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桃見李成蹊的表情, 顯然是不太相信的樣子,便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真的, 是真的, 我真的把他罵了一頓。而且罵完他之后, 他還跟我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說他自己是做錯了。”
其實當時她看著李國棟雖然年紀大了, 但畢竟長得人高馬大的, 又是當了幾十年兵的人,看著還是挺唬人。
她作為晚輩數落他,心里頭還是有些沒底的,就怕李國棟是那種會動手的人。但是當時她已經被憤怒給包圍了, 心里就是想要罵李國棟, 要狠狠地罵他,要罵死他。
其實她在鄉下的時候,總能聽到村子里的那些老太、嬸子們吵架。她們吵架的時候嘴里罵的話可難聽了。
林桃真想也那樣罵李國棟,但是她到底罵不出口那種話,但昨晚上看到李國棟羞紅的老臉, 便知道被她那樣罵一頓,李國棟是羞愧了的。
不過事后想想,萬一李國棟打她該怎么辦?!
畢竟從李成蹊的嘴里得知,他和李明誠兄弟倆小時候可沒少挨打。
還好李國棟遠沒有她想象當中的那么不要臉, 沒有對她動手。
林桃便把她怎么罵李國棟的, 又把李國棟怎么說的, 跟李成蹊說了一遍:“當時我聽到他那么說你,真是要氣壞了,心想這人臉皮可真厚, 憑什么把你的努力不當一回事啊,他不就是個軍區司令嗎?憑什么就認為你到現在的位置,是沾了他的光啊?我心里就想著,我就要罵死他,讓他胡說八道。”
林桃想起李國棟說的那些話,又忍不住想要生氣了。
李成蹊的那些傷,她都是一個個看過的。李成蹊身上的每一個疤痕,她都撫摸過,那么長,那么深。
她心疼,心疼她的丈夫用自己命換來的一切,卻被別人輕視。
林桃說話的時候,眉頭皺起來,說到后面才緩和了一些:“反正他后來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哦對了。”
她想起李國棟說的那句話,不管怎么樣,李成蹊做什么選擇她都支持,但話
她還是得帶到的。
“他還說,他挺喜歡玥玥的,說要是以后我們去上海看外婆他們,有空也去家里坐坐。”林桃說道,“我就是把話帶到,成蹊,不管你怎么做,我和女兒都會陪著你,支持你的。”
李成蹊抱住林桃,看著在床上咯咯笑的玥玥:“嗯,我知道的。”
他心里明白自己是不會去的,從他媽媽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李國棟這個爸爸了。
林桃想起張素芬被玥玥的臭臭弄了一身,又忍不住想笑,在玥玥粉嫩香軟、肉嘟嘟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說道:“玥玥今天可真棒,也算是替爸爸媽媽出口氣了。”
小孩子的指甲長得快,玥玥的指甲沒多久又長長了,林桃在幫玥玥剪指甲。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今天玥玥也洗過屁股了,就不洗澡了。
林桃讓李成蹊打了盆溫水來,打濕了毛巾之后給玥玥擦了擦身子。
小孩子不用洗了,大人還是得洗的。尤其是李成蹊,在部隊里呆上一天,哪怕到了冬天,也會流不少的汗,不洗澡可不行。
另一邊,李國棟和張素芬出來之后,便直接去了招待所。
沒想到在路上又碰到了嚴司令,嚴司令見了他們,問道:“老首長,這是出來飯后散步消食了?”
李國棟道:“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不過我過來,主要是想去招待所。”
嚴司令問:“老首長,怎么好好的又要住招待所了?是不是成蹊又犯倔了?父子倆又吵架了?”
別人不知道,嚴司令對這父子倆的關系,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當年李國棟來島上看李成蹊,不出一天父子倆就吵起來了。
不過李國棟搖搖頭,說道:“沒吵,哪能次次都吵架。當年那是他還年輕脾氣沖,現在都當爸的人了,脾氣收斂多了。見了我們也挺熱情的,就是我嫌他們那房子太小了,客房的床也小,睡起來不舒服。還有那孩子也小,說是晚上餓了還得哭,我年紀大了,睡眠本來就不夠好,到時候被吵醒了就睡不著了,還是招待所住的舒服些。”
“哈哈,那
也是,當年的小刺頭,也當爸爸了,老首長都當爺爺了。”嚴司令笑著說道。
李國棟道:“你兒子也快了吧?”
