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有意思。”
雪之下琉璃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出，呈一個剪刀手的姿勢放在右眼的赤色瞳孔之上，毫不在意路人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餐桌旁邊，但卻并沒有急著坐下。
視線死死地鎖住了桌邊的一團空氣，雪之下琉璃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冷笑。
“魔王的奴隸嗎？居然用了隱身魔法？有趣。”
“這…….這女孩子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好像是中二病啊，我天，第一次在現實里見到這樣的，可惜一張美人臉了。”
“說啥呢，就算是中二病，只要有愛不就可以了嗎！”
“你那是愛嗎？你不就是饞她的身子嗎？”
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雪之下琉璃身上，卻沒人發現，王哲此時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雪之下琉璃的一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打在了他的胸口上，幾乎瞬間，冷汗就已經從毛孔中冒了出來。
別人可能以為這美少女是在犯病，可他不一樣。
他清楚地看見，雪之下琉璃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正好停留在了桌邊處于隱匿狀態的星野千夏身上，后者也是意識到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現在正在不斷地向王哲發出求救式的目光。
“這個雪之下琉璃…….難道還真是那個什么暗黑魔女？”
這一奇怪的念頭在王哲的腦海里一閃而沒，不過很快就被他從腦子里甩了出去。
“現在的重點是證明占卜游戲的真實性，這中二少女的屬性一會兒再說。”
他倒是不擔心雪之下琉璃會把看見的東西說出來（其實已經說出來了），反正就算她說了，周圍的人也只會當做是中二少女犯了病，一笑了之而已。
嘴唇張開，王哲正想說話，不遠處的鈴木教授卻是先一步開了口。
“快點開始吧！大家都在等著呢！”
他才不管雪之下琉璃是犯病了還是什么的呢，現在要緊的還是趕快結束這場鬧劇，讓王哲土下座謝罪。
從某種意義上，他和王哲此時的想法還真是不謀而合，只不過謝罪者的名字稍微變了變而已。
“哼。”
冷哼了一聲，雪之下琉璃轉過頭看了王哲一眼，保持著中二的語氣：“好吧，魔王的后裔，本魔女今天就配合配合你吧。”
伸出食指，按在了硬幣之上，雪之下琉璃提出了問題：“回答我的問題！阿爾薩斯·莫爾納，我所指的這個人，是不是魔王的后裔，不要說謊！要不就讓你見識一下暗黑魔女的厲害！”
一語既出，就連周圍看熱鬧的顧客們都羞恥地用手捂住了臉——這女孩已經不是中二病了，簡直可以稱之為中二癌！
阿爾薩斯·莫爾納是什么玩意兒？
魔王后裔又是什么玩意兒？
在場賓客，無不羞恥得“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不過鈴木此時倒是沒什么感覺，他一直死死地盯著雪之下琉璃的手臂，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
倒不是說這個教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愛好，主要是雪之下琉璃話里的“配合配合你”引起了他的警惕，他懷疑這個腦子不大好使的美少女是王哲找來的托。
10秒…….
30秒…….
50秒…….
時間流逝，然而雪之下琉璃食指摁住的硬幣卻依舊紋絲不動。
“哈！看來勝負已分了！”
鈴木的臉上出現了勝利者的笑容。
不過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緩緩的，白紙上那枚銀色的500円硬幣移動了起來，最終停留在“否”的位置。
原本喧鬧的現場，在硬幣移動的幾秒鐘里，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人們甚至都忘記了呼吸。
“yatta（太好了）！”
一聲歡呼聲突兀地響起，人們尋聲看去，卻見一個短發少女激動的一躍而起，由于興奮，小麥色的臉頰上出現了兩抹紅霞。
正是王哲的迷妹之一——上杉熏。
這一聲歡呼打破了周圍的寂靜，很快，周圍的討論聲就再次響起，而且比先前還要熱烈了許多。
“真的成功了！媽媽！快來看神靈大人啊！”
“這…….這到底是什么原理？”
“會不會是硬幣上有機關？”
“那中二美少女太入戲了吧？和銀仙游戲一個道理。”
一片紛紛擾擾之中，鈴木教授黑著一張臉，現場演繹了“人類的悲歡并不想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jpg”，致敬了一波這個來自中國的表情包。
“不要吵！還有兩輪呢！而且我嚴重懷疑，這個少女是王哲請來的托！證據就是，她在開始游戲前，曾說過要配合王哲！”
感到了輿論風向的轉變，鈴木連忙出聲。
“呵，鈴木教授，別人配合魔王后裔，和我王哲有什么關系？”
“你…….”
