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李年生辰,為了給老師李年祝壽,沈桐天還沒亮就起身。
認真凈了面,穿戴一新,為了他一大早就能登李年的家門。
沈母忍不住嘀咕:“你個死心眼子,李三娘子哪里就值得你這樣百般討好。”
沈桐笑著搖了搖頭:“外人都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娘卻說三娘子不好。”
沈母撇嘴:“他們哪里知道三娘子的那些事,我們都是南瑯琊郡人,李家那些事,我們還不清楚,那一年元宵節(jié),三娘子走丟了……”
“娘1沈桐忽然沉聲制止了她,并朝窗外看了兩眼,放低了聲音說道,“兒子心里清楚,可是,她是老師的女兒,我如今一介白身,全靠老師提攜……”
沈母不以為然:“李年都自身難保了。”
沈桐嘆一口氣,不再多說。李年就算自身難保,也是皇子老師,妻族更是瑯琊王氏,沈桐出身寒微,自身難保的李年,對他而言,都是很難高攀上的。
沈桐再次對著銅鏡整理了衣裳,仰頭看了看天光,就大步走了出去。
來到李家,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不是最早到的。
消息靈通的人,已經(jīng)知道今日貴客會來李府,老早就來到了李府。
全無門路的沈桐則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這件事。
李家只有李叢招待外客,沈桐等了許久才等到和李叢說話,才攀談了一句,李叢身邊有小廝過來,附耳說了一句,李叢驟然色變。
李叢匆匆丟下賓客走了出去,留下沈桐和眾人面面相覷。
李叢找到了高樟,高樟在院子里,盯著桌上的棋盤,一手捏著黑子把玩,一手執(zhí)白子,久久沒有放下。
李叢走上前去,略帶急躁地問:“吳王殿下,三娘子在你這里嗎?”
顯而易見的是不在的,高樟皺眉看了一眼李叢不安的樣子,問道:“三娘子不見了?”
見高樟也不清楚,李叢臉色難堪地點了點頭。
高樟擰眉回憶起半個時辰前見到的李桑桑。
這是李桑桑第一次見到高樟,卻不是高樟第一次見到李桑桑。
李桑桑第一次入長安,高樟就偷偷看過她。
一身白紗冪籬,讓人看不清究竟,直到躲到眾人視線之外,才敢露出真面目。
羞怯又躲閃,因為他人灼熱視線而不安的小娘子,卻有著驚人的美貌。
高樟猜想,這小娘子也許會因為引人注意的外表而苦惱吧。
讓人不自覺生起憐愛之感。
高樟本以為這個小娘子會是他的人,可是變故陡然發(fā)生,一連串的事情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等他終于能松一口氣的時候,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一次認認真真的初次會面。
李桑桑的美依舊不減半分,不知為何有些心不在焉,籠罩著淡淡柔弱的愁緒。
高樟想要問一問她,又怕嚇跑她,于是問她會不會下棋。
李桑桑說會,高樟邀她坐下。
沒有下幾手,院門外響起腳步聲,一身緋紅衣袍的高桓晃蕩著走了進來。
他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色,是高樟尤為討厭的那一種。
李桑桑慌忙站了起來,像被忽然闖入的陌生人嚇到一般。
高桓掃了李桑桑一眼,視線停留了一瞬,這一瞬間讓高樟感到恐慌。
像是什么發(fā)生了一般,但是一切都只是高樟的錯覺,他們兩人只是不近不遠地站著。
“三娘子?”高桓問。
“太子殿下萬安。”
高樟皺了皺眉,終究沒有說什么,高桓在長安四處閑蕩,李桑桑見過他不稀奇。
高桓繞過李桑桑向他走了過來,高樟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
“三哥,”高桓露出笑,“許久見不到三哥,還以為三哥消失了,幸而在這里碰見。”
消失?果真消失的話,高桓該高興了吧。
高樟同樣回以微笑:“多謝太子殿下關懷。”
留下這樣一句不痛不癢陰陽怪氣的話,高桓離開了。
然后李桑桑和高樟略微說了幾句話,就帶著不安的神色走了,高樟想,也許是高桓嚇到了她。
……
李叢聽了高樟的話,蹙了眉:“太子殿下?”
他露出了恍惚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樟同樣陷入了沉默,難道是因為他的關系,高桓遷怒李桑桑?
高桓兇惡殘暴,任意妄為,他不能想象,高桓會對李桑桑做什么可怕的事。
有一回,一個宮中女官不知為何言語間得罪了高桓,高桓暴起,捉起刀就斷了她三指。
高樟站了起來,嚴肅對李叢道:“本王會秘密派人去尋找三娘子,李兄放心。”
李叢說道:“好,我也去。”
高桓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死死錮住李桑桑的腰,他用了很大力氣,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
李桑桑小小一團幾乎陷入高桓的懷里,她坐在馬背上,隨著馬的奔跑而不斷顛簸著,她從未騎過馬,這樣的顛簸讓她的大腿磨得火辣辣地疼,然而疼并不止一處,她的腰被狠狠掐住了,她簡直很難呼吸。
李桑桑聲音發(fā)飄:“你要帶我去哪里?”
