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謝能準確無誤地指出,姓薛的這戶搶了他爹的地皮,已是五年后,三年前了。
秦非撇撇嘴,心里嘀咕,你知道得太晚了。
林謝覺得,凡事都講求個先來后到,明明是他爹先相中的,那薛戶人家怎能橫刀奪地?遂,也不顧秦非阻攔,只身前往薛府,他要去問個公道。
什么是公道?初時沒有高管家,守在薛府內的是一個鬼差,就是那個鬼判殿的門房。不過,道行淺薄的門房,白天早已遁回地府,這是個沒薪酬的活計,是崔判官下的命令。
所以,當林謝來到薛府,敲門,無人應答。心有不甘,轉至側墻發現一個土堆一棵高聳的云杉,粗壯的枝干伸入院墻,于是,爬樹,翻墻而入,后來連如也是從這個地方,用同樣的方法進的薛府。
薛府空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尋不到。林謝還一門心思找人,要問個明白?!
臨走前,林謝對著布置精美的廳堂感慨道:“府中怎么能連個看家護院的都沒,萬一遭了賊如何是好。”估計他已經忘了,自己是怎么進來的了。
不過倒也提醒了薛拾。好笑地等著,看著這個瞎操心的孩子,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走出去,還不忘替他關緊門。
從陰影中走到陽光下,薛拾摸著下巴,是該找個看家護院的,這里防得了鬼,防不住賊啊。
林謝出門剛走不遠,就被秦非叫住。原來秦非一直跟著他,看到他翻墻進了薛府,秦非有過猶豫,可腦海里那個聲音叫住了他—別去。
見林謝完好無損地從正門出來,秦非才終于放下心來。
可是,莫亦非的心還掛在嗓子口。鬼也會害怕,最怕的就是這扇門后的那人。
做人時,十殿冥王只在傳說中出現。死后當了亡魂,終于見識到了幽冥地府,真實的存在。后來當了逃跑的孤魂野鬼,秦廣王的真身已經讓他擔驚受怕,怎知今天會在這里,又一位冥王現身凡間?!
百思不得其解的莫亦非,沒過數月,這個疑問便有了答案。
那一天,艷陽高照,冥王的裝扮好似這人世間,錦衣華服的風流公子。他的身側,同行的是一個臟得分不出男女的小乞丐。
小乞丐一路走來,還一路掃過石橋下、院墻角、窗格旁、酒肆上……與之對視的孤魂野鬼,無不被驚出一身冷汗。
小乞丐問冥王:“那么多,你看不見嗎?”
冥王目不斜視繼續向前:“看得見,管不過來。”
陣陣陰風四起,街道兩旁立刻變得干凈起來,真是連個鬼影都看不到了。
不消兩日,十殿冥王薛拾,命此地的孤魂野鬼即時去地府報道,抗命者—
抗命者會如何?
一雙雙茫然的目光,齊刷刷地遠望著,站在薛府門口下達冥王口諭的門房鬼差—誰也不敢靠近。可這鬼差念到這,就斷了,是讓他們自己意會?還是鬼差忘了口諭的下半截?
一個個都急得抓耳饒腮,莫亦非也是如此。未入子夜,他就躲在石橋處,本想找附近的游魂探探虛實,誰知,正巧遇上鬼差傳令。
他們都不會想到,這個苦命的門房鬼差正費勁腦子,斟酌。
冥王大人的口諭他記得一字不差,可那位祖宗說不近鬼情,又改了。他覺得肯定是聽冥王大人的咯,不理睬那位祖宗。
啪,祖宗一拍桌子,咋地,來了這就該聽她的。他膽子小,方得知祖宗是被貶下凡間的孽鏡仙靈。
沒法子都不能得罪,他又去問冥王大人,咋辦?冥王大人說,隨便。這,啥意思?
他讀的書少,不敢瞎揣測,趕緊問崔判官,咋整?崔判官丟來兩字,斟酌。
這不,他正斟酌嘛。
一個佝僂的身軀晃蕩過來:“這位,你倒是往下念啊?抗命者究竟會如何啊?”酒鬼李,在這條街的老香來酒肆待了剛半月,算新來的。
鬼差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道:“抗命者,可將抗命理由呈上,嗯那位……會酌情處理。”那位的名字,鬼差試圖含糊一語帶過。
“誰?麻煩你說大聲點。”酒鬼李,不懂,所以實誠。
“唉。”鬼差嘆氣。
這些個沒去過幽冥地府的孤魂野鬼,只知道冥王大人的可怕,不知道比冥王大人更可怕的,是那位祖宗啊!
鬼差同情地望著酒鬼李,又舉目環顧了一圈,朗聲傳令:“十殿冥王薛拾,命此地的孤魂野鬼即時去地府報道,抗命者由孽鏡仙靈親自過問,酌情處理。”
“孽鏡……仙靈?是神仙?”
對于酒鬼李這個問題,門房鬼差是一個字都不敢笑。
“可聽過,孽鏡臺前無好人?”
“孽鏡臺前無好人?”酒鬼李是認真尋思的,“聽過,俺還沒死那會就聽過。”聽茶樓外那說書的瞎子說的。
聽過就好。鬼差微微一笑:“就是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