提起這事,嚴司令還挺高興的:“估計快了前陣子才給我們寄了信,說是出了個對象,是他們部隊的女軍醫,還寄了照片給我們,各方面都挺好的,他媽也滿意。”
“還是你們好,這么年輕就能當爺爺了。”李國棟感慨。
嚴司令道:“現在也不晚啊,老首長,林老師這個兒媳婦成蹊也娶得好啊,教書育人是一把好手,覺悟也高。”
說起林桃,李國棟不免想起之前林桃罵他的那事,老臉不由得一紅。
好在這會兒天都黑了,再加上李國棟常年當兵膚色曬得挺黑了,一時也看不出來他臉紅了。
這兒媳婦是挺好的,就是嘴巴太厲害,連他都敢罵。
“是,是挺好的。”李國棟說道。
嚴司令見時間差不多了:“那老首長,走吧咱們,我送你和嫂子去招待所。”
李國棟和張素芬沒在海島上住上兩天,就打算回去了。
這兩天內,老兩口也挺忙的,好不容易來一趟島上,先是嚴司令家請吃飯,又是齊師長,除了頭一天晚上來家里吃了一頓,后面就沒來過。
對于林桃和李成蹊來說,這樣更好。
關于當年的事情,林桃連陳水芬和徐玉婷都沒怎么解釋,陳水芬是第二天就來找過林桃了,說昨天的時候紅星說有人來問她的事情,是不是他們家里來親戚了。
林桃隨口回了幾句,沒在這上面說太多。
徐玉婷那天在學校里也看出來一些端倪,第二天的時候問林桃,李成蹊是不是跟家里的關系不太好,林桃便撿著不重要的事情說了一下。
不是她連這么好的朋友也要瞞著,如果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可能還會笑笑告訴她們,就像自己棺材子的身份,她也沒瞞著。
而是這事是發生在李成蹊身上的,當年陸向春的死,是李
成蹊內心永遠的痛。
她不想告訴別人,更不想讓別人說起這事,這件事情是李成蹊內心的痛,就如同一根刺扎著一樣。每提起一次,就會痛上一分。
就在李國棟和張素芬打算離島的那一天,李明誠來了。
李明誠到的時候還背著一個行軍包,里面是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品。
張素芬見了李明誠,眼睛都直了,走過去問他:“你這個死小子怎么來了?這會兒你不是應該去你邵伯伯那邊報道去了嗎?你到這兒來做什么?”
李明誠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你們老兩口不也是一聲不吭就來島上了?媽,你們張家人可真能告密啊,你們祖上是特務出身吧?我就是去寄點東西,張美菱都能背著我去查是寄給誰的,還來跟你告密,她是不是欠收拾啊?”
張美菱就是李明誠的表妹,張素芬的侄女,也就是之前張素芬想要介紹給李成蹊的那個人,結果李成蹊連人都沒見,直接就去了湘城。
張素芬瞪了李明誠一眼,壓低聲音:“你要死啊你,這么大個人了,嘴上沒個把門的,在這種地方開這種玩笑。口口聲聲說我們張家人,我們張家人,你不是張家人啊?”
“我不是。”李明誠搖搖頭,“我是李家人。”
說完又道:“也不對,反正你跟我爸是一家人,我跟我哥是一家人,我們楚河漢界,誰也別犯著誰。”
這話李明誠從小沒少跟張素芬說過,每回都能把張素芬氣得夠嗆。
這回上島,她和李國棟都被李成蹊那個老婆罵了一頓,本來心里就郁悶,這會兒李明誠又這樣說,她都快被氣死了。
張素芬沒好氣:“你這個死小子,你不把我氣死心里不舒服是吧?我問你話呢,你不是去你邵伯伯那兒了嗎?怎么又來這兒了?”
“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欺負我哥和我嫂子。”李明誠說道。
“你哥和你嫂子那么厲害,你嫂子連你爸都敢罵,我還能欺負她?你媽都快被她欺負死了。”張素芬胸口發悶。
李明誠滿臉稀奇:“真的?我嫂子連爸那
老倔驢都敢罵?真沒想到我嫂子看起來溫溫柔柔的,還有這本事,嫂子真是太厲害了,我都要開始崇拜她了。”
張素芬掐了李明誠的胳膊一把,咬牙切齒:“你活膩了是不是,敢這么說你爸,被你爸聽到要扒了你的皮。我最后再問你一遍,你怎么會過來這里?再敢給我東拉西扯的不回話,我跟你沒完。”
李明誠這才說道:“我不想去邵伯伯那兒,我想當海軍。而且你不知道吧,我老早就給邵伯伯寫信說我不去了,這會兒邵伯伯估計都已經收到信了。”
“你作死啊?當海軍有什么好的?風吹日曬的。為了你這事,我在你爸面前費了多少口舌,才讓他答應聯系老戰友,把你送到那邊去,你邵伯伯的部隊是全國陸軍待遇最好的部隊,你還看不上了?”張素芬感覺自己的血壓也升高了,頭暈眼花。
這趟上島來,簡直就是受罪來的。
李成蹊兩口子不把她放在眼里,自己生的這個也死命的氣她。
“我可沒讓你在我爸面前費口舌,我還想問你呢,為什么要攛掇我爸逼我去當陸軍,當陸軍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歡當海軍,想像我大哥那樣,不行嗎?”李明誠說道,“你別老是管著我,我都多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還不能自己出主意了?”
