙應了下來。
娘娘同王爺的關系比從前要好上許多,她們如何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