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利亞，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光屏上，五官姣好的中年美婦人神情嚴肅，“你怎么能做這樣的事？”
“我怎么了！”
安格利亞把腦袋捂在枕頭下，就是不去看光屏里母親的表情。
“你不要老是教訓我！”他藏起來的眼睛紅紅的，“就算我被人欺負了你也總是說是我不對……”
屏幕里的奧昂格夫人嘆了口氣，這位夫人看著自家兒子從枕頭下露出的一小截紅色的發絲，放緩了聲調和表情。
“安格利亞，你怎么會這么想？媽媽當然是……”
“你不是！”
安格利亞猛地坐了起來，“我剛回來的時候有那么多人笑話我你不管！后來父親的受封宴會上別人對我的打扮指指點點你也不管！你一直讓我道歉、道歉，讓我去迎合別人的看法！”
“我討厭死了！我討厭主星！討厭這里所有的Omega！我也不想和他們在一起玩！憑什么要改變的是我？”
“寶貝，寶貝，安靜……媽媽都知道。”
奧昂格夫人的眼眶也略微紅了，她極力安撫自己的孩子，隔著光屏輕輕觸碰他的臉。
“寶貝，看著我，你當然可以做自己。你可以做一切自己喜歡的事……但是，一開始，你也是想要和他們在一起玩的對不對？只是……因為一些原因，你和他們玩不到一起去。是媽媽覺得你想和他們交朋友，媽媽才教你主星的Omega都喜歡什么東西的，而且，你想想看，你是真的不喜歡這些東西嗎？還是因為從來沒接觸過，覺得太難了，一時半刻學不會，又擔心別人笑，所以才開始討厭這些的？”
“我從來就不喜歡！我一直很討厭！我也討厭黎安！”安格利亞梗著脖子，“而且他們笑話我就是對的嗎？他們、他們……”
“他們那樣做當然是不對的！”
奧昂格夫人立刻接口，隨即又露出了一點無奈的表情。
“但是，如果你僅僅是反駁了笑話你的人，甚至罵了他們，或者推搡幾下，媽媽都不會讓你道歉。可是你不是把他們推下觀景池了嗎？不是撕了別人的衣服嗎？媽媽讓你和別人道歉之后，也讓他們給你道歉了對不對？”
“他們根本不是誠心道歉！他們還出去亂說我！明明我不是這樣的……”
安格利亞沒忍住掉了顆眼淚，把自己縮在床上，雙臂環著自己的膝蓋。
“主星的Omega都是這樣的，聽風就是雨，我不想和他們一起玩，他們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他們。”
“主星你只見過多少Omega呢？”
奧昂格夫人心疼地看著他，得到的只是安格利亞的沉默。她停頓了一會兒，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問。
“好吧，寶貝，我們不說這個。”她的聲音很輕，充滿了安撫的意味，“即使那些Omega都是傻瓜，可是這和你說的那位法安少爺有什么關系呢？”
“他既沒有一開始就笑話你，也沒有因為傳聞和閑話離你遠遠的，還送了你他的筆記……你怎么能把那本筆記本撕掉呢？”
“是他先弄臟的。”安格利亞抬了抬頭，“他不想讓我繼續用下去了。”
“不說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讓你繼續用下去了……就算是，一個人借出了東西想要收回去，也是合理的呀？”
“而且，你仔細想想，你也知道的，那是意外對不對？”
安格利亞和母親對視，奧昂格夫人的眼神十分溫和，他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皮避開了母親的視線。
“我要關通訊了。”他抗拒回答這個問題，悶悶地關閉了終端，沒給奧昂格夫人再說什么的時間，“再見媽媽。”
光屏在空中消失，整個寢室里只剩了安格利亞一個人，他拉聳著肩膀一動不動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后猛地拉開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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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安最近走在路上、上課的時候總覺得有股視線跟著自己，但他轉頭去看，又找不到是誰在看自己，等他扭回頭，那股視線就重新出現了。
他雖然有點在意，但那視線似有若無的，況且又在黎安學校里，因此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不過他沒放在心上，這陣子一直跟著他的視線來源卻意外被莉莉安和希維爾逮到了。
“你有什么事兒？”
法安挑起了一邊眉頭，意外地看著面前憋紅了一張臉的安格利亞。
他提著飯盒剛剛從食堂回來，希維爾和莉莉安為了等一道莉莉安今天非吃到不可的菜在食堂多留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條路上安格利亞偷偷摸摸跟在法安后面。
“我說。”莉莉安把手里的飯盒都塞到希維爾手里，雙手抱臂湊到安格利亞面前，“這家伙不會是對你懷恨在心，想悄悄對你做點什么吧？”
“你胡說！”
