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外的紅杉樹林有些年頭了,棵棵枝繁葉茂,褐色的樹干有成人的兩個擁抱那么大;筆直筆直的直沖云霄,滿樹密密層層的綠葉,活像把張開的綠絨大傘,風一吹,輕輕搖曳。
時隔顧少爺斷腿事件過去一天。
顧嶼非的突然失憶沒有驚起多大水花。
或者是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是見怪不怪。
何瑩從事醫護行業多年,作為顧嶼非的專屬醫護人員之一,跟隨國內頂尖精神科專家陶教授一同前來照顧顧嶼非,已達半年之久,這半年時間足夠讓她了解他。
據她所知,顧嶼非的父親15歲那年,恰逢改革開放,他抓住了機會發了一筆橫財,打拼多年后,稀里糊涂的搞起了房地產。
如今顧家已經是h省的最大房地產開發商。而她們現在居住的房子便是顧父很久以前建造,打算拿來養老的。
顧家子嗣單薄,顧嶼非的爺爺只有兩個兒子,雖然相差10歲,但是個個都有出息。
他唯一的親叔叔是政府機關的要員。這樣的身份背景下,說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也不為過。
變故是在一年前,顧嶼非的父母因為意外雙雙離世;顧嶼非受了刺激,性情大變,直到半年后突然爆發,開始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為保家業,他的弟弟繼承了他們父親的家業。
3個月前,顧嶼非突然病情加重,開始為自己添加各種人設背景,他們簡稱為角色扮演。
比如:農夫與蛇之蛇夫強搶民農傳,魚塘里擱淺的美人魚,苦情的白雪公舉,堅強的豌豆男孩......以及最近的無情霸總的契約小情人。
他的角色不是身世凄慘,就是兩情相悅被棒打鴛鴦的小可憐。
而他們的人設自然就是里面惡毒的反派。
于是,每天清晨開始的喂藥之旅變得異常痛苦。
長時間下來,猶如老母雞抓小雞似的抓捕行動讓幾個醫護人員都瘦了好幾斤。
如此了一個月,他們之中有個承受能力沒那么好的小姑娘辭了職。
人員的空缺讓她們工作量加大。
幸運的是后面駱東升到來,頂替了那個姑娘的位置,情況終于有所好轉。
因為顧嶼非避他們如蛇蝎,別說觸碰了,每天的藥物在他眼中都成了穿腸□□。
駱東升雖是新來的面孔,但是意外的合顧嶼非的眼緣。
具體表現為:每次顧嶼非給他的人設不是衷心好友,就是故事里的另一個男主角;比起她們,可以說是待遇很好了。也因此,駱東升成了他們的頂梁柱。
何瑩偶爾會奇怪,為什么駱東升會成為那個不一樣,直到后來她才隱約有了猜測.......或許是因為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
這次醒來顧嶼非如同脫胎換骨一般,眨著雙琥珀色的桃花眼,眼底褪去了血海深仇;是一派的天真無邪,整個人看起來純粹的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
此刻,他坐著輪椅對著窗口已經發呆了一個小時有余。
也不曉得是在看什么東西。
何瑩趁顧嶼非沒注意,往他注視的方向看去。
正對窗外的是一大塊菜地,里面蔬菜瓜果應有盡有,綠葉黃花,一派的生機勃勃。
臨近窗臺下的葡萄架上面果實累累,青的紅的宛如一顆顆瑪瑙。
何瑩漫無目的四處張望,并沒有發現什么能值得看一個小時的東西。
要說顯眼,也就只有一片低矮的蔬菜中顯的挺拔的苞米。
苞米地在菜地的最外圍,陽光直照下苞米的長勢喜人,一個個生的飽滿的的果實看起來沉甸甸的,幾乎壓彎了它生長的搖籃。
何瑩多看了幾眼,移開了視線,沒幾秒卻又回了過來。
何瑩猶豫的瞇著眼睛往那看去,隱隱看到有個人在里面采摘。她辨認了一會發現是駱東升。
何瑩不解的看著顧嶼非,就見他唇瓣微動,像是在說著話。
何瑩悄悄湊近了幾分,便聽到他喃喃自語著:“好清秀的姑娘。”
......???