鈴木正想說“你tm不就是魔王的后裔嗎？”，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要是他這個信仰科學的教授吼出這句話，必定會成為無數人的笑柄的，無奈，只能吃個啞巴虧了。
“哼，廢話少說！還有兩輪呢！想證明你沒請托，就拿事實來說話！”
看著兩人針鋒相對，周圍的媒體們都要樂瘋了，拍照的拍照，攝像的攝像，不僅如此，人群中還聚集了許多聞風而來的主播們，一手拿著架著手機的自拍桿，另一只手還端著一杯咖啡——奸商王哲特地從中餐館旁邊的便利店里請來了那位猛男店員站在門口，凡進入參觀者，必須消費。
于是乎，物語屋開業才第一天，就再現了過往中餐館內顧客站著用餐的盛況。
“佐佐木女士，下面輪到你們這邊了，還請公平公正地進行測試！”
鈴木此時的臉色已經不如一開始那般從容了，但心里還是很自信的，畢竟最后的最后還有他自己壓陣，總不可能自己也是個托吧？
和剛才顧客組的情況類似，“東京驅靈團”派出的前四個人也全部失敗了，唯一有些令人無語的是，其中第三個上場的精神小妹還真的是個“托”，不過不是王哲請的，是她自己給自己加的戲。
可惜這位的演技實在是過于拙劣，被鈴木當場抓住，這位教授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想要狠狠地嘲諷王哲一番，誰知道卻被王哲搶了個先手：“這么爛的演技，不會是鈴木教授請來的托中托吧？”
結果鈴木又吃了個啞巴虧。
“東京捉靈團”的最后一名選手自然是佐佐木了，雖然對結果已經不怎么關心了，但打廣告的機會她還是不會放過的。
“嗯，能看見，是的，在這白紙上，寄宿了一個強大的靈魂，真是令人驚嘆。”
從包里掏出一個鏡片碎裂的放大鏡，佐佐木女士開始了表演。
“不過……這靈魂雖強，但依舊受到了此處那自縊而死的怨靈影響，大家看，我們頭頂上的這盞燈是最為明亮的，但其余位置的燈光卻稍顯昏暗，這就是那怨靈的影響，而此處因有這紙靈守護，才得以保全這么小一塊土地。”
從懷里掏出一張符紙貼在桌面上，佐佐木右手前指，食指和中指并攏，嘴里念叨著一些奇怪的話語。
“qq牛里脊肉（きゅうきゅうにょりつりょう即“急急如律令”），肉脊里牛qq，qq牛！里脊！肉！”
在眾人一片懵圈的目光之中，佐佐木女士轉向了王哲：“王君，我已在此處設下了結界，以后若那怨靈糾纏，你只需要逃到此處即可，當然，我還是希望你能請我幫你徹底驅除那怨靈，只要99998円……”
“佐佐木女士，趕快開始吧！不要再故弄玄虛了！”
鈴木本來就已經十分不爽了，結果這老女人還在他面前搞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而且居然還真有圍觀群眾信了，實在是憋屈。
“嘁”
咂了咂舌頭，佐佐木深深地看了王哲一眼，又對著一旁的東京驅靈團使了個眼色，很快，這群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就開始穿梭于人群之間，發起了小卡片。
“佐佐木驅靈，專注驅靈數十年，鬼見愁，靈見哭，是你擺脫厄運的不二之選！”
這是佐佐木親自遞到王哲手里的小卡片上，寫著的文案。
“那么，我就開始了！”
佐佐木走到餐桌旁，一手按在了硬幣之上。
“紙靈答我問！在這物語屋內，是否寄宿著一個自縊而死的怨靈？”
看著佐佐木女士那滿臉認真的表情，王哲真的有理由懷疑，這個老阿姨怕不是個老中二病了。
日本真是出人才啊……
“劃——”
再一次，硬幣滑動了起來，比上一次更加迅速，似乎也代表著“神靈大人”的堅決。
“否”
硬幣停在了一個讓佐佐木尷尬的位置。
不過此時，倒是沒什么人在關注這個答案，大家注意的點只有一個——硬幣又動了！
“動了！動了！又動了！太神奇了！”
“觀眾朋友們！大家看見了嗎！硬幣又動了！牙白！這個太厲害了！啊我的天，喜歡的朋友記得點一波關注啊！我今后還會…….”
