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唯度過了一個不錯的夜晚。
她睡得很沉, 沉到第二天醒的時候有種精氣滿滿的感覺，很舒服。
用過早餐后, 她被裴言送去了店里, 那會兒是早上七點四十。
路唯其實基本不會這么早來店里，但她實在醒得早, 也不想耽誤裴言上班的時間，所以用完早餐就來了。
和店員打完招呼, 進辦公室看見路媽媽, 路唯心里瞬間一動，下意識朝窗外瞟了眼。
不知道路媽媽剛剛有沒有看見裴言的車？
即便昨晚已經跟路爸爸打過招呼了, 路唯此時心下也有些緊張, 像一個出去瞎玩被家長逮住的小孩, 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手。
路媽媽抬頭, “昨晚玩得開心嗎？”
“嗯。”路唯點點頭，她和路爸爸說過是和朋友出去玩了。
“妍妍說帶你去聚會了，”路媽媽算完賬, 推了推眼鏡，“你最近出去玩得挺頻繁的，要看到有不錯的男孩子就嘗試著談一談吧，啊？”
路唯一愣, 她沒說是和柳妍妍出去的啊？路媽媽問了柳妍妍？
兩個人又說了會, 都是平淡無奇的對話，路唯逐漸就把路媽媽有沒有看見裴言的車這件事拋在腦后了。
過了會，路媽媽就準備走了, 見狀，路唯立馬掏出手機給柳妍妍發信息。
“你昨天和我媽說我和你在一起？”
“對了，小唯啊，”信息剛發出去，那頭的路媽媽就回過了頭，“家里的鍋壞了，中午做不了飯了，你自己在外面解決吧。”
“鍋壞了？那我下午陪爸去商場買個？”
“不用你操心，你自己在外面吃就是了，我會陪你爸去的。”路媽媽隨意地揮揮手，輕松的態度和路唯略微緊張的模樣形成截然對比。
說完，她就離開了無題。
路唯送走路媽媽，回頭正納悶著，那頭的柳妍妍就回了消息。
“我剛到公司。”
“？？我還想問你呢你去哪了？和阿姨說你和我在一塊，今早阿姨直接來問我的，我這不是給你圓謊呢嗎？想著到公司再審你。”
“哦……”路唯眨眨眼睛，今早問的，“她就直接問你我昨晚是不是和你在一塊嗎？”
“沒啊，她問我今天有沒有假，有的話中午和你一塊去你家吃飯，我莫名其妙，捋了半天才沒露餡。”柳妍妍直接發了個語音電話來，順帶長舒了口氣。
路唯又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昨晚到底去哪了？”柳妍妍問，“我覺得你最近不太對，你發現沒，你聯系我的次數都變少了。”
“我……”
路唯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聽見那頭有人在喊柳妍妍，柳妍妍急急忙忙說，“我中午給你打電話，到時候給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我現在先掛了！”
路唯：“好。”
電話掛斷，她坐在椅子上，開始琢磨路媽媽是不是看到或者猜到什么了，這陣裴言總來接她，被路媽媽看見了也說不定。
這么想著，路唯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不過也沒關系吧，路唯想，她和裴言之前談的時候沒有告訴過路爸媽，做心理治療的時候喬醫生也有幫她保密。
而那個時候之所以不說，好像是路唯擔心裴言大自己太多，父母會不同意。
這樣天真的理由現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翻了會賬本，路唯叫來劉慧，還是尋常的對話，但這一天結尾的時候，她多問了一句。
“劉哥今天來了嗎？”
“來了。”劉慧點點頭。
路唯應了一聲，讓她走了。
整個上午，路唯出去了兩趟，每次途經大廚房的時候，劉哥都不太自在。
路唯沒多看他。
中午和裴言共進了晚餐，下午繼續坐在店內，還是和上午一樣的出去頻率。
