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天氣回暖,沈臨淵收拾包袱準備離開時,突然發現自己是真正的身無長物,屬于她的除了腰間插著的笛曰,還有就是包袱里的從涯安境穿來的衣物。
身上穿的和包袱這塊布,都是啞阿姐送給她的。
臨淵突然覺得真的窘迫到了一定的境界。
她聽到土灶旁的翻炒聲,突然想起去向啞阿姐辭行。
啞阿姐看臨淵這一身的行裝,就猜出了她想做什么。
揮著手各種比劃。
臨淵看不懂,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天氣回暖,但積雪融化還需要很久,現在出去很危險。”啞阿姐拉住臨淵,找來紙幣,寫給臨淵看。
油在鍋里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臨淵直視著鍋里的熏肉,突然覺得啞阿姐說得有道理,再怎么著急,飯還是要吃不是。
近水閣里,桀宇等了三日,仍然沒有見到臨淵,在近水閣憑欄看著遠處的風景……
從早上開始,阿穆就在花舟舫附近租了只小船,花舟舫上的姑娘對他招手,招了一會兒,阿穆起初還可以睜著眼睛站在船頭目不斜視,直盯著花舟舫里,然后脂粉味漸濃,不知道哪位姑娘的絲巾飄落在他的臉上,阿穆臉刷的紅了,閉著眼睛就開始背清心咒。
這清心咒是他和阿錦朝夕相處那段時間才背的,已經忘記有多少年沒有再背過了,后來跟在桀宇身邊久了,好像性子也沉靜許多了。不過,每次見到阿錦,還是要故作一下鎮定,但是架不住演技拙劣,每次都被阿錦看出來,反而嗤笑他。
花舟舫上的姑娘看著這個閉著眼睛,從耳根紅到整張臉的男子,不約而同笑起來。
這年頭,像阿穆這樣,抱著劍,挎著酒的男子,都是嘴里講著天下大義,卻遍地風流的俠士,卻在這種情況滿臉通紅,這然姐妹們不由得發笑,要不是看他一身錦衣,不像是個窮江湖,才沒有人愿意搭理他。
江湖人之流走入花舟舫,其好處在于他們性格中真的存在豪爽大氣的成分,喝兩杯酒,除了性命,什么都能豁得出來。
只要自稱俠義之士的,一激動,錢財就成了糞土。
而花舟舫的姑娘們,尤愛這糞土。
“喲,清姐姐,你也出來了啊,從前你不是不屑于這些江湖客嗎?”說話的女子頭上別著個大牡丹花,看得隋清眼睛疼。
隋清是這群人中攬這單生意攬得最賣力的。那飄出去的絲巾就是她的。
“關你屁事。”隋清笑得花枝招展的,對著那女子說了一聲,那女子頂著頭上的大多牡丹花,扭著身子離開。
尷尬,但是故作得體。
“要不是丟了兩只步搖,失了名聲,又失了客人,這個地方,鬼才來。”隋清在心中腹誹。
算了,掙錢重要。
阿木一睜眼,隋清立刻眼前一亮收斂思緒,往前面擠,才走了一會兒神,她就被擠下來了。
斗志被激起,隋清一鼓作氣的往前就擠。
遠處桀宇手中捏了一個褐色的茶杯,喝了一口,被燙得不行,這個場景,他今天一睜眼就設計好了。
這些年里,阿穆被他的公子這樣整過很多次,方法不重樣,但是內容,大同小異。
他忽然睜眼就是想明白怎么回事了。遠遠看去,還能看到那人捧腹大笑。
事實上,捧腹大笑是真的,但是那幅畫面卻是因為某位公子興奮過了頭,被茶水嗆得彎腰咳嗽,不過阿穆不知道,他還在想自己哪里得罪了自家公子。
“噗通……”濺起水花,阿穆的思緒被打斷。
隋清姑娘擠得太猛,前面的人忽然一讓,隋清落水的姿勢十分完美。
阿穆伸出兩根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又訕訕的收起手指,放下劍就往水里跳,把隋清從水里撈了回來。
桀宇遠遠看著,感嘆道:“說他愚笨,他就真的一愚到底了。悄悄的用點法術誰又能發現呢?”然后搖搖頭,思索這傻大個什么時候才能打動那在臨石居看火盆的阿錦那一顆芳心。
“你救我?”隋清從水里出來,一臉驚訝的看著阿穆。
阿穆點點頭。
“有人會救我,我何時要你救我了。”隋清杏目圓瞪。
像是配合隋清說法似的,兩個伙計,一人拿著竹竿,一人拿了件披風過來。
阿穆這才注意到隋清雙唇已經發紫,還在不停顫抖。
“救了便救了。”阿穆平靜的說道,臉上沒有波瀾。
隋清已經被他交到兩個男子手里,裹著披風,再三確定他的表情,確定他救他,不需要會報之后,手終于在松開了懷里的錢袋子,鄭重的對阿穆說:“大恩不言謝。”
阿穆已經的船已經劃走了。
那兩男子預支工錢,隋清緊緊捂住錢袋,最后想了想,還是打開,掏出里面最小的銀子扔給那兩人。
阿穆在船上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臨淵來人界,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他活該出糗。
阿穆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臨淵來人界的消息,還是他在那個惠風和暢的日子告訴公子的。
后面有一雙眼睛,盯著阿穆離去的方向,阿穆知道有人跟在他后面,掏出買給阿錦的銅鏡,鏡子里出現了那個女孩,渾身濕透,穿著青色的披風,租了一條小船,遠遠的在他身后。
湖中心升起了一股白煙,隋清在船上一跺腳,倆男子馬上驚呼,而阿穆那艘船,已經走入白煙中央,消失不見。
啞阿姐煮了一鍋冬筍,是去年冬天她從后山采回來的。冬筍熬熏肉,竟不比歲寧的魚湯差。臨淵吃完,剔剔牙,抱著肚子坐著,抱著她收拾好的包袱,就被啞阿姐趕回去睡覺了,說是天冷,捂著棉被暖和些。
臨淵詫異,雖然她散漫慣了,但沈家家規,家族子弟,不得好逸惡勞,所以她活了這十多年,每天都能趕上日出。雖然詫異,但有得睡誰還能客氣啊,臨淵自己抱著包袱又回去了。
這雪一下,院子里的籬笆就變得越來越短。臨淵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天空,小雪花又開始飄起來,到底何時她才能離開這里,他不知道。
吃飽躺下后她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個女孩,頭發隨意挽了個髻,坐在冰天雪地里,吹著笛曰,但她只可遠觀,而無法走近。
臨淵醒來,看著四周禿禿的墻壁,還不習慣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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