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陽光鋪灑在屋內,又有仆從早就燒上了地暖,內室的溫度堪比夏日。
帝玉珩扯下了狐裘,外衫也隨意扯開,卻仍舊有些煩躁的在室內渡步。
以他的耳力,那滴水聲仿佛響在耳邊,卻教他不敢往深想。
不知在屋子里晃悠了幾圈,帝玉珩終于盤腿落座在矮幾邊的蒲團上。
按耐著心里的浮躁,為自己煮上一壺熱茶。
泛著紅湯的茶水才落入茶盞就一個不穩撒在了手上,冷玉似的皮膚頓時泛起了紅。
可手的主人一雙眸子卻直直的盯著一處眨也不眨。
“看什么?”
楚卿身穿黑錦繡金絲的里衣,外衫隨意的披在肩頭,一邊揉搓著半濕的頭發。
抬頭就見帝玉珩端著茶杯那副呆愣愣的模樣。
“嗒....”帝玉珩將手中茶盞重新方才小幾上,沙啞著嗓子道
“沒什么,這茶...不錯!”
楚卿伸手在梳妝盒里尋了根白玉簪挽了頭發,聽見這話頭也沒回的道
“你說的是桌上那木盒裝的?
明心說這是他道觀里種的,他自己炒的,我喝著味道不錯,他就予了我一盒。”
不等楚卿說完,帝玉珩的手已離那茶盞老遠,就連方才還彌漫著紅的眼睛都帶上了嫌棄
“也就那樣吧..”
楚卿忍不住抿唇笑了,眉眼彎彎的卻透著一股子的狡黠
“不愿意喝還有旁的,我親手泡予你喝?”
帝玉珩抬手搭在椅背上,隱隱隆起的眉根兒昭示了他的內心“不喝茶。”
他唇瓣微動,眼睛卻看著楚卿眨也不眨,不消說便能領悟。
“你這一去許久,倒是真的縱了他跟你回來。”
楚卿唇角的笑淺了些,整好衣衫挽好袖子就在帝玉珩對面落了座。
手掌翻動間一壺新茶已經泡好“得了這地瓜種,他便是于天下有恩,于我,亦是欠了他一分。”
帝玉珩本就瘦削到棱角分明的臉頰又縮了縮“所以,這一路,他的修行可有進步?”
“沒有。”楚卿嘆了口氣,起身探手捏了捏帝玉珩的臉頰“我只心悅你。”
只五個字就讓方才從頭發絲到腳底都寫滿了不高興的帝玉珩翹起了唇角,可少年卻矜持著
“再說一遍,行不行?”
楚卿瞧著少年紅的幾乎滴血的耳垂,眨了眨眼,干脆起身攬過少年的頭,跟他臉對著臉道
“我只心悅你一個!”
鼻息和呼吸交纏著,長長的羽睫碰撞著,亂了彼此的心。
“嘭嘭....”
就在兩人唇瓣剛剛貼上的時候,有節奏的拍門聲頓時打破了這種旖旎。
帝玉珩眼中閃過不滿,不等楚卿坐回去,直接啃了一口這才滿意。
楚卿則捂著嘴,瞪了他一眼,悶悶的道“進來...”
等風華帶著明心進來合上門扉之后看見的就是才放下茶盞的楚卿和她那格外水潤的唇瓣。
“姐姐.....”風華喚了一聲“我帶明心道長來找你!”
他說完,再自然不過的伸手卷起了遮擋刺眼陽光的竹簾。
等到竹簾卷起,屋內一片亮堂,他又轉身關上了內室的門,周到又細心的樣子總讓楚卿感嘆。
帝玉珩斜了他一眼,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
卻又再親昵不過的調換了楚卿方才從自己這兒撈過去的茶盞,一臉冷淡的有一口沒一口的輕啜著。
“初次見面,逍遙王果真是傳言中那般玉雪冰清,仿若神仙中人。”
明心落座在另一角,等風華也落座四個角一張桌頓時滿滿登登。
楚卿往后靠了靠,望著眼前這一幕,不禁有些失笑。
帝玉珩放下茶盞,掀了掀眼皮,好似桀驁卻又透著矜貴“不敢,比不上小師傅你出塵。”
明明都是夸獎,卻你來我往好似交鋒,楚卿牙疼的咧了咧嘴“都想吃些什么?我去做!”
“想吃水煮肉片。”風華笑的眉眼彎彎極為討喜
“糖醋排骨。”帝玉珩一邊說一邊做勢起身。
也不等明心說什么,就有意無意的推著楚卿往門外走“我去幫你剁排骨切肉。”
明心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趕在帝玉珩和楚卿出門前道“涼拌雞絲....”
帝玉珩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攬著楚卿看了風華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明心啜著茶動也沒動,卻好似將旁人的動作都盡收眼底一般道
“逍遙王可是與阿楚好事將近了?”
風華正抽出桌下暗格尋糕點吃聽見這么一句,胳膊頓時僵了僵
“沒,姐姐說年歲還小呢,想等到十八。”
..明心默默在嘴里念了一圈
“這倒是稀罕,莫說中州,便是北域,那十八歲也是老姑娘了。”
老姑娘這三個字一出頓時叫風華黑了臉
“道長既然通曉醫理就該知道,女子十八歲才算作成人。
十八歲之前結婚生子都不適宜,輕則對身體有所損傷,重則,要了命去。”
沒了楚卿在身邊,風華哪里還有那笑妍妍的模樣。
方才還松散靠著椅背的脊椎已經挺得筆直,就連一雙眸子也是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明心卻是避也不避的回視“自打遇見阿楚,我才醫治了山下的第一個人,女子更是不曾醫過。”
這次,風華的目光堪稱咄咄逼人“所以,道長為何對我姐姐另眼相待呢?”
為什么,明心眨了眨眼,又重新偏過頭啜飲起了茶水
“因為她特殊吧,與這世上的人都不一樣的特殊。”
風華眸子瞬間變的鋒利,卻又極快的垂下了頭
“還請道長記得,你身有重任,也請記得,姐姐待你如摯友。”
明心抿了抿唇,茶水順著他緊閉的唇角落到了下頜。
他放下茶盞,抬起袖子隨意一抹,一雙琉璃眸清楚的倒映著風華烏黑的發頂
“她待你為親弟,唯一的親人,你視她為什么?”
這話是明心怎么也沒想到的,他愣了愣,繼而哈哈笑出了聲,全然沒有以往那淡笑如仙的樣子。
“好一個視她如命,不知阿楚知道了,會感動成什么樣。”
他又重新端起茶盞,斜睨著風華得樣子卻讓他心頭跳了跳。
“道長,既要修心,那就要管住自己的言行,遠離紅塵方位正道。你在紅塵里修心,卻還放任自己,所求不過是一場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