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看過山川溝壑里的繁華萬千，就會對窗臺上零零散散的盆栽失去興趣。

　　任它再美再艷，終究不是能入你眼的那一個。

　　看得多了，你甚至會懷念路邊的一朵野花，田間地頭上花朵落盡的枝丫。

　　自打我把語文老師氣的中途離課回了辦公室，所有的代課老師都不愛搭理我了，大概是覺得我沒救了吧。

　　期中考試之后，少了老師時不時的關心與問候，我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小說看完了會有男生給我傳，我找到有意思的小說資源了也會跟他們分享分享。

　　一來二去的，混熟了，偶爾周末他們也會喊上我一起去網吧玩，李子揚跟我的話題也少了，每次有人約著我去網吧的時候，他都冷著臉。好幾次還堵著不挪凳子不讓我出去。

　　看著他那張臭臉，想著他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我分一點，投桃報李么，馮欣榮喊我去網吧的時候，我說:“把你們宿舍李子揚也叫上行不？”

　　天氣漸冷，圣誕節快到了，校門口擺攤賣蘋果的都比平日多，提前三天就有大爺大媽推著車車來賣了，我跟婧婧路過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招攬生意了:“女子，買幾個吧，現在買還便宜。”

　　婧婧去了，我沒去，最后從她的袋子里順了一個邊走邊啃。

　　蘋果之風不知道從哪興起的，平安夜當天，整棟教學樓都彌漫著水果獨有的味道。

　　班長王志飛在討論要買多少蘋果送給代課老師，喊我一起，我拒絕了，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晚自習鈴聲都響了好幾聲了，李子揚還沒回來。候甜甜是新任地理課代表，發作業本經過還問我:“李子揚去哪了？”

　　我接過作業:“不知道。”

　　地理老師剛進門，他才跑進來，一聲報告格外響亮，從門口到座位的這段距離他走的特別快，雙手背在后面，遮遮掩掩的，我多瞅了幾眼，他把校服外套裹的死死的，愣是不讓我看。

　　一晚上李子揚都很不自在，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表白失敗了。

　　第二節英語晚自習老師沒來，班長坐堂，我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咋了，失戀了？”

　　被我問害羞了，紅著臉說:“沒有!”

　　最后一節晚自習老宋過來了，不能說話，我又扯了張紙開始問他:“你到底咋了？”

　　李子揚瞄了一眼，并未回答，迅速的低下了頭，紅著耳根子寫道:“沒事”

　　我畫符的一般的迅速寫:“不信，肯定有事？”

　　他的頭比之前更低了一些連帶著寫字都歪歪扭扭的:“下課先別走!”

　　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老宋開始巡邏的間隙我小聲的說:“知道了。”

　　老宋今天也有些反常，下課鈴聲都響了好幾聲了還穩穩的坐在講臺上。

　　我估摸著婧婧應該會等我，一直往門口瞅，樓道里探頭探腦的人比較多，沒找見。

　　磨嘰了十分鐘，老宋終于抱著一沓卷子走了，班里也開始沸騰了。

　　我看向李子揚:“咋了，啥事？”

　　他從桌兜里掏出了一個紙盒子，是我喜歡的顏色，“送給你，平安夜快樂!”

　　婧婧的大腦袋已經扒著門探了好幾次了，不忍心再讓她等，我收起了蘋果:“謝謝啊!”

　　拿了禮物卻沒有回禮，覺得有些對不住，走到門口又折回去:“我不愛過這些洋節日，所以沒有準備蘋果。”

　　“沒關系!”李子揚有些失落，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可憐，就像大黃一樣。

　　我對這種可憐的生物沒有抵抗力，腦筋一動，從他的筆記本上撕了一頁紙，拿起筆開始寫:“欠條:今薛檸欠同桌李子揚一個禮物，來日必當補上。立約人:薛檸”

　　吹干了墨跡，遞給他:“收好了啊!”

　　回宿舍的路上婧婧問我:“你那同桌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我吃驚于婧婧的腦回路:“怎么會，他一天天的就會懟我。”

　　婧婧沒有追問，拉著我去買新出的天使土豆片，據說很好吃。趁著時間還早，就拿著零食在宿舍樓前面的花壇邊坐了一會兒。

　　婧婧:“怪冷的，你為啥不想上去？”

　　我:“今天的月亮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了，又不是滿月!”

　　“他是這么說的，我也是這么回的。”

　　婧婧嚼了一塊土豆片，咔嚓咔嚓的:“誰？梁生俊嗎？”

　　我沒有回答。

　　一直覺得婧婧神經大條，沒想到她總是能一言擊中我的心事，可此時此景，他又在做什么呢？

　　月亮依舊像是被狗啃了一樣，我收起目光:“我們回去吧，太冷了。”

　　冬季白晝較短，有時候白天也能看見半個月亮掛在天上，一直掛到了寒冬。

　　今年冬天還沒下過雪，期末考試那天也只是零星漂了幾個雪花。

　　哥哥比我放的早，他回來的時候我們在考試，就沒有進來學校看我，在門衛那里留了幾斤水果和一個充電熱水袋。

　　水果吃完了，熱水袋沒咋樣用上。一直在桌兜里扔著，扔到了放寒假才拿出來。

　　李子揚最終成功的被我拉進了網吧大群體，寒假也跟著我們一起泡網吧，打游戲，雖然我更多的時候是去看電視劇和下載小說的。

　　春節前十天左右，我的老父母終于回家了。

　　跟往年不同的是，我的老父親問了一句成績:“期末考試咋樣兒？”

