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處的人,他卻沒有花心思去弄清楚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不要用喜歡做借口。”莫梵亞淡淡道:“如果你但凡將我當成哪怕一個朋友,當初就不會對樂樂做出那樣的事情。”
“也許我只是找不到喜歡一個人的方式,我以為,只要擁有你就可以了——阿亞,其實你也不懂得愛一個人,也不懂得對一個人好。”蕭蕭搖著頭,兀自感嘆,“大家五十步笑百步,沒什么可說的。”
莫梵亞沒有反駁,從小到大,幾乎所有人都對他很友好,他并不需要過多考慮別人的感受,這是個事實,他不會否認。可是,這本來就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而莫梵亞,正在越學越好。
“譬如剛才,你覺得把蘇瑞撿回去,就是對她好,其實,這不過是舊事重演而已,你們可以離婚第一次,就可以離婚第二次,你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也不在乎。”蕭蕭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此時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讓莫梵亞無從回答。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我是你,我倒會先弄清楚,為什么斯冠群會不要她。”說著,蕭蕭微笑著往后退開一步,“那么,晚安。”
她就這樣離開了。
莫梵亞站了一會,轉頭,剛好見到正打開房門,走出來的蘇瑞。
她抬起頭,堪堪看見蕭蕭離開的背影。
“怎么了?”他很自然地問。
蘇瑞的表情看上去那么困惑而迷惘。
“有些事,想問問她……不過,算了,下次吧。”蘇瑞淡淡地回答,就要重新進屋。
莫梵亞卻叫住了她,“蘇瑞。”
她停住腳步,轉頭望著他。
莫梵亞走過去,先看了她很久,終于,下定了決心。
“我記得自己曾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句話,‘沒有愁過你的愁,沒有思慮過你的思慮,我就不配說我愛你。’請原諒我以前一直不懂這句話,而現在——”他拉起她的手,輕聲道:“我想試一試。所以,忘記我方才說的話,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可以一直等你,你走或者不走,我都在這里,等著你心甘情愿的一天,而不是給你壓力,即便,你有其他的打算,我也會幫你完成。”
就如蕭蕭所說的那樣,也許一直以來,他確實不懂得真正對一個好,他以為自己已經傾盡全力了,其實還不夠。
“所以,有些事,我想告訴你。”他說,“你聽完這些話后,再來考慮我的建議,我等你的答案。”
到底,還是做不來趁虛而入。
“有一些話,我想告訴你。”莫梵亞說。
蘇瑞探尋地望著他。
莫梵亞的話幾乎就要沖到嘴邊了,抬起頭,卻發現原本已經上樓的蕭蕭,不知何時出現在樓上,倚著欄桿,淡淡地看著他們。
莫梵亞望著蘇瑞,頓了很久,“關于斯冠群這個人,你和他之間,其實——”
蕭蕭仍然在看著他。她的唇角翹了起來,似乎在等著莫梵亞未盡的話。
那個表情讓他心煩意亂。
“你和他之間,有過一段,但已經結束了。”莫梵亞終于將話說完,可是,說出來的,卻并不是一開始準備說的話。
斯冠群已經命不久矣,也許真相對她,未必是慈悲。
不如就這樣吧,還她的知情權,但是,篡改了結局。
“你們交往過,可是,他因事離開你了,后來,你嫁給了我。不過,那段記憶,你已經失去了。”莫梵亞一口氣將這句話說完, 然后,觀察著蘇瑞的表情。
蘇瑞愣了愣,隨即“哦”了一聲,什么都沒說。
莫梵亞則頹然地放下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分明是打算將全部事情都告訴她的,可還是沒辦法說出口,如果斯冠群用那種方法給她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他又有什么資格去剝奪這個機會呢?