四點的時候，劉慧進來說，劉哥請了假想提前走。
路唯唇角微微下撇。
“路姐？”劉慧奇怪地看她。
“你讓他進來一下吧，上個月他負責的那一小部分甜點賣的不錯，我發點獎金。”路唯說。
劉慧有些迷茫。
上個月的獎金月初的時候不是已經發過了么？劉哥負責的甜點在店內確實銷量不錯，但比劉哥更好的還有兩個師傅，陳力最近做得也越來越好了，怎么單單給劉哥發？
不過迷茫歸迷茫，路唯說了她就會去做。
和劉哥說的時候，劉慧看出來劉哥有些猶豫，于是她就更不解了，路姐發獎金劉哥從來是最激動的那個，而且收到自己的時候還很喜歡關心別人的獎金數額，現在路姐說給他單獨發，怎么反而猶豫了？
“就給我一個人發啊？”劉哥糾結半晌，眼巴巴地問了句。
劉慧本來想說是，但冥冥之中感覺不太對，這陣子無題出事到底歷練了她，所以在那一瞬間福至心靈道，“不是，還有李師傅王師傅一起，但他兩在忙，路姐說就先給你發。”
“好吧。”劉哥看了看外面，急急道，“那我跟你過去吧。”
劉慧點點頭，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對勁。
進了辦公室，路唯看了劉哥一眼，請他坐下，讓劉慧去倒杯水來。
劉哥滿心想拿錢，強笑著告訴路唯他有急事，坐就不坐了。
言下之意，就是快發獎金他好早點走。
路唯笑瞇瞇地看著他，說，“您還這么缺錢？我以為李小姐已經給了您不少呢。”
劉哥笑容一僵。
·
劉哥的性格，說的好聽是大大咧咧，說的不好聽，隱含無賴屬? 泡? 沫?小?說?獨?家?整?理?性在內。看上去熱心腸，但其實斤斤計較得很，剛進來的員工都挺喜歡他，但待得時間久的員工，則紛紛對他頗有微詞。
路唯早就知道，所以對和劉哥的對話，也打了一下午腹稿。
兩個人的談話從劉哥不服氣拍桌，到聲音逐漸降下去，再到在辦公室里唯唯諾諾。
究其原因，合約條款規定地夠清楚。
配方屬于商業機密，劉哥這么被叫進來，手機上的東西估計沒弄干凈，路唯一個報警一個找律師，劉哥就得按條款賠錢。
路唯心軟，但不會在合約上心軟，條款的懲罰是很重的，他擔不起。
最后被路唯逼得沒辦法，就全給說了。
他也是當初和裴言合作的那場晚宴，被派去餐廳做熱甜點的師父之一，最早路唯其實沒有安排他去，但后面劉哥自己和陳力換了，過程路唯不清楚，當時她對劉哥也沒什么意見。
員工有矛盾，不代表路唯會帶進個人情緒去針對劉哥，對她來說，活做得夠好就可以。
所以劉哥去了，去了完工時，被小蕊找到，引薦給李周琳，劉哥看小蕊穿得有模有樣，不自覺就有些心癢，一來二去，線就搭上了。
“她答應給我錢。”劉哥最后說，“還答應讓我去她那工作。”
路唯把劉哥的話和提供的截圖都留下，然后辭退了他。
劉哥明顯不太舒服，他什么都說了，路唯卻什么也沒給他，回頭路唯要是做什么，他去李周琳那也撈不到好處，但對路唯來說，不告他就已經是留一線了。
讓人將劉哥帶走，路唯坐在辦公室里，覺得頭有點疼，也就在這時，裴言給她發信息。
“晚上一起吃飯？”
路唯偏了偏頭。
路媽媽下午的時候和她說了晚上可以回去吃飯，路唯本來是打算回去的，但眼下她被劉哥和李周琳弄得很不舒服，比起回家，更想去見裴言多一點。
這么想，她就這么做了，裴言回消息很快，兩人立刻約了一個餐廳。
剛剛劉哥的事情鬧得有點大，但路唯在原地想了會，卻沒有立即安撫員工，打算把這個任務交給明天。
臨走的時候，陳力找到了她。
“路，路姐。”他說，“我想了下，我覺得我還是要和你說。”
“嗯？”
“讓小蕊之前那樣的人，好像和劉哥是同一個。”陳力說，“我之前也聽見過小蕊打電話，對方也是姓李，但我之前擔心聽錯了就沒和你說，這次聽了劉哥的，我感覺是一個人。”
“是不是有競爭對手想害咱們啊？”陳力有些擔憂地問，他很珍惜在無題的工作，以他的能力，找不到比無題待遇更好的地方了。