被逮到后一直垂頭的安格利亞一下揚起腦袋，他一抬頭就對上面前極近距離的莉莉安的眼睛，慌亂地后退一步。
“那你說啊！”安格利亞盯著他，“你到底要干嘛？”
“我、我……”
安格利亞轉頭環顧一圈，發現自己被法安、希維爾和莉莉安完全包圍住了。他下意識去看法安的臉，發現法安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自己后眼眶一紅，推了攔路的莉莉安一下就一句話不說地悶頭沖了出去。
“小心！”希維爾連忙空出一只手把莉莉安攬進懷里，“沒事吧？”
“沒事沒事，哎呀，差點就摔倒了！”
莉莉安從兄長的臂彎里出來，“我的天，他到底要干什么？”
法安從安格利亞跑掉的方向收回視線，聳了聳肩。
“誰知道呢，別管他了……你沒被他推著哪兒吧？下次不要往他面前湊了。”
“往他面前湊的是誰啊？”莉莉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倒是一點事也沒有，你要注意一點啊，他一直跟著你呢。”
“總不能殺了我吧？”法安開了個玩笑。
“好了，上去吧，我都要餓死了。”
“你就知道吃……”
莉莉安撇了撇嘴，三個人就提著午飯上樓了。
法安再次碰上安格利亞的時候，是對方主動把他攔了下來。
這回希維爾和莉莉安都不在他身邊，安格利亞打的大約也是這個主意。他緊張地四下環顧，沒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才松了口氣，要把法安往角落拉。
“你有什么事……”法安避開了他的手，站在原地，“直接說吧。”
安格利亞似乎沒想到法安會拒絕他，睜大眼睛瞪了他半天，最終只能憤憤妥協，咬牙道。
“對不起。”
法安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我上次……不應該撕你的本子，對不起！”安格利亞艱難地說完這句話，松了口氣，別扭地別過了臉。
“嗯。”法安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他就要繞過安格利亞繼續往前走。
“喂！”
一直等他走出幾步了，安格利亞才反應過來，猛地轉回了頭。
“我都和你道歉了！”他大聲道，“你就……你就這樣？”
“不然呢？我應該怎么樣？”法安側過身來看他。
“你……”
他這樣一問，讓安格利亞卡了殼，傻傻看著他半天都沒支吾出一句話。
“你覺得我應該說沒關系，然后再對你笑一笑？”
法安幫他補了完了話，眼神非常平靜，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其他別的情緒。
“事實上，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從來沒想過你能把筆記本好好的還給我。”
他的話讓安格利亞迅速漲紅了臉。
“但是，你確實應該和我道歉，從一開始撞到我，到后來一聲不吭用著我的筆記本，最后還把火發到我身上。不過，你要知道，道歉是你自己的事，接受或者不接受是我的事情。”
“‘對不起’三個字對你來說可能很困難，因此你高估了它的價值，覺得自己把它說出來就很了不起了。”
“其實不是的，只是你說的太少了。”
法安最后看了他一眼，沒等安格利亞再說什么，就轉身離開了。
安格利亞傻傻地瞪了他的背影一會兒，紛亂的大腦一熱，脫口而出喊道。
“那你是不接受我的道歉？還是覺得我不夠誠心？你到底要怎么樣！”
法安沒有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問話，安格利亞目送他的身影走過拐角徹底消失，狠狠地跺了下腳。
黎安有很大的圖書館。
主要是希維爾去，法安和莉莉安作陪。
希維爾在看一些有關皇室歷史和禮儀的書籍的時候莉莉安和法安就會分散開來，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位置去看自己的書。
法安往往會選擇一個靠窗的角落，圖書館在晚上也有明亮的夜燈，這個地方有一張木條和藤條編織的搖椅，正好讓法安坐上去。
這個角落距離希維爾有一段距離，莉莉安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以往除了法安沒幾個人來。
但今天……
“你怎么又來了？”
法安稍稍坐直了身體，看著立正似的站在他前面的安格利亞。
安格利亞咬了下嘴唇，因為他聽起來不太歡迎的語氣略微有些退縮，但很快又挺起身板，飛快把手上的一個東西塞進法安的懷里。
“還你。”他粗聲粗氣地說，“你不是說沒想過我能把筆記好好還給你嗎？”
“你還說我的對不起很廉價，不是認真的。”
法安低頭，懷里是那本被他扔進垃圾桶里的筆記本。破碎的紙張被重新拼好，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膠水，已經盡力地拼貼整齊，只在頁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隱晦的痕跡。
“我不是這樣的。”
他抬頭，看見紅著眼睛站在面前的安格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