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9章 抉擇

云沐繃直的身體一僵，放棄羌國皇位，放棄羌國，再回大楚，從此和羌國再無半點關系，他做的到嗎？

若是兩年前，他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可是現在的他，看到了大廈將傾危危可及的羌國朝政，看到了受盡苦難的羌國百姓，他忍心不管嗎？羌國外憂內患，藩王各自為據，藩地百姓受盡剝削，窮困潦倒；朝中以姜家和呂家為首的官員結黨營私，貪污腐敗，羌皇只知奢靡享受，求長生之道，偏聽偏信，寵信佞臣，完全不管下面百姓的死活，而自己籌謀良久，想要羌國重返盛世繁榮，想要羌國的百姓衣食無憂，不受人驅使虐待，他心中有那么多的抱負，他放的下嗎？

若他不曾回羌國，可以當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直留在大楚，安逸度日，瀟灑快活，可是他回來了，看盡了羌國內外之患，看盡了朝政的腐朽糜爛，看盡了百姓受的苦難，他還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離開嗎？

秦奕看到云沐的猶豫，聲音凝重的道，“你喜歡月兒，可在你心里，還有比月兒更重要的東西。你我皆生在皇家，知道生為皇室子嗣的無奈和辛苦，且不說別的，你現在可以只寵愛月兒一人，可當你做了羌國皇帝，你的后宮還只能有月兒一人嗎？月兒性格單純淳樸，你想讓她同你后宮的那些嬪妃爭風吃醋，還是想讓她有一日也去不擇手段的爭寵？不要和我保證你會一直寵愛她，人在不同的位置上的所想所做定然也是不一樣的，你的保證只是現在，不是以后！”

他走過去，將跪在地上的云沐扶起來，語氣深重的道，“知道當初我為什么放棄大楚的皇位嗎？就是因為你母親和月兒一樣，她們適應不了后宮的生存。當年我可以放棄，而你卻不可以放棄，你身上的膽子更重更多，也沒有人能替你承擔！”

云沐滿目沉痛，聲音里都是壓抑的痛苦，“我若失去月兒，此生便再無歡喜了！”

秦奕沉默良久，才淡聲道，“坐在龍椅上的人，沒有一個是不孤獨的，這是宿命。即便你如今不做出選擇，將來也同樣面臨選擇，到不如現在決絕一點，對你和月兒都好。”

沒有人比他更理解云沐的心情，畢竟，曾經他也失去過靈韻。

“父親什么時候走？”云沐問道。

秦奕思忖片刻，“我這次里就是為了找弦月的，如今雖然找到了，可是她的身份定要張道人出來說明，我會盡快讓人找到張道人，找到后便離開。”

云沐心中鈍痛，哽塞難言，“那在找到張道人之前，可以讓月兒留在東宮陪我一段時日嗎？”

他說完，又沉聲道，“父親放心，我既已知道和月兒不可能，不會做傷害她的事。”

秦奕思忖片刻，頷首，“好，離開黎都之前，月兒還住在東宮。”

就算他現在想把弦月帶走也沒有合適的理由，如今只能等，等著張道人出現。

秦奕先離開，云沐自己在書房又呆了一個時辰，窗外的陽光那樣刺眼，他卻覺得有無邊黑暗對他籠罩而來，那樣沉重、混沌，看不到一絲光亮。

他甚至不敢出去，不敢再面對月兒，看到她就會想到，她要離開他了。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所以他更愧對月兒！

前面花廳里，秦奕回來，弦芷最先跑過來，“爹爹，你和云沐哥哥關在書房里說什么悄悄話，難不成在商討云沐哥哥和月兒的親事？”

秦奕眸中閃過一抹幽色，淡笑道，“胡說什么，是別的事。晌午我請客，聽說黎都有一家很有特色的酒樓，請你們吃飯！”

他想和月兒多呆一會兒，了解她的過往和喜好，比如她喜歡吃什么，讀過什么書，平常有什么喜好。

弦芷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爹爹說的是碧海樓，我去過好多次了，要夜里去才好玩。”

“聽說那里看落日也不錯，我們吃完飯正好可以等著看。”秦奕笑著看向月兒，“月兒覺得怎么樣？”

月兒笑道，“好啊！”

她看向秦奕身后，“殿下呢，殿下去不去？”

“怎么能少的了云沐哥哥，月兒，你去喊她！”弦芷脆聲道。

“嗯！”月兒往外走，去書房里喊云沐。

秦奕看著月兒的背影，眸色深沉，卻也沒阻止。

書房內，云沐看著窗外竹影，身體像凝固了一般，他已經這樣坐了許久，目光悠遠而空洞。

“殿下！”月兒突然開門進來，軟糯的喊了一聲，像是一陣風，吹開了冰凍的空氣。

云沐轉頭，俊美的面孔上陰霾散去，他烏黑的眸子深深的看著她，低聲笑道，“來我這里！”

月兒走過來，眉眼純凈柔軟，“大家都在花廳里，殿下一個人在這里發什么呆？”

云沐突然起身，緊緊把她抱在懷里，抱的那樣緊，想要將她和自己融為一體，再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

月兒感覺到了他的惶恐。

她在山里長大，對外面很多的事是懵懂的，可是她偶爾也會下山，所以對世間的人情世故不是一點都不懂，比如此刻，她敏銳的感覺到了什么，她安撫的拍了拍云沐的肩膀，問道，“你父親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云沐埋在她肩頸之間，半晌，才搖頭，低聲道，“沒有，他很喜歡你，一直在夸獎你！”

“真的？”月兒高興起來，笑的純真，“我也覺得你父親很好，他那么溫雅、慈愛，而且很英俊，完全不像有弦芷弦沅這樣大兒女的人。”

云沐許久都沒有回話，只是這樣抱著她，直到月兒察覺異常，他才起身，臉色已經恢復如常，他手掌溫柔的捧著她的臉，眸光繾綣，“月兒，我愛你！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要忘了。”

月兒目光轉動，“為什么突然說這個，我為什么會忘了？”

“沒有，就是突然想告訴你！”

月兒踮起腳，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彎眼笑道，“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云沐心頭大痛，笑著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