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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開始,慕煙燭每天早上都會在家門口收到一盒牛奶。
每天中午,都會在公司樓下收到一支鮮艷欲滴的紅色玫瑰。
每天晚上,都會在地鐵看到不請自來的楚向琛,還有他每天晚上貼在門前的“晚安”。
這樣的把戲慕煙燭看透了,小孩子而已,不理他就行了。
他能堅持幾天呢?
十天,半個月,再纏綿的熱情總能被她的冷漠擊退吧?
可眼看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楚向琛竟然還在堅持,每天早中晚上的問候,分毫不差。
慕煙燭終于是忍不住了,當天下了地鐵,在他一如既往跟在她身后的時候,她轉(zhuǎn)身看他,頓住了步子。
“二十八天了,你想怎樣?”
“人們都說二十一天養(yǎng)著一個習(xí)慣,所以姐姐是不是習(xí)慣我了?”
“并沒有,我覺得你很煩。”
“……”楚向琛的心痛了下,眼底閃過一抹受傷,“姐姐對任何人說話都這么生硬嗎?”
“是。”
“咳咳咳、”
楚向琛捂著心臟,裝出一副受傷吐血的模樣,幽怨地瞧著慕煙燭。
“姐姐你好狠的心!”
“江煙……你狠。”
相似的話語,掩埋至深的回憶,張著血盆大口在這一刻將她再次吞噬,讓她感受到熟悉到無法喘息的疼痛。
慕煙燭轉(zhuǎn)身就走。
楚向琛趕忙跟上她,同她亦步亦趨。
“姐姐,都二十八天了,營銷號都表白成功了,你也該給我你的微信號了吧?”
“你為什么要這么執(zhí)著呢?我有什么好的?”
“不知道哎,我對你一見鐘情啊!”
“但是你看見的,只是表面的我,你更深層次地了解我之后,可能就會發(fā)現(xiàn),我沒你想象中那么好。”
“那就讓我慢慢了解姐姐吧!”
楚向琛一字一句,很堅定。
“讓我多了解你一些,讓我發(fā)現(xiàn)你的缺點,然后姐姐讓我死心。”
慕煙燭看了他一眼。
他是做直播的網(wǎng)紅,她知道。
身處浮躁的圈子,楚向琛的眼神卻清澈純透,懷著山川歲月般的堅定和明朗。
真的好像他……好像,好像……
奈何,慕煙燭最終還是沒有給予楚向琛任何答復(fù),包括聯(lián)系方式。
到了她的家門口,她把這二十八天他送的牛奶和鮮花,都一并裝在盒子里,放在了門口。
“拿走吧,你的東西。”
“慕煙燭!”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對你好,你為什么不接受?”
“因為你永遠都不是他,就算再像,也不是。”
“砰。”
說完這句話,慕煙燭便關(guān)上了門。
……
該結(jié)束了吧?
她都這般斬釘截鐵,不留任何余地去拒絕他了,他該對她死心了吧。
但是慕煙燭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門口還是照舊放著一盒新鮮的牛奶。
中午的時候,前臺也是同樣收到紅色玫瑰花。
員工們都在調(diào)侃,問她是不是男朋友送的花。
慕煙燭但笑不語,那笑容一分不及入眼。
她這才看到玫瑰花的花瓣上,竟然寫著小小的字。
“這是我的微信,姐姐請加我。”
然后下面是一串數(shù)字。
慕煙燭已經(jīng)很久沒玩微信了。
因為那個軟件,埋葬著一個人,埋葬著她的過去,包含著她的甜蜜,她的酸楚,她的痛,她的愛情,她無法參與的三年時光。
她現(xiàn)在和公司的員工聯(lián)系,都是用別的聊天方式。
也不是沒人問過她,為什么不玩微信。
她只說,不習(xí)慣用微信,再無言語。
慕煙燭思緒回歸,將玫瑰花一如既往丟到了盒子里面。
新的輪回又開始了嗎?