“天啊，沒想到占卜游戲居然是真的……那那個結緣餐桌……”
“對不起，《人類觀察》，對不起，王君，對不起，茜醬，真奈美醬，對不起……”
當硬幣第二次行動之時，輿論的風向已經完全倒向了王哲。
“等等！現在還不是得出結論的時候！佐佐木本來就是支持靈異學的，難保她動了手腳！而且兩輪都是最后一個人游戲成功，這明顯有古怪！托！佐佐木肯定是托！”
鈴木顯然已經是慌了陣腳，不過他這急中生智的話語倒還真有不少人覺得很有道理。
這也難怪，畢竟還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相信占卜游戲的真實性的。
“所以！下一輪游戲，為了證明你沒有動手腳，王君，這次就由我親自上，我可以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內，硬幣移動，則你贏，否則，你這游戲就是假的！”
鈴木的話一說出口，立馬引來了周圍的一片罵聲，這個教授簡直就是在耍賴皮，五倍的時間怎么能和五個人的參與畫上等號呢？
虧還是物理教授呢，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吧？
這些罵聲自然也傳進了鈴木的耳朵里，不過他已經顧不上這么多了，在他看來，王哲一定是動了什么手腳，很大可能就是請了人當托，要是科學討伐隊中出了潘涂，那他就徹底玩完了。
所以，還是得靠自己！
不過面對這樣的提議，王哲自然是果斷拒絕。
“鈴木教授，規則說得很清楚了，五個人就是五個人，你這樣耍賴可不行。”
即便按照鈴木的耍賴規則王哲也可以取勝，但身為奸商，他可是有原則的，怎么能白被別人占了便宜。
“哼，這才是最公平的做法！誰知道你有沒有在科學討伐隊里也請了托！不！說不定還請了不止一個！所以你才敢讓我來選人！你不敢答應，就說明你認了！”
鈴木沒有注意到，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后，他身后的白大褂隊員們看向他的目光變得不那么友善了起來。
“鈴木教授，你的懷疑沒有證據，既然你相信科學，那就應該明白，科學最重要的是要客觀，你這樣全憑主觀猜測就下定論，也不怕你小學的體育老師拿著鉛球來砸死你？”
要說打嘴炮，曾經把變態殺人犯說得滿頭大汗的王哲還沒有怕過誰。
至于為什么是體育老師？
品，你細品。
鈴木教授自然是品出了其中的含義，老臉漲紅，有心反駁，一時卻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
不過王哲可沒打算放過他，這個鈴木一直以來的態度都如此的堅決，倒是可以成為證明占卜游戲真實性的好工具人，沒理由錯過。
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個方形的存錢罐，王哲將它擺到了桌面上：“鈴木教授，我就讓你一次，既然你一個人要試驗多次，那怎么也得向神靈大人證明你的誠意吧，再加上你一個人參與的話…….成功率可能更低…….”
