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我想請您幫個忙
“女施主這話嚴重了。”他卻是非常認真地看了我一眼,還將眼眸微微下垂,確是一副溫良恭順的模樣,“我要拜托您的事情,定然在您的能力范圍內(nèi),如果您覺得不合適,拒絕青爻便是。”
他朝我拜了拜,說得特別禮貌。
也不知道青爻有沒有事先調(diào)查過我,但他如此恭謙的模樣恰好打到了我的軟肋。我這個人吧,就聽不得軟話,尤其還是這種溫潤爾雅的性格,更是我無法抵抗的。
更何況青爻的要求并不過分,他只是開口問了個非常平常的問題。“小秋,你的奶奶,是覃朝雨?”
我點頭,也是稍微怔愣了下,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我奶奶雖然在圈子里小有名氣,但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聽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了,一時竟有些怔愣,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而且他們一般都會叫奶奶的別號什么的,這樣直呼其名更是少見。
“果然是覃朝雨的孫女,怪不得有如此膽識和氣派,昨日被那么多小鬼纏住,還能淡然念經(jīng),真是難得難得。”估計青爻應(yīng)該有事求我,這都還沒有開口,便往我的頭上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
但他簡直要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我……我表示接受無能,首先我昨兒被那么多小鬼纏住是真的,但青爻哪只眼睛看出我是淡定念經(jīng)?我那是火急火燎,一把火都要燒到眉毛去了!
而且我昨天念經(jīng)磕磕絆絆,磕磕絆絆,被鬼嚇得魂都沒有了……大抵我這樣的,我都不好意思說是奶奶的孫女,就怕一個不注意就給他抹黑了,或者砸了他老人家的招牌!
“您……您還是說說,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幫您吧。”我用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昨日我和那些厲鬼的談話,女施主可曾聽清楚?”青爻面露難色,猶豫著往下說。“它所言非虛,就我以前雖然是寺廟里的和尚,寺廟也曾經(jīng)是香火鼎盛,但那到底是曾經(jīng),在我死后的幾百年里,卻是經(jīng)歷了由中興到衰敗,最后在一場暴風(fēng)雨中,寺廟毀于一旦,房梁倒下砸死了唯一的僧人,之后就徹底廢了。到了今日,竟然在上面蓋上了高樓大廈,也再沒有人知道那地方曾經(jīng)是處寺廟。”
他說得特別感慨,神情凄楚,我知道寺廟對他的意義非常,當他看到它一點點消亡隕落的時候,心里一定非常難受。
那感覺我知道,但不知道自己可以幫上什么忙。
“我想請您幫忙,把這盞燈送到一個曾經(jīng)寺廟所在的地方,作為結(jié)緣。我因為執(zhí)念放不下,所以那地方不能去。”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盞白蓮花形狀的燭燈遞到我的手里。
“如此,便是拜托了。”青爻期待滿滿地看著我,繼續(xù)往下說。“你放心,這盞燈只是留個念想,萬不會有任何的副作用。出家人不打誑語,如果女施主覺得為難,也可以把燈送還回來,青爻便當從未求您。”
他模樣純粹,看我的眼神尤為堅毅、認真。
青爻的要求說不上過分,更何況他昨日算是兩肋插刀,真的做到了極致,那么我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幫幫他。就從他手里把燈接了過來,“那好,你給我說在什么地方,我有空就去。”
“那拜托了。”青爻點頭,然后讓我用手機存了個地址。我本來以為如他這樣的死人,已經(jīng)作古多年,對手機這種新鮮事物應(yīng)該不知道,但沒有想到他竟然玩得特別6。
我看了下地址,好巧不巧就在附近,那等趕尸完了之后,我能專程去趟。
所以我把信息保存好,然后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您放心吧,事情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只我沒有想到您竟然那么長情,都過去那么久的事情,還是放不下。”
“我到底是修行不夠,故而有些凡塵瑣事放不下,還得記在心上。”青爻有些不好意思沖著我笑笑,以手輕輕撓了撓臉。雖然做了厲鬼,但我也得拍著自己的胸口表示……
眉目清秀,確實帥氣。
“其實沒有關(guān)系,畢竟人只要活著,就或多或少地有自己的自己牽掛,少有例外。如此,而已……”小時候奶奶唱給說各種各樣的戲本,其中有很大部分地出家人受不住內(nèi)心對佛法的堅持,棄佛娶妻,或者干脆貪慕人間富貴,成為邪道士的。
這樣的修行者,我之前已經(jīng)遇到了很多很多,一如馮然、岑海之流,他們污穢骯臟,而青爻這樣雖然留有羈絆,但也是因為放不下佛法,那……那簡直就是一股清流呀!
