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 李國棟嘗試了好幾次想要跟李成蹊聊一聊,但是李成蹊都興趣淡淡,有時一兩句話就作罷, 有時干脆當沒聽到他的話。
這頓飯李國棟和張素芬吃的都不盡如意。
吃過飯之后, 李成蹊去洗碗, 林桃則是抱著玥玥進房里去喂奶。
李國棟和張素芬兩口子在客廳里, 張素芬小聲嘀咕著:“這林桃也真是的,怎么還讓成蹊去洗碗,成蹊都在外面累了一天了,我當初就不讓你去做這些事。”
李國棟朝廚房里的李成蹊看了一眼, 心里想的卻不是這件事情。
張素芬又道:“剛剛我去客房換衣服的時候, 發(fā)現(xiàn)他們連客房的床都沒鋪一下,看來是不歡迎我們過來。可憐我們兩個長輩,不辭辛苦坐那么久的火車,又是坐船猜到這兒, 卻是這么個結(jié)果。國棟, 真不是我喜歡說他們, 我是心寒啊, 怎么這么多年過去了,成蹊還怪我呢,當初我可沒有存著破壞你們家庭的心思, 當時大家都以為向春姐沒了, 我才嫁給你的……我們還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是合法夫妻的,結(jié)果都成了我的錯……”
這事張素芬時不時就會提一下,一開始李國棟還覺得委屈她了,聽得多了心里也煩, 干脆不理她了。
恰好林桃已經(jīng)喂好奶了,叫李成蹊再燒點水,等會兒還得給玥玥洗澡。
恰好家里水缸里沒多少水了,今天洗完澡,明天估計就不夠用了。平時都是李成蹊下班回來去挑水的,李成蹊拿起扁擔和水桶出門挑水。
林桃則是抱著玥玥從房間里出來,說著話逗她。
李國棟對她說道:“林桃,我有話要跟你談?wù)劇!?
林桃看了他一眼,李國棟十來歲從游擊隊開始當兵,當了四五十年的兵,身上有一種軍人的威嚴,看起來十分的嚴肅。
這種嚴肅要比李成蹊的嚴肅可怕,因為李成蹊只是在外面嚴肅,在面對林桃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的變得柔和。
不過林桃并不怕李國棟,非但不怕他,甚至因為李成蹊和陸向春的事情,林桃心里很看不起李國棟
。
“有什么事就說吧,我都聽著的。”林桃深吸一口氣,說道。
李國棟要說的倒不是林桃的問題,今天這短暫的時間,他對林桃的印象說不上很好,但也說不上很壞。
覺得這個兒媳婦牙尖嘴利的,說話太嗆人了,也如張素芬說的那樣,有點沒大沒小,眼中沒有對長輩應(yīng)有的尊重。
這從很多方面都可以看出來,比如她明知道他們今天會上島,但是卻不早點下班回家做準備,客房不鋪床,今天燒的菜味道雖然不錯,但是菜色十分普通。
不過林桃有些方面,又讓他覺得這個兒媳婦也還不錯,能教書,能說出女人要有自己的工作,不能什么都靠男人的話,做飯的手藝也不錯,孩子也帶得好,這些就很好。
就是這脾氣,只怕跟李成蹊那個混小子一樣。
李國棟自認為他已經(jīng)看透了林桃的本質(zhì),他畢竟做了幾十年的上位者,又做了十來年的一把手,自詡看人的本事不錯。
“林桃,你作為成蹊的老婆,不光是上班,照顧好孩子就行了的。你還得多勸勸他,都當爸的人了,脾氣也該改改了。之前你們到了上海,也不回家看看我們兩個長輩也就算了,這回我和你婆婆不遠萬里,特地過來看你們和孩子,他還板起一張臉,連我主動跟他說話都不怎么理會,好像他是老子,我才是兒子,誰家兒子是這么對老子的?”李國棟‘語重心長’地說道。
林桃不聽他那些‘老子’、‘兒子’的,只冷著一張臉問他:“那你知道成蹊為什么會這樣嗎?”
一句話,讓李國棟變得沉默。
他當然知道了,他怎么會不知道呢?當初在產(chǎn)房外,他讓李成蹊先過去,他等等就來,李成蹊當時咬牙切齒說他不是他爸爸的情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都還記得住。
李國棟嘆了一口氣:“當時那個情況,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當時孩子生下來,他確定張素芬和孩子都沒事之后,立馬就去看了陸向春,可一切都晚了,白布已經(jīng)蓋上了陸向春
的臉。
其實李成蹊并沒有把當年的很多細節(jié)說給林桃聽,但林桃仍舊可以體會到陸向春當時的絕望和悲哀。
林桃紅了眼,問李國棟:“那你讓成蹊又怎么辦?那是他媽媽,他親媽在彌留之際了,想要見你一面,他去求你見他媽一面,可你呢?你沒去。直到婆婆死,你都沒來……生孩子有醫(yī)生在,你當時已經(jīng)簽了字了,就是選擇相信醫(yī)生,你在外面其實幫不了什么忙,你能幫忙接生嗎?不能。”
“你說你為難,實際上你已經(jīng)做了選擇,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就放棄了婆婆。怎么沒放棄呢,婆婆生死不明的時候,你娶了別的女人,婆婆為你受了那么多折磨,你有覺得你對不起她過嗎?”
