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聽到這句話歐爾第一反應就是——南白喜歡的人是自己。

這不能怪歐爾自信，翻翻他和南白的聊天記錄：

“天氣冷了，我不想碰模型了。”

“那就不碰。”

“可是我不碰這些你就不會找我了。”

“不會，我是找你，不是找模型。”

“但是我不學模型你找我就沒好玩的了！”

“玩你，不玩模型。”

……

類似上述這種對話大量充斥在他們的聊天內容中，是兩個人相處的常態。歐爾對告白一事其實十拿九穩，因此現在還能平靜地把目光落在法安身上，問。

“是嗎？他喜歡誰？”

“我也不知道。”法安垂頭喪氣的，“不過他喜歡了很久了。”

歐爾在心里算算南白淋雨跑來海茵找他，兩個人在校門口抱了一會兒的那日，覺得距離今天不算很久。就又把時間推回到第一次見南白，黎安和海茵聯誼的那幾天。

這么一算，是挺久了。

歐爾的腦中略微緊繃起來的神經放松了一些，又問。

“有多久了？”

“具體的時間我不知道。”

法安老實回答，“不過南白說他是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歐爾繃了一半的腦神經徹底松弛下來。

“一見鐘情？”

“對，南白說他是被對方幫助了，‘英雄救美’。”

歐爾想起海茵林蔭大道上南白的那次平地摔，他扶著對方去訓練室上藥，臉上不由帶出了笑容，輕聲重復了一遍法安的話。

“沒錯沒錯。”

法安不敢正視歐爾的表情，從說出讓弟弟放棄的話后就一直低著腦袋。此刻聽到歐爾似乎消化了這個事實，連忙點頭。

“雖然不知道具體有多久，起碼也有好幾年啦！”法安憂愁地嘆了口氣，“南白是真的很喜歡他的。”

“你說什么？”

歐爾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法安小心地抬了抬頭，“……南白是真的很喜歡他。”

“不是這個。”歐爾死死盯著他，“上一句。”

“南白喜歡他……好幾年了？”

“……”

歐爾一動不動，下顎線條繃得死緊，眼睛幾乎充血。法安看他表情不對，心想歐爾果然還是接受不了，咽了咽口水，上前半步把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要不，就不喜歡他了。”法安極緩和地勸慰，“你這么優秀，只要換一個人喜歡，一定會有很好的結果……”

歐爾的眼球轉動，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法安忽然記起他上一次勸歐爾不要早戀，是歐爾喜歡上蕭蘭，蕭蘭是個不法分子。這次確實換了個人，結果南白心有所屬。

法安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兄弟倆沉默了半天，最后還是歐爾先開的口。

“你說他……”像是還無法相信，歐爾一字一頓，幾乎要把這幾個字含在嘴里磨碎了，咬牙道，“喜歡了那個人好幾年？”

法安不明白為什么歐爾那么在意南白到底喜歡了對方多久，干脆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我剛上黎安和南白認識沒多久就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了，也是Alpha。聽南白說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南白剛回主星的時候，他那時候不懂事，一個人出來逛遇到了危險，被對方救了。”

“那次認識之后他們就一直保持聯系了，不過對方還不知道南白喜歡他。”

歐爾心里顫動的火苗在聽完南白和“那個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后徹底熄滅，心如死灰。

他的腦中驀然一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剎那間四碎，讓他在劇烈的痛苦中又猶生一種茫然之感。

——那些日常一言一詞中的親昵，夜半密語時的曖昧，其實只不過是南白的無心，他的臆想？

一切只是一場空，他和對方只是朋友？

先前說出口要告白的話像巴掌，響亮地扇回到了臉上。自尊自傲如歐爾，該覺得難堪。

的確難堪，可歐爾現在竟然連這也顧不得，整個心臟被迷惘的情緒籠罩了。他無意識地望著法安，目光泄出一點無助的倉惶。

法安被他看的揪心，摸了摸弟弟的臉，張口想要安慰，卻說不出什么。

他的動作反而驚醒了歐爾，年輕的Alpha明明眼底還沉著苦痛，臉上卻重新恢復了高高在上的神情，條件反射地披起了生人勿近的氣場。

歐爾后退兩步，法安的手從他身上滑落，他的喉結滾動，啞聲道。

“是嗎，那就這樣吧。”

他語氣平穩，似乎不怎么在意地說：“真不巧，那就算了。”

“你走吧，我睡了。”

歐爾說完就帶了上了門，法安站在門口沒動，下一刻房內傳出一聲沉悶的響。房門輕微地震顫，像是有人在里面用力靠上門后脫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

“法安，法安！”

莉莉安抬手在法安面前揮了揮，不滿地抱怨。

“你是怎么回事呀？明明把我們大冷天叫出來的人是你，怎么反而一直在發呆？”