小孩子倒是還挺能堅持的呢。
楚向琛的示好,已經(jīng)開始變本加厲。
他清楚知道慕煙燭所在的雜志社,所以到了下班時間,就親自過來接慕煙燭。
慕煙燭無視他個徹底,他也不惱,跟在她身后,笑嘻嘻走著路。
她只要一回頭,就看見這個男生沖她招招手,“姐姐,我在。”
江煙,我在。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男生,他有著全天下最精致的眉眼,有著全世界最明媚的笑容,湛白的牙齒,只要一笑,整片天地都黯然失色。
“江煙,你還有我。”
可是江清池,我再也不是江煙了,我也再沒有你了。
“你不要來公司找我了,會給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擾,若有下次的話,不要怪我不給你留情面了。”
慕煙燭這么說著,奈何,楚向琛充耳不聞。
第二天的傍晚,他還是來了。
穿著時尚,打扮潮流,讓雜志社的無數(shù)大齡剩女都歡喜,恨不得把這只小奶狗納入自己的懷里,好好寵愛一番。
小奶狗卻只盯著慕煙燭一個人。
他看到她從雜志社走出來。
“姐姐!”
開心地跑了過去,眼睛里面都是她。
來往的員工,都在朝著這邊打量。
這就是總編的男朋友嗎?好年輕啊,好羨慕總編啊,可以找到這么粘人的小奶狗。
慕煙燭拂開了楚向琛的手。
“我昨天是不是說過?請不要來公司找我,你有聽力障礙嗎?”
“我們反正都要坐同一班地鐵,我來找你怎么了?”
“因為你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不是我男朋友,連朋友也不是,我這么說你聽懂了嗎?”
慕煙燭面無表情說完,看向保安。
“保安,他下次再過來,就把他轟出去。”
“額……好的總編。”
楚向琛的肩膀垂落下來,低著頭,受傷極了,甚至眼圈都紅了。
慕煙燭已經(jīng)走遠了。
她會來安慰他嗎?
不會的。
哪怕懷著一分僥幸,楚向琛也知道這份僥幸,永遠不可能變成現(xiàn)實。
“小弟弟,你走吧。”保安大叔走過來,見這孩子滿面乖巧,于心不忍道。
“知道了……我自己會走。”
他兩只手抄在口袋里面,背影孤冷,又落寞。
“嘖嘖,慕總編也太無情了吧!人家好心好意來接她哎!”其中一個員工,目睹這一切,忍不住吐槽。
“你懂什么?不喜歡他,就不要給他任何希望,我覺得慕總編做得對。”另一個員工,持不同的態(tài)度。
……
接到李雯娜發(fā)來的祝福短信,慕煙燭才恍然,明天是她的生日。
發(fā)了信息,李雯娜又給慕煙燭打電話。
“過了明天,你就真的27了啊,不能再說27虛歲了。”
“我逢人都說我27。”
“小老妹你咋回事?人都往年輕去說。”
“,有什么區(qū)別嗎?”慕煙燭反問。
李雯娜咳嗽了兩嗓子,啞口無言,“說的也是……”
“話說,你還沒談戀愛嗎?”
關(guān)于戀愛這個話題,慕煙燭向來閉口不談。
“你沒啥事的話,我掛電話了哈,我這邊還有工作。”
“工作工作工作,你都忙了三年了,一分鐘都被你掰開三瓣用了,還不休息一會兒?”
“那我休息,你養(yǎng)著我啊?”
“……”李雯娜被堵回去了。
“你這小姑娘,現(xiàn)在說話越來越刻薄了。”
小姑娘……
她過了小姑娘的年紀,再也不是小姑娘了。
再也沒有穆如清風(fēng)的男孩,張揚又溫柔,笑如朗月攬她入懷。
“想讓我叫你學(xué)姐,啊?”