“您是在安慰我吧,如此,倒是謝謝。”青爻點頭,再三叮囑我一定記得去那個地方,幫著他把燭燈點上,我點頭,嗯了一聲。
我小心地把燭燈放好,快走幾步到了乾元停車的地方,可他不在,只有一只小鬼站在車外面,瞧見我過來,趕忙快走兩步迎了上來,我剛把骨扇掏出來,它卻直直地給我跪了下去。
它這一跪厲害著呢,直接讓我懵逼了……只愣愣地看著他。
我就想問問,它是誰,出現(xiàn)在這里要鬧哪一出?
“小姐,您是狄秋吧?三殿下給小的我看過照片,您這宛如天仙一般的模樣,小的我只看一眼就認出來了。只這照片還不如您真人的十分之一,您真人更可愛更漂亮。”
它是乾元的小鬼?
那我只能說他厲害了,竟然把我說得天上有、地上無,要不是我對自己還算有個清晰的認識,否則真會以為自己如他說的那般……不過雖然知道他說得是假的,但這么聽著,心里還是可勁兒地高興和得意。
就我雖然知道他是假話,但假話說得讓人心曠神怡,這……這也是本事呀!
我就輕輕地咳嗽一聲,“你說你是乾元的小鬼,我已經(jīng)知道了。可他正主去了哪兒,怎么沒在車上呢?”
“三殿下回地府了,好像是出了頂頂要緊的事情,讓他立刻馬上地回去一趟,但三殿下怕小姐你回來找不到他擔心,所以就讓我在這里候著,給您交代一聲。”
乾元回地府沒有什么好驚訝的,我認識他之后,一個月總要回地府好幾趟的,仿佛這樣才對得起他地府三殿下的身份。不過他一貫來無影去無蹤,想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
所以這次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因為他竟然想給我個交代,還專程派了只小鬼在這里候著我……
真是厲害了,我的乾元。
“嗯,我知道了。那我在車里等等他,如果他晚上還不回來的話,我就一個人送張媽回村。”我嘟囔了句,心里其實有那么一丟丟的失落,我讓乾元跟著我回來,就是希望在趕尸的時候有個依靠,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去地府了……但趕尸的吉時劉叔是確定的,讓我一定要在那時候送張媽回去,所以……
所以等不來乾元,我就得自己一個人趕尸回去。
其實一個人也沒有什么,在認識乾元以前,我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著,搬家可以一個人,自助餐也可以一個人,是標準的女漢子做派,但……
但不知道為什么,自認識乾元之后,我便覺得自己變成了那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嬌滴滴軟萌妹子,就差擰不開礦泉水瓶蓋了……
所以女漢子這種東西,就算真是天生存在,也終將會在遇到某個人之后發(fā)生改變,變得需要依靠,變得有了軟肋。
我最近實在是太多愁善感了,以至于看到后座上張媽的尸體,才稍微恢復(fù)過來,現(xiàn)在又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我得花功夫好好地研究下,就趕尸要怎么趕……
這里面的學(xué)問,可是老大老大了。
我把手機拿了出來,一邊查資料一邊筆記,劉叔有專門給我推薦知乎上的幾篇文章,告訴我那些文章都是專業(yè)人員在分析,讓我有時間就看看。
我大概翻閱了下,果然很有道理。
只有一個小問題,這些東西都有些太偏理論了,而且說得特別的枯燥,光是把起源看完,我就已經(jīng)昏昏欲睡,眼皮可勁兒地打架。
我昨晚沒有睡好,前半夜被小鬼纏著精疲力竭,后半夜因為乾元回來了,睡是睡踏實了,只是……
只是就睡了幾個小時,明顯不夠。
更何況我又想到今天晚上還得趕尸,基本上就得熬到凌晨四五點了……我年紀大了不能熬夜,還是需要提前補充下睡眠,比如困個覺什么的。
我這么給自己說,趕忙閉上眼睛,打算踏踏實實地睡一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近村里的關(guān)系,我竟然夢到了小時候的自己,約莫五六歲的模樣,卻是孱弱虛瘦,整天只能耗在床上,一雙眼睛很漂亮卻空洞無神,是被蒙了一層薄霧,什么都看不到。
我這樣的,應(yīng)該是白內(nèi)障。還是那種治不好的白內(nèi)障,奶奶帶著我走了不少的醫(yī)院,用各種儀器各種查過之后,他們都非常遺憾地表示治不好了。
我便看到小小的自己坐在床邊,神情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