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桓望著李桑桑,瞇了瞇眼睛。
李桑桑沒有和他對視,她這時候感覺到有些冷,于是縮了縮腳。
像是一只無辜的小奶貓。
高桓冷笑了一下,他覺得李桑?偸呛苌瞄L這些柔弱伎倆,偏她又生了這一張臉,讓人無端覺得應當憐愛她。
高桓冷聲說道:“李三娘子,戲多了就會惹人煩!
李桑桑微微蹙了眉,向他望過去。
高桓伸手,用手背輕輕挨了挨她的臉頰,并不是柔情,而是帶著奚落:“孤會讓你進東宮,但是不該想的,你不要去想!
李桑桑忽然明白了。
然后感到隱隱的慶幸。
高桓相信了她的情根深種,認為她的抗拒是她爭寵的小把戲。
李桑桑迅速思考了一下,覺得這樣雖好,可讓高桓認為她太有心機也是不好的。
于是她辯解了一下:“我不是要……殿下不是說要把我另配別人?”
高桓看著她,沒有笑:“你若是真覺得要另配他人,為何要來這螃蟹宴?”
李桑桑輕輕咬了唇肉。
高桓說得其實沒錯,雖然并沒有人告訴她,但她已經猜到這場螃蟹宴的目的。
她還需要為父親尋到琥珀金蟾,還需要和高桓糾纏。
比起嫁給他人為妻后和高桓茍合,還是成為他的妾室更加好一些。
李桑桑覺得她應該打消高桓的懷疑,不過偷眼看一眼高桓的表情,李桑桑覺得解釋也是枉然。
“殿下說得對!
李桑桑只能這樣說。
她低垂著的頭緩慢地抬了起來,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眼尾因為方才的一場玩樂而帶著瀲滟的水光,櫻桃唇動了一動:“我明白的,在殿下眼中,我只是姐姐的替身,但我,甘之若飴!
高桓身子一僵。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是望著李桑桑清如水的眸子,忽然感到像是做錯了什么一般。
他很快回神,從竹榻上坐起。
李桑桑微垂著頭,往邊上讓了一讓。
高桓手指動了動,終究沒有抬手。
忽地,外間傳來說話聲,丁吉祥的聲音略顯急促:“公主,您不能進去1
高檀冷冷地看了一眼丁吉祥,厲聲道:“你也敢攔本宮?”
丁吉祥只能硬著頭皮攔高檀:“太子殿下正在休息,”他望向了遠遠跟在高檀身后的,神色驚疑不定的貴婦人們說,“各位夫人娘子,還請移步別處!
跟隨高檀過來的女子們看這架勢,便知道再在這里站下去,就要殃及城魚,于是忙不迭地散開。
高檀看著丁吉祥,臉色有些難看。
高桓本就荒唐,并不在意名聲,她平時沒少干揭高桓短的事,本以為這次一樣,沒想到丁吉祥卻像是拼了命一般地要攔住她,邊上的侍衛還隱隱圍了過來。
她眸光一閃,里頭怕是不會那么簡單。
高檀看著站在不遠處猶疑不定的娘子們說道:“你們先去吧。”
這幾人雖然怕高桓,但平日更仰仗高檀,沒有高檀的命令輕易不敢走,現在聽了高檀的吩咐,慌慌忙忙行禮告退。
丁吉祥松了一口氣。
但人群散后,高檀橫眉命令手下的婢女:“拉住他們1
趁著丁吉祥等人沒有反應過來之時,高檀親自上前推開了門——
李桑桑一聽到外頭的動靜就知道不好,她連忙起身匆忙地穿著衣裳。
外面有人來要,里頭高桓心思莫測。
李桑桑覺得,高桓視她如同螻蟻,他自己的名聲尚且不顧,更何況是她的。
她將披帛摟進了懷里,就要下榻,聽見高桓沉聲對她說:“慢著。”
李桑桑動作僵硬地停了下來,臉上露出難堪的神色,心底一沉,她以為高桓要留下她,任由她被眾人看去,任由羞辱。
高桓卻輕輕說:“屏風后面!