王哲擺出了一副為難的模樣。
“這樣吧，本來這個游戲的開啟就是需要向神靈大人上貢的，一次500円，由于你執意自己參加，所以我只能保證20次里成功一次，就這樣吧，沒一次嘗試，你往這里面投500円”
奸商王哲，絕不放過任何撈錢的機會！
500円，20次就是10000円，不賺白不賺啊！
“好！就這么辦！”
本來已經絕望的鈴木是真沒想到王哲居然真敢讓他一個人嘗試，雖然心里詫異，但在這種情況下，一旦他拒絕，那就和認輸沒什么兩樣。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我還不信真有鬼了！
為了以防萬一，鈴木還特地換了一枚500円的硬幣，以防事先準備的硬幣上有機關。
往存錢罐里投入了500円，鈴木伸出食指，按在硬幣上，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告訴我，《人類觀察》節目到底有沒有作假？”
聽見鈴木的問題，王哲的最后一點擔心也煙消云散了，今天也算是他運氣好，所有人提的問題都是圍繞著這次事件展開的，這樣一來，占卜壓根兒不準的事倒也不至于暴露了。
一分鐘過去，硬幣并沒有移動。
于是乎，500円硬幣+1。
又是一分鐘過去，硬幣還沒有移動。
于是乎，500円硬幣+1。
為了防止鈴木硬幣不足，王哲還很貼心地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硬幣，提供1000円紙幣換兩枚500円硬幣的超值兌換服務。
“叮咚”
“叮咚”
一聲聲硬幣入罐的聲音在人群中間響起，此時的觀眾們也都停止了討論，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等待著最后的結果。
而在王哲心里，則是在不斷地計著數。
“2000円”
“2500円”
……
“8500円”
“9000円”
“9500円”
“10000円！”
“這就是最后一次了！”
鈴木的臉上浮現出了興奮的神情，朝著一邊看了一眼，此時的王哲，神色凝重。
“果然，這小子就是請了托！提出20次的提議只是心理戰術，想嚇我而已！卻沒想到我鈴木居然有膽量答應！”
天晴了，雨停了，鈴木覺得自己又行了。
食指按上硬幣，鈴木已經有些沙啞了的嗓音第二十次響起，問題依舊是那個最初的問題。
在場的圍觀群眾、記者、屏幕前的觀眾們，無一例外，全都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地進行著1分鐘倒計時。
30秒過去，鈴木的嘴角還是微微顫抖。
40秒過去，鈴木的嘴已經咧開了。
50秒過去，鈴木嘴已經笑歪了！
第56秒，毫無防備的，鈴木感覺到有一雙手抓在了他的食指之上，還沒來得及反應，硬幣已經快速劃出，在恰好1分鐘的時候，抵達了重點——“否”。
1分鐘零1秒以后，鈴木笑著笑著……就哭了……
“轟！”
如同一枚炸彈被引爆似的，物語屋內瞬間炸開了鍋。
你鈴木先是懷疑顧客里可能有托，好吧，是有可能。
然后又說佐佐木那邊也可能有托，嗯，確實也有動機。
到最后甚至大喊著科學討伐隊中出了叛徒，也行，大家慣著你，認了！
可現在，你自己親自上，這硬幣又動了，你總不能說自己也是托吧？
所以……
“結果！結果出來了！王君是清白的！《人類觀察》是清白的！TBS是清白的！我們，問心無愧！”
人群中，來自TBS的現場記者對著鏡頭，激動地向電視機前的觀眾們宣布了結果，緊接著，無數類似的聲音出現在了鏡頭之前，他們的情緒或興奮，或泄氣，但沒有人可以否認，《人類觀察》節目確實沒有作假，你甭管這占卜游戲背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鬼，反正別人就是弄出來了，科學也好，靈異也罷，事實勝于雄辯。
一片喧嘩之中，鈴木教授彎著腰，低著頭，試圖混進人群里去——現在的他只想趕快離開這里，以免成為勝利者宴會上的小丑。
不過，大家可不打算放過這個剛剛還在懟天懟地對空氣的物理教授。
“土下座！”
“土下座！”
“土下座！”
不知是誰先起了個頭，接著，周圍的人群得到了提醒，也跟著叫嚷了起來，其中有本來就站在王哲這一邊的粉絲們，也有中立的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還有那些身穿白大褂，本是鈴木友軍的“科學討伐隊”隊員。
這一場對決，鈴木不禁輸了比賽，更是輸了人（還輸了錢），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的完敗。
看著那一張張或是嘲諷或是憤怒的面孔，聽著那整齊的話語從上百人口中發出，鈴木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驟然崩塌。
“撲通”
雙腿一軟，膝蓋狠狠地撞擊在地板之上，彎下腰，雙手撐地，緊接著，他那顆頭發不多的禿頭緩緩地低下，朝著冰冷的地面緩緩靠近。
“等一下！”
兩只手突然摁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將他的身子重新掰直，鈴木雙眼無神的看向前方，卻驚訝地發現，完成這個動作的居然是王哲。
“土下座還是免了吧，不過鈴木教授，我有些問題想要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