張素芬氣得伸手去揉太陽穴:“你還不能自己出主意?我看你就是主意太多了,從小就氣我,心里眼里只有你大哥,你大哥都懶得理你你還貼上去,不把我這個當媽的放在眼里。我要是什么時候死了,那就是被你給氣死的。”
“誒,老太太,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可負不了這個責任的,別哪天你認真沒了,公安把我抓走說我是兇手。”李明誠說道。
見張素芬真生氣了,這才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不氣你了還不行嗎?誰讓你背著我跟我爸來島上的?這事因我而起,我哥到時候肯定饒不了我,我這不得先氣氣你,讓自己心里舒服一些嗎?”
張素芬沒理他,見李國棟來了,朝李明誠瞪了一眼:“你爸來了,你等著,我這就去
跟他說這件事,看他等會兒怎么教訓你。”
李國棟剛從嚴司令辦公室出來,是由警衛員送過來的。
嚴司令本來要親自送他,但是被李國棟拒絕了。說趁著上船之前,還想再島上再好好走一走。
這會兒剛到這邊,就看到了背著行李包的李明誠。
張素芬走過來便向他訴苦,說李明誠不愿意去老邵那里當陸軍的事情。
李國棟說道:“他愛去哪去哪,我懶得管他。”
說完這話,背著雙手往前走,張素芬趕緊跟上,問道:“那我們真就不管明誠了?就算當海軍,也得跟司令打聲招呼關照一下啊。”
李國棟的聲音帶著怒氣:“關照什么關照,成蹊就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成蹊能靠自己走到如今這樣的地位,他就不行?他就要關照?讓他自己看著辦。他那是不行,那就說明他是個孬種!”
趁著這兩天,李國棟在跟嚴司令、齊師長他們吃飯的時候,也更多的了解到了李成蹊這些年來的事跡與榮譽。
從前李國棟總覺得在李成蹊升那么快,多多少少都是沾了他這個軍區司令爸爸的光。
可是了解的多了,他才明白,李成蹊靠的都是自己。
李國棟走在前面,張素芬嘆了口氣沒跟上去,李明誠走過來,問道:“怎么樣,爸同意了吧?”
張素芬瞪他一眼:“你就作死吧你,現在嬉皮笑臉的,到時候有你后悔的時候,你爸不管你了你還笑,真不知道像誰。”
李明誠說道:“反正不是像你,說不準像我大哥呢。”
這話換來張素芬的一個白眼,沒再跟李明誠多廢話,趕緊去追李國棟了。
船快開了,李國棟在碼頭上又站了一會兒,朝前面看了看,發現始終沒有李成蹊和林桃的身影,嘆了口氣,上船去了。
而李明誠則是去了李成蹊家里。
今天是休息日,李成蹊和林桃都放假在家。
上回李成蹊抱著玥玥‘飛’了一圈
,這孩子就愛上了這種刺激的感覺,每次李成蹊抱著她這么輕輕轉半個圈,她就樂得咯咯笑。
這會兒也是,兩父女真笑個沒停。
“行了成蹊,你別老慣著她,玥玥這會兒還小呢,老這樣不好。”林桃說著,去菜地里拔了兩個蘿卜,今天打算做蘿卜燉排骨吃。
李成蹊聽到指揮,沒轉幾下就不轉了。
但是玥玥顯然還沒有玩夠,見爸爸不抱著她轉圈圈了,又賣乖似的朝他笑了笑,小模樣看著可人極了。
但李成蹊也沒辦法,只能把玥玥放回小床上,說道:“賣乖也沒用,咱家里是你媽做主,媽媽說不行,那就不行。”
也不知道玥玥能不能聽懂,反正被放回小床上之后,就委屈的扁起了嘴巴。
李成蹊就把她抱起來,說道:“怎么又委屈上了?爸爸抱你還不行嗎?不過咱說好了,只能抱,不能再轉了。”
林桃剛撥出兩根蘿卜,白色的蘿卜上還裹著新鮮的泥土,邊上還冒出兩條蚯蚓。
林桃在鄉下蚯蚓見得多了,小時候還抓來喂雞呢。她是不怕蚯蚓的,用鐵鉗抓起來丟到一旁,給雞吃去。
自從她做完了月子之后,家里的雞急劇減少,如今又只剩下三四只了。海島上的確是不割資本主義尾巴,也的確能多養一些,但林桃嫌雞養的多了累人,差不多就行了。
家里還養了一窩小兔子呢,這兔子下起崽來可快了,等開春又是一窩。到時候家里的菜葉子都不知道夠不夠它們吃的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動靜。
李明誠推開院門,叫了一聲:“哥,嫂子,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林桃扭頭過去,便看到李明誠被這個行軍包站在那兒。也不明白怎么張素芬和李國棟剛走,李明誠就來了?
