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麗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錢思哲上到車上,車子離去后,她心中涌起了一絲淡淡的惆悵。也不知從何時起,她對錢思哲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很想每天都能看到他一眼,到底是為什么,她也理不清楚,不過只要見到他一眼后,這一天就感到過得踏實多了。她有時很想走近他,卻總也走不近。因為錢思哲曾經說過,女人把頭發盤起后要顯得端莊得多,于是她也把自己的頭發盤了起來,但錢思哲卻好象并沒有注意到。他喜歡開玩笑,與單位上其他女同事也開玩笑,卻很少與她說笑,但又處處都能找到他關心體貼的痕跡。她想梳理一下這一切,卻總也梳理不清楚。
有一陣風吹了過來,很冷的。喬小麗趕忙把窗戶關上。然后提起噴壺往已經移到窗下的幾缽花草淋上水。這幾缽花草原先是放在窗臺上的,天氣一冷喬小麗就把它移到了室內來了,這幾缽花草是錢思哲留下來的。
“怎么還不走啊?”是楊曦走進辦公室來問道。
喬小麗轉過身來,說道:“等你呀!”
“等我?等我干什么?”
“今天是元宵節,走吧,到我家過節去。”
“你今晚不執勤?”
“不啊!這么多男子漢,會讓我這小女子執勤嗎?”
“到你家去不好吧?會打擾你們的。”楊曦說道。
“打擾什么啊?我已經給我媽媽說了有個朋友要到家里去吃飯,叫她多準備幾個菜哩,我媽媽一聽啊,哈,高興得不得了啦,她說下午單位上也沒什么事,就提前下班買菜去啦。”喬小麗邊說邊將手里的噴壺放回原處,然后走過來扶著楊曦的肩膀問道:“你知道我媽媽為什么這么高興嗎?”
“不知道。”楊曦搖了搖頭。
“她以為我要把男朋友帶回家去呢!”喬小麗嘻嘻地笑道。
“那我去就不好了吧?你媽媽一看不是你的男朋友,那不就高興不起來了嗎?”楊曦笑道。
“那有什么呀?你是我朋友嘛,她哪能不高興呢?走吧!”說完喬小麗提著挎包就拉著楊曦往外走。
“那你男朋友呢?”楊曦側過頭問道。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啊?我簡直就是個沒回頭率的人呀,哪象你,圍著轉的有一個加強連啊,唉!我的命苦啊!”
“哈,不會吧?”楊曦說:“即使有一個加強連,也只會僅僅是那個連部的通信員圍著我轉,其他的人包括連長指導員的都被你牽走了呢!”
“怎么還不走啊?該不是等著請我們大家都到你家去過節吧?”張川行站在門邊嘻皮笑臉地沖喬小麗說道。
“是有這種打算呢,你敢跟著走嗎?”喬小麗斂住笑,問道。
“有什么不敢的?走啊!”張川行說。
“行啊,那就走唄!”喬小麗拉著楊曦就出了門,下樓后回頭對張川行說:“跟著啊,別被人拐跑了哦!”
走到路口,喬小麗招了一部的士,拉開車門的同時對張川行說:“你坐前面吧,我和楊曦坐后面。”
“呵呵,我另外打輛車,你們先走,先走,我隨后就到。”張川行嘻笑道。
“不跟著去的就是小狗!”喬小麗咒到,然后對楊曦說:“我們上車。”
楊曦問:“張川行會去嗎?”
“可能嗎?”喬小麗說:“他女朋友在家里等著他的哩。”
正是下班高峰,車行如蝸牛,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喬小麗的家。喬小麗的家在市委大院里面。
“小麗回來啦?”喬小麗與楊曦剛進屋,廚房里傳來了問話聲,是喬小麗的母親。
“啊——,我回來啦!”喬小麗答到。
“客人呢?”
“一起來的。”
楊曦走到廚房門口,往里面叫道:“阿姨好!”
喬小麗的母親聽到是女孩子的聲音,一愣,沒有轉過身來,說:“好,好,來了啊?快請坐,坐吧!我這會抽不開身來,小麗你招呼一下啊。”
喬小麗答到:“知道啦。”然后對楊曦說:“你坐啊!”
客廳不算很大,一套沙發,一個小餐桌,加上一個電視柜,把客廳占據得已經沒有多少空間。電視柜挨著的墻壁上掛了一幅字畫,上書“寧靜致遠”四個大字,這是通常都能見到的。楊曦在沙發上坐下,感到有些拘束,問喬小麗:“你爸還沒回來?”
喬小麗往旁邊的房間呶了呶嘴:“可能在里面看書吧。”
喬小麗的母親端著一盤菜從廚房里出來,把菜放在餐桌上后走過來問道:“是小麗的朋友吧?”