高桓擦著她的耳邊說話,聲音冒著絲絲冷意的:“你們李家人,好,好得很1
李家人?
不是單單說她,還有誰惹怒了高桓?
李桑桑感到渾身發(fā)冷,她瑟縮著抖了起來,扭頭著看高桓盛滿憤怒的面容,她的不安到了頂點。
會發(fā)生什么?
她不知道。
為什么高桓會忽然生氣起來?
李桑桑想到方才撞見的場景,高桓和李蓁蓁……
難道高桓因為李蓁蓁嫁給他人而痛苦不已?
思索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暫時緩解了李桑桑身體上的痛苦,和對目前處境的不安。
照夜白嘶鳴一聲,停了下來,李桑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寂靜偏僻,活人或許就只有她和高桓兩個。
高桓跳下了馬,抱臂看著李桑桑,他的眼珠黑黢黢的,神色冷淡地看著李桑桑微微顫抖的身子,不知在想什么。
李桑桑看著高桓站在一邊,似乎準備看她笑話,她咬唇,感到委屈。
她從未騎過馬。
南方北方之間作風尤為不同,北朝和胡人混居,習得了胡人的豪爽做派,女子騎馬不是少數(shù)。
南朝是文人的朝廷,溫文爾雅,柔弱靡頹,南朝覆滅不過幾十年,在瑯琊王氏的教導之下,李桑桑是柔軟的,易碎的。
雖然南朝覆滅,可是南人的習慣不會簡單改變,南人依舊崇尚文雅內斂。
照夜白通人性,似乎看出了背上小娘子很好欺負,它試探著往前跳了兩下。
李桑桑臉上的血色霎時間褪得干干凈凈,生氣的高桓都被她拋之腦后,她吃力地抓緊了韁繩。
高桓也被照夜白嚇了一下,他瞇了眼睛,低聲喝道:“照夜白1
白馬低聳著腦袋,停了下來,甚至跪下了前肢。
李桑桑小心翼翼地跳了下來。
她走到高桓面前時,小腿一軟,就倒在了高桓跟前,倒地的時候,她很清楚地聽見了高桓冷笑了一聲。
是在懷疑她故意為之?
高桓拎著李桑桑起來,像是拎著一只貓崽子。
李桑桑弄不清楚狀況,直到摔到床上的時候才深感不妙。
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有一層小竹屋,而她瑟縮在竹屋的臥榻之上,高桓面色冷淡地脫了外裳。
他將外裳迎面拋在了李桑桑臉上。
有一股凜冽的冷香味道,是雪松混著柏子,還有絲絲縷縷的沒藥的苦。
李桑桑從臉上扒拉下高桓的外裳,略帶驚恐地瞟了高桓一眼,看見高桓并沒有脫下去,默默松了一口氣。
高桓向李桑桑勾了勾手指,李桑桑心中遲疑了一下,動作卻沒有遲疑,她輕輕蹭了過去,像是一只乖巧的奶貓。
“喜歡孤?”
高桓又問了這個問題,是居高臨下地逗弄,帶了些莫名惡意。
“喜歡殿下。”李桑桑給了高桓肯定的回答,這一次,她好奇地反問,“殿下為何這樣問?”
高桓一把摟住了李桑桑,她整個人埋在了高桓的胸口,鼻尖全是高桓的清冷味道。
高桓的聲音像是從胸口中傳出來:“因為……”
他不知陷入了什么回憶,沒有接著說下去。
高桓輕輕撥弄著李桑桑的唇,看著唇上漸漸染上艷麗的紅,他的眸色更深,問道:“看了嗎?”
李桑桑陷入迷茫。
高桓略帶不快地瞇了眼,他冷笑:“裝傻并不能讓你躲過什么,不是喜歡孤嗎?”
李桑桑沒有看過高桓給她的書,她拿回家之后,對高桓的東西避之不及,用匣子裝了就束之高閣。
但是,看著高桓的神色,李桑桑很快猜了出來,高桓給她的究竟是什么。
李桑桑咬著唇,知道面對這樣的狀況,她不能有絲毫躲避的樣子,這樣就會讓她的“喜歡”成為高桓眼中的謊言。
李桑桑低垂著頭,睫毛微微顫動,雪腮上浮上一層艷紅,囁嚅著說道:“如果殿下想要的話,桑桑也想要殿下舒服。”
李桑桑挨了過去,敏銳地感到高桓身子繃緊了,不知道是因為她的接近,還是她那一番大膽的話。
沒有什么技巧,李桑桑的手試探著摸了過去。
高桓的呼吸急了些,李桑桑摸了兩下,似乎在找什么,等她開始觸到不一樣的地方,高桓迅速截住了她的手。
李桑桑摔倒在高桓懷中,高桓一手捏住她的手腕,一手掐住她的腰。
柔軟的腰肢,細膩微涼的觸感,高桓的手掌熱得發(fā)燙。
朗朗日光之下,高桓的臉上帶著忍耐的神色:“滾下去。”
高桓依舊在對她說著冷硬的話語,但是奇異的是,李桑桑感到他的態(tài)度似乎軟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