林桃正準備說話呢,李成蹊聽到李明誠的聲音,抱著玥玥從屋里走了出來。
李明誠走的時候林桃還沒生,這還是頭一回看到玥玥,眼中立馬就亮了,臉上露出笑容,朝玥玥伸出手:“玥玥,快讓叔叔抱抱!”
只不過手還沒碰到玥玥的衣角,就被
李成蹊踹了一腳。
李成蹊的臉色并不好看,板起一張臉格外嚴肅,問他:“上回走的時候怎么跟你說的?你都忘了?”
李明誠悻悻地收回手,無奈道:“哥,我是真沒故意告密,我也沒想到去寄包裹的時候竟然會被張美菱看到,她那個嘴巴大的,扭頭就去告訴我媽了。不過哥,其實這事也不能怪我,誰讓張美菱她……”
張美菱喜歡李成蹊,當初還是她求著張素芬在她跟李成蹊之間牽媒拉線的。否則張素芬還真不會考慮,讓自己親侄女嫁給李成蹊。
李成蹊的條件固然不錯,就是把她當敵人階級看。
李明誠的話還沒說完,又挨了李成蹊一腳,還收到一個警告的眼神。
李明誠看了一眼正在洗蘿卜的林桃,知道自己一時嘴快說錯話了,這話還真不能當著嫂子的面亂說。
“哥,我真錯了,我向你和嫂子認錯。”李明誠態度誠懇地說道,“我也沒想到好心辦壞事了。”
這事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李成蹊說道:“沒有下次。”
“收到!”李明誠敬了個軍禮。
李明誠想要抱玥玥,只不過李成蹊沒同意,怕他不會抱,把玥玥給摔了,最多是讓他就這么逗一逗玥玥。
李明誠可稀罕玥玥了,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的,也不自覺的就開始用疊聲字說話。
不過玥玥沒玩一會兒就犯困了,林桃剛好把蘿卜處理好了,從李成蹊手里接過玥玥,抱著她進屋去喂奶。
小丫頭吃奶的時候吃著吃著就睡著了,被林桃輕輕地放進小床里,哼唧了一下,小手手像投降一樣舉過頭頂,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小孩子睡覺都喜歡這個姿勢,林桃越看越搞笑。
林桃從屋里出來,輕輕把門關上了,不過還是留了一條縫,這樣就算玥玥哭了,他們在外面也能夠及時聽到哭聲。
李明誠湊過來,說道:“嫂子,聽說你罵老倔驢,不,你罵爸了?”
林桃聽到‘老倔驢’三個字,不免想起那天李成蹊也是這么叫李國棟的,有些好笑。兩個兒子都叫李國棟‘老倔
驢’,看來他是真倔。
林桃不像在李成蹊面前那樣得意,在李明誠跟前,穩重多了,擺擺手說道:“就是反駁了他幾句,替你哥說了些話而已。”
其實林桃在見過張素芬之后,再面對李明誠的時候,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之前沒見過張素芬,她又從李成蹊口中得知了李明誠小時候的那些事情,再加上李明誠本人的性格也并不讓人討厭,林桃對李明誠的印象還行。
現在也不是說林桃就討厭李明誠了,但一想到張素芬,林桃這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可能時間太短,她這心里還沒緩過來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更能夠理解李成蹊內心的感受。
李明誠過來,他們倒是做了飯招待了他,只不過吃過飯之后,李成蹊就讓李明誠自己去招待所住,別在家里礙他的眼。
李明誠不敢忤逆他哥,連沒皮沒臉耍賴的招數都不敢使,吃完飯之后在家里又賴了一會兒,等到玥玥醒過來,陪著玥玥玩了半個多小時,這才背起他的行軍包自己去招待所了。
看著他落寞離去的背影,林桃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不過李明誠倒是沒覺得什么,笑了笑揮揮手便消失在了視野當中。
只是當他一個人走到黑暗里的時候,臉上才露出幾分疲憊。
當年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在他懂事開始,那種愧疚感就在他心中滋生。他甚至很多次在想,為什么當初不讓他剛生下來就死了算了,而是讓他面對這一切。
他對不起他大哥,哪怕他沒辦法對自己的出生做選擇。
但這種對不起是一輩子的。
月光灑在地面上,將他的影子拉長,在這孤寂的冬夜里,孑然一身,漸行漸遠。
屋內床上,玥玥已經被林桃哄睡著了。
李成蹊看了一會兒書,不過心里煩悶,實際上也看不太進去。
林桃看出來他心情不怎么好,坐在他身旁,說道:“最近幾天累了吧?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