“我不叫你學(xué)姐,不叫你姐姐,我叫你江煙,是因為在我心里,我認定了你是我們江家人。”
“我媳婦兒就你一個,江煙,就你自己。”
啪。
思緒戛然而止。
掛了電話,慕煙燭終于決定聽李雯娜的,出去透透氣。
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到下班的時間,可是被回憶吞噬的人,如同作繭自縛,她找不到呼吸,找不到氧氣,找不到光。
她現(xiàn)在工作不下去,需要去外面看看太陽,讓她知道,原來自己還活著。
雜志社門口的臺階上坐著一個人。
保安看見慕煙燭,一愣,沒想到她今天會這么早出來。
“總編,我、我剛想要把這小男孩趕走來著……”
聽到聲音的楚向琛轉(zhuǎn)過身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慕煙燭依然是面無表情,“你怎么就這么執(zhí)迷不悟呢。”
楚向琛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來。
“噥——”
一個精致的盒子遞了過去。
慕煙燭挑眉,“這是什么?”
“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
“你怎么——”
“問我怎么知道你生日的是吧,保密,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有知道你的途徑。”
頓了頓,楚向琛看著她又說: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趕我走了,我這就走,我也知道明天才是你的生日,可是我怕明天你很忙,或者你不待見我,那你工作吧,我走了。”
“……”
慕煙燭站在原地,直到楚向琛的身影漸行漸遠,再也看不見,她這才打開了那個盒子。
里面是一支棕紅色的鋼筆,非常漂亮,高端大氣,做工也很好,表面摸起來很光滑。
鋼筆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
楚向琛的字寫得歪歪扭扭,沒有他本人的顏值高:
“生日快樂,慕煙燭姐姐,我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幸叫你一聲楚煙燭。”
慕煙燭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出來。
一滴滴晶瑩的淚滴順著她的下顎,砸在了鋼筆盒上,擲地有聲。
她哭得不聲不響,卻撕心裂肺,滿腦子都是“江煙”“江煙”“江煙”……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會徹底冠上另一個姓氏,那個姓氏,絕對不可能是江。
江河,你是不是已為人夫了呢?
你是不是對著另一個姑娘,寵她縱她,給她冠上你的姓氏呢。
你是不是會抱著她,對她說我很喜歡你,我很愛你。
而她,慕煙燭,那個被撇去江家姓氏的慕煙燭,只能在遠隔千里的雜志社門前,祝他歲月無波瀾,愿他身旁有良人伴。
“總編,你怎么了?沒事吧?”
保安在這干了兩年半了,第一次見到慕煙燭哭。
慕煙燭搖搖頭,她將這支鋼筆裝起來,擦干了眼淚,轉(zhuǎn)身回去繼續(xù)工作。
從她選擇這條路開始,便別無選擇。
……
“小楚哥哥,為什么感覺你這幾天不開心呢?”
楚向琛的直播間,有一個他的鐵桿粉絲,關(guān)心地詢問他。
楚向琛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沒有啊,我每天都很開心!”
“小楚哥哥的笑容是裝出來的,我能感覺到!”
“沒有啊,”楚向琛眨了眨眼睛說,“我啊,必須要每天開開心的,因為這樣,才能把快樂帶給你們每一個人,讓你們也開心起來!”
“嗚嗚嗚小楚哥哥我愛你~”
“我要為小楚哥哥生猴子~”
一堆的起哄,跟著一排的禮物。
楚向琛讓她們別送禮物了,但是幾個鐵桿粉絲,還是送個不停。
“小楚哥哥要每天都開心!只要小楚哥哥快樂,我們就快樂!”