李國棟沉痛不已:“我對不起她,我一直都覺得我對不起她!我連做夢都夢到自己跪在向春面前,說自己對不起她。”
林桃搖頭:“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有了小兒子,也不管成蹊,他從小上寄宿學校,你說是成蹊的脾氣不好不讓你接近,但你真的想過要好好關(guān)心他了解他嗎?你沒有,你這么說不過是為了讓你自己心里好受一些罷了。”
李國棟反駁道:“我一直都想關(guān)心成蹊,是他對他媽死的事情耿耿于懷,不肯接受我這個爸爸。當初把他接到家里,他很抵觸,他不愿意在這個家里,寧愿去上寄宿學校。這么些年過去了,他還在恨我,就連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也不告訴我這個當爸的一聲,是他眼里沒有我這個爸爸。你說我不管他,我要是真不管他,他這么年紀輕輕的,就能當上團長?”
這話可真把林桃給逗笑了。
可是笑著笑著,她眼中就泛起了淚光,看著面前自以為是的李國棟。她覺得真可笑啊,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自大的人呢?
“你以為成蹊能當上團長是因為你關(guān)系?李首長,你說這種話未免太過于可笑了吧?你這么說,把成蹊的努力置于何地?你以為他這么些年在部隊里就是繡花枕頭嗎?你以為他到如今這樣的
地位是靠你這個爸爸嗎?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打仗受過傷?成蹊肩頭中的那一槍,是63年那年打仗受的傷,他立了二等功,因此從連長升為副營,他背上的那塊疤,是67年那年被流彈劃傷的,立了一等功!是頭一個連著升了兩級從副營到團長的!當時他在醫(yī)院里躺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guān)回來。李首長,你怎么可以這么輕易就抹去他的努力,到頭來,在你的眼里,成蹊的軍功章都成了你的?”
林桃氣得身子發(fā)抖,一字一句說道:“成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贏回來的,你沒資格這么說他。”
林桃一字字一句句,說的李國棟啞口無言。
張素芬趕緊說道:“你怎么跟長輩說話的?成蹊怎么娶了你這么個老婆啊,眼里還有沒有長幼尊卑了。”
李國棟怒喝:“你閉嘴,讓她說!”
林桃繼續(xù)說道:“我沒什么好說的了,就是希望李首長你多正視你自己,別那么自以為是,也別有臉說別人,沒臉說自己。說實話,我真是顧著成蹊的臉面,才捏著鼻子接待你們老兩口的,否則為了我死去的婆婆,我也不能讓你們進來這屋。”
在林桃眼里,她的婆婆只有李成蹊的親媽。
李國棟在部隊當了那么多年的一把手,不管是家里還是部隊,從來也都是只有他教訓別人,沒有別人教訓他的。
如今來島上看孫女,倒是被這個農(nóng)村來的兒媳婦給狠狠地訓了一頓。
關(guān)鍵還把他訓的老臉發(fā)紅,心中難堪,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國棟站在那兒,面色漲紅,頭還有些暈暈的。那是血壓升高了,他年紀大了有高血壓,經(jīng)不得氣。
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李國棟又看了小床上的玥玥一眼,悶聲說道:“是,你剛剛說的挺對的,我接受你的批評。從前……我可能的確有點過于……自大了……”
林桃沒說話,但是對于李國棟這種人會主動承認自己‘自大’,還挺稀奇的。
但她緊抿著唇,并沒有說話。
“哎。”李國棟嘆了一
口氣,“玥玥這孩子我挺喜歡的,你們……你們以后要是回上海去看成蹊他外婆,有空、也來家里坐坐。”
說完這話,倒也沒多說什么了,帶著張素芬走了。
林桃看著李國棟離去的背影,六十多歲的人了,不過因為是軍人,身體素質(zhì)不錯,她一直覺得李國棟看起來很硬朗,感覺跟他爸四五十歲的人看起來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此時看著李國棟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彎著腰,身子佝僂起來的樣子,好像老了十幾歲。
但不管李國棟怎么說,錯就是錯了。
她沒那么拎不清,不會去做替李成蹊原諒的事情。
等到李成蹊回來的時候,李國棟和張素芬已經(jīng)走了。
李成蹊把挑來的水倒進水缸里,見里里外外都不見李國棟和張素芬兩人,便問林桃:“走了?還是出去散步了?”
林桃在陪玥玥玩布偶,抬頭說道:“被我罵了一頓,給罵走了。”
李成蹊挑了挑眉毛,走到她邊上,問道:“你還有這本事?罵了張素芬?”
林桃搖了搖頭,說道:“兩個都罵了。”
李成蹊更加稀奇了,李國棟那個人脾氣倔的像頭驢,不論是在部隊還是在家里,從來只有他罵別人的,還從來沒有別人罵他的時候。
別看張素芬跟他結(jié)了婚,實際上這些年也沒少挨罵。
他家小姑娘,還能罵那頭老倔驢?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被我修改過了,結(jié)尾那段就是這章第一段,覺得接不上的讀者可以重新清除緩存去看。
真的沒想到這個劇情會讓大家反應(yīng)這么大,不過請你們相信我后面肯定會讓他們有應(yīng)得的結(jié)局,不會讓他們過得舒服,李國棟是,張素芬也是
為了表達歉意,今天加更一章,真的很抱歉,看到你們那樣,我在電腦面前呆坐了幾個小時,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我一直在好好寫文,也很在乎你們的感受,有你們的陪伴,我寫文才會感覺到快樂。
話不多說了,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