　　哥哥見我不說話，出來圓場:“她在實驗班，成績單我看過了，比期中進步了很多。”

　　我的老母親也難得對我的成績發表了點看法:“看你這架勢，二本應該穩著了。”

　　如果說剛才說的話只是刺耳，那我媽下一句的話就是刀子。

　　“先給你說好昂，考不上一本不供，家里沒有那么多錢給你掏學費。”

　　是不是像刀子，生生扎在我的心上，刀刀見血。

　　言語為刀，雖不致命，可心里的裂痕已經出來了。

　　第二天我把中間放雜物的窯收拾了一下，中午趁著陽光還好，從柴火堆里挖了些濕透的豆秸，燒了炕。

　　家里只有兩個爐子，一個在我爸媽房里，一個在我哥房里，我之前住的廚房小隔間沒有爐子。

　　我媽說過:“這個窯里一直做飯著了，不咋冷，不給你打爐子。”

　　她所說的不冷，是因為沒有看見我腳底的凍瘡。

　　晚上，依舊是沒有爐子，說話起白霧的窯洞，只不過比小隔間寬敞一些，最重要的，是沒有那股煙熏味兒了。

　　我躺在被窩里，把大咪小咪摟的更緊了一些。

　　我自己搬了房間，一直到開學，除了我哥，誰都沒有給過一個笑臉。

　　可那又怎么樣呢，心寒透了，在乎不在乎都是說給鬼聽的。

　　第二學期重新排了座位，李子揚依舊是我的同桌，老宋念完名單，其他人都在搬桌子，只有我兩定定的坐著，位置不變，人也不變。

　　我對此表示過疑問，他笑的很甜，皮膚略黑，可牙偏偏很白:“不告訴你。”

　　也是從這里開始，我基本不咋回家了。

　　一中的升學率大概都是補課補出來的。

　　高三四周一個周末，相當于一個月就放兩天假。

　　高二兩周一個周末，一個月四天假。

　　高一略好一點，每周都放，怎么放是由校領導定的，你們可能沒聽過“大小周”吧，所謂的大周就是周末放兩天，小周就是周末放一天；高一，就是大小周模式。

　　李子揚這學期低調了許多，成績倒是越考越好，第一次月考成功進了全級前一百，我們班第一，全級九十九。

　　老宋還特意叫他去辦公室談了談送他去尖子班的事情。

　　從教研室回來，李子揚摔了一本數學書:“靠，九十九名叫爺去尖子班，咋，去當倒數第一嗎!”

　　馮欣榮湊了過來“這是老宋對你成績的肯定!”

　　“侮辱，這絕對是侮辱!”李子揚氣勢洶洶的走了。

　　這次事件直接引出了李子揚萬年老二定律。

　　第二次月考，他是全班第二，全級一百零五。

　　期中考試，他是全班第二，全級一百零七。

　　把這件事告訴同宿舍的女生，她們都十分佩服李子揚的控分能力，這也相當于對所有人宣告:“我李子揚不是拿不了第一，進不了尖子班，只是我不想。”

　　候甜甜跟全班第一兼學習委員李照卿坐前后排，好幾次都偷偷告訴我李照卿看見李子揚臉都是黑的。

　　我想了想也是，可能對李照卿來說，這樣的第一不當也罷。

　　期中考試過后沒多久，李子揚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整個人比我還懨。

　　晚自習老宋沒來，王志飛坐堂，我搗了搗他的胳膊:“咋，又失戀了？”

　　他癱在桌子上，長嘆一口氣:“差不多吧!”

　　“哪個姑娘啊，這么倒霉的被你看上了？”

　　“我說是你，你信嗎？”

　　“不信!”

　　他問:“為什么？”

　　“咱兩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咋可能嘛？”

　　他又問:“為什么？”

　　我放下練習冊，特別認真的問:“到底是誰，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他沒有說話，只是癱在桌子上。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李子揚喜歡的女生是誰了。

　　他平時對誰都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只要坐前排的徐艷文一回頭，他就像個斗雞，特別精神。

　　不直精神，還幫人家打水買飯，殷切程度看的我雞皮疙瘩直掉一地。

　　他追著他的徐姑娘跑前跑后，偶爾我也點播他一兩句:“你看，徐艷文一直表現的都很文藝，你把你這說臟話的毛病改一改，或許就成了。”

　　李子揚抓著頭發:“成什么？”

　　你看，這孩子還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戳破:“不管成不成，你先改了再說。”

　　“哦……”

　　第三次月考結束，天就徹底熱起來了，可能是我近期網吧去的少了，也有可能是不愛把手機往教室帶了，月考成績稍有點起色:全班十九，全級一百九十三，而李子揚依舊是萬年老二，全級一百零五。

　　成績單下來之后，李子揚特意把自己的那一欄裁了下來，跟前三次考試的成績單粘到一起，美其名曰:“恥辱單”

　　就在兩周后，高中第一個決定人生的選擇來了，文理分科。

　　老宋在周一的語文課發了分科表:“文理分科很重要，這關系到以后的高考擇校和就業，都要好好考慮”

　　“這周剛好是大周末，都回趟家，讓家長簽個字，下周一班長收齊了交上來，明白嗎？”

　　李子揚偷偷問我:“你打算學理還是學文？”

　　“不知道，還沒想好!”

　　“那你想好了告訴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