楊曦站起來說:“阿姨好!”
喬小麗介紹到:“媽媽,這是醫學院的楊老師,現在在我們科里面幫助工作。”
“呵,是老師啊,你坐,坐。”喬小麗的母親仔細看了看楊曦,一怔,問:“楊老師是哪里人呀?”
“江城。”
“哦,那可是個好地方啊!你先坐會,還炒兩個菜就吃飯了。”喬小麗母親說完往廚房走去。
喬小麗的母親腳還未踏入廚房又轉過身來,說:“我怎么看到你好面熟呀?”
“不會吧?”喬小麗說:“人家楊老師到醫學院來上班才一個學期哩!”
“你好象當年我們知青點里的楊丹丹啊,她后來也到江城去了。”喬小麗母親盯著楊曦看著,說:“你母親不會也姓楊吧?”
聽到這話,楊曦呆住了,但面部表情沒有表露出來什么,心想哪會這么湊巧啊?她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說:“我母親姓王。”話說出口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說實話,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哦!”喬小麗母親笑道:“長得真象啊!我還以為是呢。”
喬小麗母親回到廚房后,邊炒菜邊嘮叨了起來:“我那個同學楊丹丹呀,長得與你很象,可漂亮著哩。可惜啊,就是成分不好,一直回不了城,我們離開知青點幾年了她都還在那里呆著,本來眼看到就要落實政策了吧,可又不知怎么的,她肚子大了,也不知道她是與哪個懷上的,后來不好意思回到城里來,聽說嫁到你們江城去了。”
喬小麗朝楊曦笑道:“我媽呀,只要家里一有人,她就會不停地嘮叨。所以我爸一回到家里只要看到我媽在,就會躲到房間里面去看書,嘻嘻,想圖個安靜呀。”
“唉!我這同學啊,聽說后來嫁給了一個工人,說是一點文化都沒有的一個人,還經常喝醉酒罵街,這還不是無緣無故地懷上孩子的原因呀!要不哪就會這樣作賤自己去嫁給一個沒文化的人呢?所以我經常說呀,女孩子要學會自重、自尊、自愛,要不把自己的前途都毀了啊!”喬小麗母親的話伴著鍋鏟的撞擊聲傳出來,帶著一股濃濃的油煙味。
喬小麗發現楊曦臉色突然蒼白起來,問道:“你怎么啦?”
楊曦咳了兩聲,說:“可能感冒了,有些難受,我想先回去了。”
“那怎么行?怎么說也得等把飯吃了再走吧!”
雖然端上來了一桌好菜,但楊曦已沒有了胃口,勉強吃了點東西,就借口感冒身體不舒服從喬小麗家出來了。喬小麗說送她回來,她謝絕了。坐在車上,淚水不自主地往下淌。淚眼朦朧中,城市的夜景,更加迷離。她不愿意思考任何問題,此時大腦的功用好象就是將郁積在神經傳導線路上的傷痛通過淚腺的蠕動一滴一滴地擠出再連成串,任其在兩頰慢慢地流淌。
“走哪里?”的士車司機問道。
“醫學院。”她忍住哽咽,勉強吐出這三個字時,氣若游絲。
“到哪?”的士車司機沒聽清楚,大聲地再次問道。
“醫學院!”楊曦鼓起氣息也大聲地叫道,哽咽的音調已昭然若著。
司機轉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學校已經放假,寒冷的夜晚里,校園內寂寂無聲。她住在學生第二宿舍,在二樓里住的全是象楊曦這樣到學院來工作不久的年輕教師,新修的教師公寓還未竣工,他們還得在這里住一段時間。樓梯口對著的這間是生物教研室的一個年輕的女教師,放假后也沒有回家,在復習準備考研。生物教師的房間內靜靜的,也不知人在不在,不過在與不在楊曦都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與她打招呼了。她腳步緩緩地走上樓去后,又腳步緩緩地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掏出鑰匙來正準備開門時,那個生物教研室的女教師已經開門出來向她問話了:“你終于回來啦?是去看放煙花來吧”
“沒有!”楊曦搖了搖頭,實在不想多說話。
“唉,好些人都去看煙花去了,我可不想去,人擠人的,沒意思。到我這里來坐坐呀!”女教師很熱情,一人在外,誰都怕孤獨,何況是元宵節的晚上。
“不啦,我想休息了。”要是前幾天,用不著別人開門相邀,楊曦都會自己去敲門的。
“早了點吧?”
“很困的!”
“哦,你是不是生病啦?”女教師感到很奇怪。
楊曦搖了搖頭。
“好吧,那你休息吧。”門又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