李桑桑咬著唇猛地抬頭,點了點頭。
她小跑了一兩步,忽而想到了外間那十分熟悉的聲音。
那是……華陽公主。
華陽公主命人散去,外間除她不會再有別人進來,何不……
李桑桑沒有躲進屏風后,門一下被推開,高檀站在那里笑:“我的好六弟,做什么好事呢?”
而后她目光一脧,臉上震驚之色一閃而過,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反手合上了門。
她氣勢洶洶走到了高桓面前,裙帶飄遙
高檀指著高桓怒斥:“你這個禽獸!你禍害誰不行,為什么會是她?”
高桓很無所謂地笑,有些事不關己的悠閑。
高檀被激怒,她揚起手像是準備給高桓一巴掌。
李桑桑衣著凌亂地站在屏風旁看著這一場鬧劇,她的指尖掐進了手心,下了決心。
她飛快攔在了高桓和高檀中間,高檀的手沒有落在高桓的身上,而是將李桑桑甩在了地上。
“桑桑1
“李三1
李桑桑半跪在地上,對著高檀無力地搖頭:“公主,不!
高檀蹙起了眉毛。
李桑桑低下頭,略微有些黯然,說道:“不關太子殿下的事,一切都是桑桑,都是桑桑癡念,太子殿下是無辜的!
高檀一怔,扶起李桑桑,問道:“是不是他逼你這樣說的?”
李桑桑狠狠搖頭。
李桑桑說:“桑桑寒門陋質,自知不能與太子殿下相知相守,只能出此下策,”她低著頭,看膝下的青石磚,神色恍惚念道:“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我只是想勉力一試,了卻殘憾!
高檀說不出話來,她略顯迷茫地望向了高桓。
哪知高桓臉上出現了悵然和微微的凝重之色。
然后他極緩慢地說:“皇姐,這件事,孤會負責!
高檀沉思著走出了竹軒。
高桓將李桑桑抱到了竹榻上。
“摔疼了嗎?”高桓問她,他的語調有些奇怪。
李桑桑小聲回應著:“不疼!
李桑桑臉上有點點淚痕,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哭的,她大約是又驚又怕,像她這樣的兔子般膽小,卻沖了出來。
高桓看著她紅紅的眼角,情不自禁伸出了手,碰了一下,又極快地收了回來,似乎是怕她痛一樣。
高桓其實覺得高檀說得沒錯,他是禽獸,他禍害了李桑桑,不過他覺得這稀疏平常。
直到這個時候。
他干涸的心似是被東風吹拂過,春風潤澤萬物,卻獨獨讓他皸裂到生疼。
奇異又生疏,他有些無措。
他臉上的迷茫夾雜著痛苦,又一次問道:“三娘子,就這樣喜歡孤?”
不知為什么,這一次李桑桑沒有回答,她稍微低下了頭。
但高桓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輕輕地將她摟進了懷里。
丁吉祥進來送藥,看了一眼門內的情形,又慌忙退了出去。
高桓松開李桑桑,朗聲道:“進來!
丁吉祥將手上的藥瓶遞給李桑桑,沒曾想到高桓伸了手,他正在怔愣的時候,李桑桑沒有察覺地接了過來。
高桓的手緩緩收進袖中。
李桑桑臉上靠耳朵的地方有些紅腫,她一點一點地將藥膏往上揩拭著,如同一只舔舐傷口的小鹿。
“我走了!彼酒饋碚f,高桓覺得她實在是太瘦了,光從門縫進來,兩邊一圍,她纖細成一道細長的幡,在隨風而動。
李桑桑的臉背著光,高桓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他心中有了一點若有所失,他開始覺得李桑桑并不是完全屬于他的。
這一絲微妙的感情,高桓自己都抓不祝
他看著李桑桑繞出了門,他稍微期待了一下李桑桑會回頭看一眼他,但她沒有。
螃蟹宴結束,小娘子們都有些沮喪又有些慶幸,太子來到了宴會中,但似乎誰都沒有得到他的青眼。
高檀回到宮里,她直奔含涼殿。
徐皇后放下手中的書卷,含笑問道:“螃蟹宴的小娘子們如何?”
高檀顧不得說別人,只對徐皇后說:“母后,兒覺得,還是讓李家三娘子進東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