“謝謝你們!木啊,今天都是我楚向琛的老婆哈哈哈。”
可是關(guān)了直播,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側(cè)眸看向依然靠在地鐵門上的慕煙燭。
她每天都會站在那個位置,那個方向,甚至是面朝門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而他,每天都站在她身后,只要她微微側(cè)眸,或者是轉(zhuǎn)過身來,就能看到他在這里。
當關(guān)注一個人成為了一種習(xí)慣,不知不覺,她便成了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開始想她,想她過得怎樣,想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想她今天笑沒笑,哭沒哭,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受委屈。
楚向琛覺得,慕煙燭已經(jīng)長在了他的心里面。
雖然現(xiàn)在還不算扎根很深,但種子已經(jīng)發(fā)芽了。
又到站了。
為什么每次和她相處的時間,都那么短暫。
一天24個小時,我只有十分鐘注視你的時間。
可你,卻不曾看我一眼。
因為你的心里,藏著那個“他”,哪怕他永遠都不會來,你還在傻傻等候著,就像烏鴉靠近硯臺,明知是錯,還要苦守著,一步步靠近。
何必呢。
愛情讓人真苦。
楚向琛獨自含著這份苦澀,如往常一般,跟在慕煙燭的身后。
慕煙燭頓住了步子,緩慢轉(zhuǎn)身,抱著胳膊。
“要不要喝杯咖啡。”
楚向琛:???
“不要算了。”
“要!我要!我要嗷~!”
“別誤會,我只是想感謝你給我的生日禮物,謝謝你讓我哭了一場。”
“哈?”
他送鋼筆有什么錯嗎,那可是價值六千塊錢的鋼筆啊。
慕煙燭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楚向琛回過神來,趕忙跟上!
兩個人來到了一家咖啡廳,現(xiàn)在的時間點人不多,寥寥無幾,慕煙燭選擇了靠窗的位置,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窗外的霓虹過影,立交橋上車水馬龍。
“想喝點什么?”
“和姐姐一樣的!”
“那就兩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謝謝。”
楚向琛:“……”
他能說他喝不了一點苦的東西嗎。
“姐姐為什么要哭?對我送的東西不滿意嗎?”
“不是,想起了故人。”
“是那個他嗎?讓姐姐很難過的他嗎?”
“……”
慕煙燭沒有正面回答,她岔開了話題,“你聽過一句話嗎?”
“哪句話?是不是宮崎駿那句,你住的城市下雨了,我想問你帶沒帶傘,可是我忍住了,我怕你說沒帶,我又無能為力,就像我愛你,卻給不了你想要的陪伴。”
慕煙燭眸底閃過一抹錯愕。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看過姐姐的專欄,姐姐說,最喜歡這句話。”
“嗯。”
“可是姐姐,還有人說過一句話,不知道姐姐聽沒聽過。”
“什么?”
楚向琛注視著她說:“我們住的城市下雨了,我很想問你帶沒帶傘,可是我忍住了,因為我怕你說沒帶,我說我給你送傘吧,你說不用,我淋雨回去就行。就像我愛你——”
“你卻……不需要我的陪伴。”
慕煙燭沉默了。
服務(wù)生在這時端上了咖啡:“兩位,你們的咖啡。”
慕煙燭抿了一口,卻發(fā)現(xiàn)這咖啡是甜的。
“我要的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服務(wù)生但笑不語,也不解釋,很快走遠了。
慕煙燭微微皺眉。
服務(wù)生怎么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而且剛剛別有深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楚向琛不以為然:“可能人家都覺得姐姐需要加點糖吧。”
慕煙燭笑了笑,笑容很勉強,“你剛剛說得那番話,很好,但是抱歉。”
“現(xiàn)在的抱歉,希望日后可以換你一句‘喜歡我’,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很想要去觸摸慕煙燭的臉。
很想很想。
這么想著,也這么做了。
就那么鬼使神差一般,將手伸了過去。
半空之中,忽遇阻隔。
一只修長的手攔截了楚向琛的觸碰,與此同時落下的,是一句霸道又凜冽的話,如冬夜寒風(fēng),如雪地寒冰,字字冰涼:
“小子,她是我的人,你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