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耿娘子的鋪?zhàn)泳烷_張了。
這一次,倒不是先前那樣一邊賣魚一邊順帶著招呼賣藥的半吊子鋪?zhàn)恿恕?
得到了這么一筆啟動資金,背后又有大佬在資助撐腰著,丁倩倩覺得自己怎么也得弄出點(diǎn)樣子來。很快,她就弄來了一個牌匾,找柳玉用毛筆在牌匾上注了幾個大字,又把鋪面收拾了一下,在門前像模像樣地放了一把鞭炮,于是乎,“顏玉坊”就這么開張了。
取這個名字,丁倩倩自我感覺還算是比較有逼格的。她跟耿娘子商量,往后就先把賣魚的營生擱到后院里,反正村子里都是熟人,哪家想買魚自然而然會找上門來的。
可沒想到,耿娘子比她想象得還要干脆,不光把魚簍通通給收了,甚至連自家魚塘都不去管了。
“……從此以后我就不做這個賣魚的營生了。”她顯得很興奮。“我就跟著你干了,不是你說的么,長至十年,短至三年,咱們就能賺上十萬。”
丁倩倩目瞪口呆。
就在不久之前,耿娘子不是還是不相信的么?
怎么如今睡了一夜,不光信了,還升華出了一種大徹大悟之感?
“但是這個……也是有風(fēng)險(xiǎn)的。”丁倩倩謹(jǐn)慎道。
“沒事兒!我賣魚賣上一輩子,也未必存得下幾十兩銀子,不如就跟你放手搏一搏!況且,那貴公子不是愿意背后資助我們么?這勝算不是更大了?”
還是耿娘子想得明白,竟就這么改行跟著她走了。
丁倩倩覺得肩膀上的重?fù)?dān)又重了一點(diǎn),卻也沒說什么,拍拍她肩膀,開始忙活起來。
兩人在鋪?zhàn)娱T口忙活了一天。
但這一天不知怎么的,來的人卻不是很多。縱然有幾個路過的熟人,卻也是把試用后的效果大大夸贊了一番,就走了。至于那些沒試用過藥的路人就更甭提了,徑直過路了而已。
耿娘子一下接受不了這個落差。
“你好不容易熬著夜,又多做了一把藥方,前幾日不是還有人爭著搶著要,都爭到了好幾兩了么?怎么今日藥方有了,人反倒沒了?”
可不是么。
前幾天還剩下最后一包的時候,那兩個娘子是怎么爭著搶著要,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一遍險(xiǎn)些還打起來?
眼下丁倩倩把貨給補(bǔ)上了,人反倒不見了蹤影。
她們在門口等著,這一等就是大半天過去了。
等到暮色四合的時候,丁倩倩已經(jīng)睡了一覺,打了一個哈欠起來,迎面看到幾個打了水的娘子正在八卦著什么,說得興致勃勃,并未注意到這邊的丁倩倩。
丁倩倩知道自己人緣不好,于是差耿娘子去問。
耿娘子倒是個實(shí)在人,把丁倩倩交代的那些“裝作無意路過”、“先寒暄一番”等等的囑托全給省略了,一上來就是直奔主題。
“幾位娘子,你們在聊些什么呢?”
那幾個娘子大概是說得太興奮了,平日里跟耿娘子的關(guān)系也不錯,拉過她的手就開始說起來。
“……你是不知道,咱們村子里今日路過了一位游醫(yī),神得很呢,蘭娘子你知道吧?她那身子虛得很,這大半年來月事不調(diào),自己也習(xí)慣了,沒想到那游醫(yī)一來,三兩個方子就把蘭娘子給治好啦!如今大家伙兒都圍著他說道呢,蘭娘子更是感激得不行,邀他留下來,在村子里住一段時間!”
耿娘子聽完,皺眉:“哪兒來的游醫(yī)?”
“哪兒來的我就不知道啦,總之,神得很!會治病!你管他哪兒來的呢!”
另一個道:“聽說還在鎮(zhèn)子里給人看過病呢!”
一旁的人更加信服,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是在鎮(zhèn)子里給人看過病的,那必然是厲害的!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呀!”
耿娘子回來,把這事兒跟丁倩倩一說,并且表達(dá)了自己的憂慮。
丁倩倩倒是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
“哦,游醫(yī)?那便在村子里住一段時間唄,人家遠(yuǎn)道而來是客人,也沒什么稀奇的。”
耿娘子要說的話都哽在喉嚨里沒說出來。
她暗自覺得丁倩倩也真是太心大了,難道就從未想過這人對她們而言是一種潛在的威脅?
第二日,吳大娘子差遣家丁來找丁倩倩,說是家里的小公子今日憂思失眠,問她有沒有什么好的方子。
失眠這種事,可大可小,但畢竟對方是吳大娘子家里的小公子,丁倩倩也不敢耽擱,把自己能想到的幾種方子全都給細(xì)細(xì)地羅列了一遍。
她還沒忘記自己在柳玉和幾個兄弟心目中是個大字不識的粗人,因此特意把這活兒交給了柳玉,讓柳玉幫自己把方子給完整寫了下來。她邊說,柳玉邊寫。等寫完了,柳玉回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丁倩倩給的方子相當(dāng)詳細(xì),除了羅列一些可用的草藥之外,還特意列了每一種草藥的藥性,不可與之同食的食物等等。
最后,丁倩倩反復(fù)交代了,失眠之癥還是要以精神狀態(tài)調(diào)解為主,讓那小公子不可憂思,多與人談話交流排除心結(jié)。她還交代了一些平日里的生活細(xì)節(jié),如飲食要規(guī)律,飯后要走走,過了晌午記得小憩片刻等等,這些事兒或許和失眠癥的癥狀關(guān)系不大,可丁倩倩話語里流露出來的,卻是對這位病患深深的關(guān)切。
果然,這方子到了吳大娘子的手里,吳大娘子既是感動又是欣喜,讓人把方子完完整整地給自家小公子看。
這與其說是一個方子,不如直接說是一封信箋,上面洋洋灑灑全都是關(guān)切的問候。
那小公子看了,差人過來旁敲側(cè)擊,問了些丁倩倩的情況。吳大娘子都如數(shù)回答了,還拎出了其中一兩段用來教訓(xùn)自己的小兒子。
“你看,那‘高人’都說了,切不可獨(dú)自憂思,要多與人攀談。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兒,千萬別自己憋著,一定要跟為娘的多說說啊。”
若是吳大娘子平日里這么關(guān)照自家小公子,他未必肯聽。但或許是這信箋是“高人”所寫的緣故,破天荒的,小公子竟然接受了。小公子向來是看落葉落花而垂淚,看飛鳥流逝而思考人生的優(yōu)柔秉性,平日里沒少壓著心事,但這天不知道怎么了,不光破天荒多吃了兩碗飯,還與吳大娘子坐下來,促膝長談到深更半夜。
夜半時分,吳大娘子在柳樹的影影綽綽的影子中,送走了自己林黛玉般的小兒子,心里一陣感慨。
對此,吳大娘子決定隔三差五就差人去找丁倩倩要點(diǎn)“藥方子”。就算不開藥,日常叮囑一些“早睡早起”這樣的廢話也是好的。只要是她說的,這小兒子便會聽進(jìn)去,比她這個當(dāng)娘的苦口婆心來管教管用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