本來約定的時間是在早晨快到中午的時候，但昨天歐爾把自己關進門里后就再也沒出來，早飯也沒有吃。法放心不下，臨時給希維爾他們發消息推遲了約會的時間，直到看見歐爾出來吃了午飯才安心出門。

“啊，對不起。”

法安的心神從出門前歐爾略顯蒼白的臉上收回來，看了一圈坐著的希維爾兄妹和南白，開口道。

“說到哪兒了？我剛剛想起來歐爾……”

“停！”莉莉安受不了地叫起來，“你今天是第三次！第三次提到歐爾了！今天的事和那小子有什么關系？”

的確一點關系也沒有！

但是……自家弟弟的情路有他和安德烈一半順利也就輪不到他來操這個心了！

起碼他都能計劃怎么爬床了，歐爾還連床的主人都沒定下來呢！

他們約的是一家咖啡廳，靜不下心來的法安自暴自棄把手里的小勺子一扔，表情垮了下來。

“你以為我想啊！我……”

他余光瞥了一眼南白，硬生生忍下了到嘴邊的話。

“是歐爾怎么了嗎？”希維爾倒是反應過來了，“有什么事？”

法安一臉為難。

他的表情不像是發生了什么很嚴重的大事，但又顯得非常苦惱，莉莉安看了他一會兒，了悟。

“歐爾那小子是不是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不是的……”

法安還沒說完，莉莉安已經靠過來搭上他的肩，毫不客氣地說。

“嗨，他那個性格我還不知道，弄出的事情還少嗎？”

莉莉安和法安從小玩到大，和歐爾也勉強算是青梅竹馬。只差了兩歲，換個兩個人也許就能擦出火花，但歐爾和莉莉安天生不對盤，叫句“姐姐”都為難。

不過情分上莉莉安還是完全把歐爾當成不省心的弟弟的，因此說話也不怎么客氣。

“你說說就他那個性格，實在太爛了！這樣以后進軍隊也會吃苦頭的。”

“還去海茵念什么書啊，干脆直接扔到外星讓他一個人和駐外軍隊呆上一兩年就知道好了！”

她平日里調侃慣了，說的話倒不是有心的。希維爾和法安只是一聽，也并不走心，本來安靜的南白卻突然開口。

“不能這樣。”

他的眼神嚴肅，聲音里透著認真，說：“不要這么說。”

莉莉安被他看的一怔，張了張口。

“啊……”

“駐外軍隊不是隨便就可以去的地方，一個人在外星呆著……也會很寂寞。”

“對不起。”莉莉安反應過來南白曾經在外星呆了好幾年，這個玩笑開的不合適，連忙道歉，“我隨便說的，南白，你不要在意。”

南白沒有說話，捧著咖啡杯垂下了眼睛。

莉莉安有點著急，希維爾也側過身去輕聲對南白解釋，法安看著這一幕，經過昨天一遭變得相當敏.感的神經卻動了一動。

“莉莉安。”法安忽然說，“你應該和歐爾道歉。”

莉莉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進軍隊是歐爾的夢想，他會做的很好。”

法安端詳著南白的表情，慢慢道。

“他在海茵的成績一直是第一。”

“和同齡人相比非常優秀。”

南白的眼神一點一點亮了起來，抬起頭，隨著法安的話臉上露出小小的笑容。

法安的眼睛驟然一瞇！

“——對嗎，南白？”

話題一下子轉到了南白身上。

“對。”

南白下意識應了一聲，隨后意識到什么似的，有些慌張地轉頭四處看了看。

莉莉安和希維爾一臉的狀況之外，法安盯著南白緊張的側臉，磨了磨小白牙。

“南、白。”

喜歡的人是Alpha。

軍事方向的專業。

對方喜歡很“厲害”類型的Omega……

一條條列數下來，法安真恨不得仰天長嘯，他居然從來就沒想過——

“你喜歡的人是歐爾吧？”

南白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希維爾和莉莉安異口同聲。

“什么？！”

南白……南白站了起來。

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

“攔住他！”法安厲聲！

希維爾和莉莉安條件反射拉住了南白的胳膊！

南白絕望地坐了下來。

“……是的。”他的腦袋垂著，聲音低低的，“對不起，之前沒告訴你們。”

“別告訴他。”

他微微抬起頭，望著法安請求，眼神令人心碎，“法安，你能不能先不要和他說，他還不知道呢。”

“我要是現在不告訴他……”法安恨鐵不成鋼。

“那才真的完蛋了！”

南白被他說的有點迷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法安撥通了歐爾的通訊。

“歐爾·安瑟海威·尼克蘭——”

通訊接通，法安對著那頭一聲爆喝。

“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過來！”

歐爾：“……”

干什么。窩在房間里滿臉陰郁的歐爾抹了把臉。

……出門前摸著他的腦袋柔聲讓他在家里好好休息的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