這件事路唯之前從柳妍妍那就聽說了，不意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神情明顯有些疲累，“好好工作就行，做好糕點比什么都重要。”
說完，出門上了裴言的車。
陳力盯著路唯的背影看了許久，剛巧劉慧經過，他滿腹不解地問，“路姐這么好，劉哥和小蕊為什么還要這樣？”
無題已經是陳力所知道的，待遇最好的地方了，在這里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是陳力一直以來的打算，而小蕊的事情，讓陳力加深了這個想法，尤其是他在那件事中起到的效果，讓陳力對路唯和無題都產生了愧疚，劉哥那樣的事，換做他，怎么都是不會答應的。
“貪心啊，誘惑太多了。”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劉慧也有些感慨，她身為店長，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做一些瑣碎的事情，這種?泡?沫? 小? 說?獨 ?家?整?理?大事，她兩次都沒跟上路唯的腳步，也沒能真正幫到無題什么。
她說完那句，見陳力看上去還挺迷茫的，推了他一把，“還好路姐能兜住，你做糕點去吧，做更好吃的糕點，讓店里銷量變好，咱們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后總有能幫上路姐的地方。”
·
“心情不好？”他一上車，裴言就看出來了。
早上和中午送出門還看上去精神滿滿的小姑娘，如今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嗯。”路唯點點頭。
裴言想了想，“員工的事？”
路唯應聲，把店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裴言。
“配方已經給出去了？”裴言問。
“他說沒給全。”路唯說。
“可信，給全了不能保證最后能從對方手里撈到足夠的好處。”
“我也這么想。”路唯點頭。
“影響大嗎？”
“還好，”路唯說，“他負責的甜點不是主力，而且我這邊剛好有推新品的計劃，但……”
劉哥和小蕊的事情她不想就這么算了，還有過去那些，她想和李周琳算筆總賬，可她又不想用李周琳那樣的方式，不想變成像她那樣的人。
而且，處理李周琳難免要觸碰過去的事情，現在的路唯不想去碰那些回憶，她有點害怕。
裴言聽完，挑了挑眉毛，“我以為你會懷疑你管理咖啡廳的能力。”
路唯訝異，“怎么會？”
“出現問題時，人很容易產生自我懷疑。”
“還好吧，”路唯說，“無題銷量不錯，大部分員工也都挺可愛的，如果我因為這一兩個人就對自己產生懷疑，那他們怎么辦啊？”
說完，路唯一愣，轉頭看他，“你笑什么？”
“為你驕傲。”裴言聲音極緩地說。
路唯臉一紅，“不用吧，我覺得我的解決方式沒多好，肯定有很多比我更好的處理方式。”
“你不開分店，如果只想長久的做這一家，那么現在的方式就是最好的方式。”
路唯眨了眨眼，沒懂。
剛好紅綠燈口，裴言伸手摸了摸路唯的腦袋。
“別想那么多了，他們的事你都不用管，一會好好吃飯，回去好好睡覺，這些才是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情。”
路唯皺了皺眉，“但是……”
“那種瑣事交給我就好，很樂意效勞，”裴言說，“你乖乖養好自己的身體。”
路唯聽完，眨了眨眼，很不乖地踢了踢腿，在醞釀理由拒絕裴言。
紅燈還亮著，裴言傾過身去吻她，語氣輕柔地哄，“乖。”
踢著的腿于是停了下來，路唯盯著前方看了半晌，當真乖乖地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