姑娘?
顧嶼非突然踉蹌的要從輪椅上站起來,何瑩怕他摔了,立馬將他按了回去。
何瑩的叮囑到了嘴邊,抬眸就見顧嶼非怔怔的看著她。
顧嶼非長相秀氣,此刻他神情低落。卷翹的睫毛好似蝴蝶振翅,忽閃忽閃的,緊接著眼底泛起了淚光。
他抿著紅唇,眼眶微紅,儲著的眼淚要落不落。
委屈的小模樣別提多招人心疼。
何瑩心里一軟,往日里的教訓被她拋之腦后。他到底還是個19歲的孩子啊!
何瑩從口袋里拿出手帕,想要擦去他的眼淚,手帕離他一指的距離處,被顧嶼非攔了下來。
顧嶼非昂著頭,推開了她的手。
“媽,你的手帕有屎味。”
......何瑩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手中的手帕下意識被她捏緊了。
腦海里一片空白,一時只剩下: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屎屎屎屎屎屎!
何瑩忍不住也想哭了,她才27歲啊~~雖然她來輪流換班前確實上了趟廁所,可她還能拿手帕擦么。
何瑩收回了手帕,笑容勉強。
“顧少爺,我不是......”
顧嶼非含著的淚珠在眼眶中滾動,一顆兩顆像是閃閃發光的珍珠,砸落在地,摔的粉碎。
看的讓人心碎。
“我是您的田螺男孩啊。”
“您忘了您辛苦3年懷胎生下的我么”
何瑩聽到這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3年??她怕是懷了個哪吒吧。
顧嶼非拭去淚珠,沒多久眼淚又前仆后繼的充盈上了眼球。
“媽,您是不是還是不同意我以身相許給她。”
少年無厘頭的話語讓何瑩一頭霧水。
他倔強的指著還在掰玉米的駱東升。“我想娶她。”
何瑩看著高高壯壯的駱東升;眼前一黑,腦殼都快轉不動了,她抖著嘴唇,說話都快結巴了。
“我.....我......不同意。”
顧嶼非執著的看著她。
“她救了我,我無以回報啊”
何瑩已經語無倫次了。
“就是......不同意。”
顧嶼非難過不已,他背過身去,聲音低沉。
“我知道你希望我娶了螞蟥精,但是我是不愿意的。”
“她都100歲了,又黑又丑,瘦的跟個麻條似的。”
......
顧嶼非遙望著遠方,像是透過云層看著什么。
他沒等何瑩接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她。”
“是在那片苞米地里。”
“我受傷了”說著他看向自己被紗布包裹的右腿。
“是她救了我。”
“媽,要不是她,您就再也見不到你可愛的田螺男孩了。”
顧嶼非揪著何瑩的衣袖,苦苦哀求。
何瑩仿佛真的就是那個不顧兒子意愿,一意孤行要讓兒子娶丑陋的螞蟥精的強權媽媽一樣。
何瑩捂著胸口,總算回過神來。
也幸虧她這些日子來已經身經百戰,被鍛煉的百毒不侵。
她盡職的演起了她這個不講理媽媽的人設。
“螞蟥她有什么不好,她雖然難看了點,可她有錢啊”
何瑩瞪著眼睛,活像是鉆進了錢眼子里。
“等你熬死了她的另外幾個年過半百的老公,你下輩子就不愁吃穿了。”
何瑩話落,就見顧嶼非睜大了眼睛。
聲音都因為震驚而拔尖。
“媽,他還有好幾個老公嗎?”
何瑩一愣,她怕是說錯了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小非(瑟瑟發抖):你的良心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