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的頭頂開始冒汗,四阿公這盤棋,逐步將他引回了當年,不過要比當時再晚一年的時間,因為這是一個完整了的棋局已經成了。
四阿公下得很是愜意,偶爾還要關照一下正在烹煮的茶水。
這涯安境許多事情沈流云都吃不準,但是有一點,四阿公是處男,他很確定。
不要問他為什么確定,看四阿公那張看似與他年齡相仿的臉,就能知道。
這張臉下面隱藏了他被歲月洗禮過的靈魂。
不過還好,他總愛做一些和他年齡相仿的事。
“你輸了。”沈流云落下一子,整盤棋潰不成軍。四阿公剛喝到嘴里的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品這山泉的滋味,就差點沒忍住一口噴出來,雖然是及時剎車,吞了回去,但那個溫度,從咽喉燙到胃里,四阿公趕緊躬身抱著腹部。四阿公的小孫子在門口見到這一幕,瞪了沈家小叔一眼,跑過來確認了一下情況,沈流云努力表示,這一切與他無關,四阿公也極力解釋他只是被水燙狠了。
“我贏了。”那出去后孩子沈流云又說了一遍。
“這局棋明明是請君入甕,死局安能有解法?”四阿公在仔細看了一下棋盤,他輸得徹徹底底的。疑惑地看著沈流云。
“死局是因為它是在你眼里,而在我眼里,絕處可逢生,所以它輕而易舉就可以解出來。”沈流云看向四阿公,挑挑眉。
“因為沒有人會甘于認輸。”沈流云又說了一遍。取下腰間的竹筒,把玩著離開。
“老頭,當年我九歲,如今我三十六了。”沈流云走到門口,在四阿公那孫子目光的注視下對四阿公說道。
四阿公聞言,把目光從棋盤移到門口,正看見沈流云轉身離去。
當天,四阿公在對著棋盤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興奮地收起棋盤,收拾了祠堂橫斜的香燭,重新擺出一個棋局。
臨淵這時候已經是一個清秀的人界女孩兒了。
她是被啞阿姐撿回來的。
這幾天,她常常在回想大阿公最后說的話。
大阿公說話也不會看形勢,有什么重要的訊息早憋著不說,她被光圈帶走那一霎那一口氣兒全都說出來,關鍵是,他只聽到大阿公說五阿公占卜過……
別的,也沒來得及聽。
她在人界醒來的時候還不適應這里的溫度變化。
躲在山里一間茅屋的柴房里等雪停,嘴唇已經凍得發青,啞阿姐做飯的時候在柴房里發現她
,那時候她正抱著膝蓋蹲在柴堆旁看著這雪發愁,啞阿姐帶她進屋,洗漱后換上了青色的小襖。
啞阿姐不常下山,小屋里屯了足以獨居三月的食物,最讓臨淵驚訝的是這里竟然還有新鮮的時蔬,雖然是小茅屋,但是里面用的東西都是極好的。
啞阿姐不常與臨淵交流,因為她比劃的,臨淵都看不懂。
沈臨淵被困在山里已經過了兩天,其實這樣的生活她很喜歡,她可以洗米,啞阿姐做飯,在這冰天雪地里她圍著土灶,給啞阿姐添柴,像極了她和歲寧在涯安境那幾年。只是現在想起來,多少有些唏噓。
當年她和歲寧去極寒之地采藥,被困在那里,她抱著歲寧,躲在一旁的洞中避風雪,待了三日,嚼著野菜撐了三日,三日后是沈青云出現在那里,把她們一個個抱出來。
后來歲寧常笑她,阿姐好眼力,采了一籮筐的野菜當藥草,我二人才能安然無恙的等爹爹來救我們。
臨淵一邊添柴,一邊笑,啞阿姐看得好奇。
臨淵感受到啞阿姐眼里得疑問,淡淡道:“以前,我和妹妹住在山上,也是這樣的情景。”臨淵突然有些饞歲寧的魚湯了。
啞阿姐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寫到:“你笑得那么開心,他們一定留給你很多好的回憶。”
臨淵驚訝這啞阿姐竟然還會寫字。
不過只是一剎那的驚訝,轉瞬即逝,她點點頭,說:“他們啊,是很好的家人。”
這一刻臨淵突然開始痛恨,痛恨那個在沈青云身上種下扶桑花的人,那個殺死他的人,還有,克父的自己。
父女有緣,終十六年,為什么她活著,爹爹卻要死。
臨淵眸子冷了下來,她總感覺有人在逼著她走,但她還不能停下來。
“冥王,你可知仙約不可違,你挑釁仙約可知后果?”那團靈氣里傳出的聲音還是嘶啞的,也不知道他一年能開幾次口。
“那又怎樣?”扶桑冷冷的開口,早知道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當初就不應該隨意與他定這仙約。
“她避不開的,你以為你放過她她就可以安然無恙了嗎,這是她的命,她逃不掉。”那人冷笑,說道。
他們,都是在承襲一場命運,這是他們本來平淡的一生唯一的變故,不過既然都被命運驅使至此,誰能安然無恙呢?
從前他是北天境上的神,他們食人間香火,享受著人間的供奉,那時候,他就是命運的締造者之一,當時又有誰想過,神也有自己的命運呢,甚至當命運的咽喉被別人扼住,他都沒看清把控他命運的人。
他已經被命運迫害至此,是個死在不周山的人,是北天境的墮神,但是,他還是想搏一搏。
扶桑被面具遮住臉,看不清表情,眼睛里沒有溫度,看不進心里。他身上的,是煞氣,是陰氣,這里滿是靈氣,不是他該待的地方。
那些聚集的靈氣突然變凌亂,圍繞在扶桑身邊,似乎要阻他去路,聲音也不似之前平淡嘶啞,像怒急的咆哮。
扶桑突然覺得這人可憐又可悲,不過隨即自嘲道,這年頭,可憐又可悲的人何止他一人。
“她的命運,我來替她抗。”扶桑冷聲道。
靈氣還在四處浮動,扶桑揮揮手,又全部聚集起來。
“她的命運,你抗不了。”聲音復歸嘶啞。
“這一身血脈夠不夠。”扶桑不回頭,說完,徑直離開。
這冥界的新魂,頭三天都是處于混沌狀態的。
有不長眼的,搖搖晃晃到扶桑面前,直接被他揮手送回黃泉路,重走一遍。
這冥界的冥火,燃出幽綠的光。
扶桑突然抬頭,四周飄蕩的都是游魂,看不到天空,突然想起來這是在冥界。
哦,他已經在這黑暗里,一千五百年了。
在黑暗里,比站在云層上還要看得清楚些,如今,他有些理解當年那人為什么不愛北天境,偏偏愛那被積雪覆蓋的昆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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