“那么,先晚安吧。”蘇瑞微微一笑,并沒有問詳情,也沒有質疑莫梵亞的話,她很禮貌地說了一句,隨即退回房內。
莫梵亞也折回客廳,抬起頭,蕭蕭也譏嘲地笑了笑,然后轉身回房。
一夜無事。
第二天的日子也是平平淡淡,蘇瑞本想嘗試與李艾他們聯系,可惜電話打不通,也沒有網絡和手機,只得作罷。
到了第三天,黑夫人似乎已經做下了決定,她請莫梵亞和蘇瑞吃了一個足夠豐盛的大餐,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歸還秀一,不能傷害莫博石的性命。
第二:保留她在silence中的地位。
第三:不能追究她或者蕭蕭的任何責任。
莫梵亞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黑夫人雖然善變,但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莫梵亞并不希望和她鬧得太僵,在飯桌上達成共識后,黑夫人提出送他們回去。——或者,直接送出Y國。
斯杰的事情,已經近在眉睫了。
所有的關系都會在那一天迸發,要么逆轉,要么拉倒。那一天,莫梵亞不可能不在場。
莫梵亞應允了,在離開之前,他和黑夫人有一段時間的密談,似乎還有更進一步的合作項目。
蘇瑞沒有跟過去,她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等著莫梵亞出來。
蕭蕭則娉婷地走過去,依著蘇瑞坐了下來。
“你真的忘記斯冠群那個人了?”她轉過頭,望著蘇瑞,很直接地問。
蘇瑞仍然翻看自己手中的雜志,根本不想理她。
她曾對自己的兒子不利,這件事,是蘇瑞最不可原諒的錯誤,就算她也付出了代價,可她不想理蕭蕭。
蕭蕭也不氣餒,仍然繼續道:“不過,你曾那么喜歡過他,為什么會忘記呢?——湖邊別墅,還記得嗎?據我所知,你們曾在那里度過最后的三日,告訴我,那幾天都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你會全部不記得了?”
這也是蕭蕭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難道那幾天發生了什么特別恐怖的事情,以至于蘇瑞大受刺激,而將那些往事全部遺忘了么?
蘇瑞只是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表情太深,連蕭蕭都看不出來。
蕭蕭的心驀然一動,“你到底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
對于這個問題,蘇瑞并沒有回答,她將雜志合了起來,站起身,徑直走開了。
反倒留下蕭蕭自個兒,甚為沒趣地在沙發上坐著亂猜。
斯杰那件案子已經提上了臺面,現在的物證人證對他還是極其不利。
斯冠群還是沒有露面,他好像真的不打算管他的兒子了一樣,可是,大概大家都明白這件案子的意義,那日的倫敦聚集了很多人。
莫梵亞很及時地趕到了那里,黑夫人與他同行,他們住在毗鄰的酒店,而莫梵亞也兌現了承諾,他將秀一的地址也告訴了黑夫人——憤而出走后,秀一在街頭著實潦倒了一陣,最后還是莫梵亞的人找到了他,他請一個“好心人”為他提供了住處,并且在一家酒吧駐唱,聊以為生。
黑夫人拿著地址和照片,久久地看著照片中的人,卻反而不敢去見他了。
她確實有太多對不起兒子的地方,在她與莫博石的糾葛中,秀一只是一個犧牲品,偷情的產物,從小被送到孤兒院,連長大后尋回來,她也不曾真正愛過他。——反而是在他真正離開后,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么自私。
現在想去請求他的原諒,他怎么會原諒自己?
黑夫人還是沒有馬上離開,倫敦馬上有大事發生,她想等著這件事的結果。等一切結束后,她再去以母親的身份,讓秀一嘗試著接受自己。
蕭蕭也來到了倫敦,她的重新露面自然引起轟動,而蕭蕭還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照樣出入社交場地,笑容依舊,壓根不管身后那些人的指指點點,對林峰的事情也是不聞不問。
對于蘇瑞和莫梵亞來說,最最首要的,當然是先確保樂樂的安全,不過,他們并沒有在這件事上擔心太久,幾乎在酒店一下塌,蘇瑞便接到一張便箋。
來自李艾的便箋。
李艾說:“樂樂很好。一小時后,大廳見。”
寥寥幾行字,卻讓蘇瑞終于安心了下來。不過,心還沒安多久,立刻再次提起:李艾來了,那么,她就是已經知道斯杰的事情了。
不知道會不會難過。
蘇瑞把紙條遞莫梵亞看了看,莫梵亞想想道:“我就不去見李艾了,等你接到樂樂和媽,再給我打電話。”
關于斯杰的事情, 莫梵亞并不能給李艾一個交代,既然如此,何如不見?
蘇瑞沒有勉強,她已經開始期待著等會的見面了。
莫梵亞則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很快離開蘇瑞的房間,走到電梯口的時候,他剛好看見正花枝招展、搖曳而來的蕭蕭。
他們一起進了電梯。
先是一陣沉默,等數字往下跳動了三格后,蕭蕭道:“如果斯冠群一直不出現,你再按著那樁軍火交易不肯做,那些人,是一定會反你的。”
莫梵亞沒有做聲。
“其實你為什么要處心積慮做這么多事情呢?結果現在,兩邊都不討好,密祜王儲不會感謝你,silence不會服你,最后,你只會一無所有。何必呢?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值得堅持的事情?不如你答應那樁交易算了,大家都有錢賺,密祜那邊誰當老大,根本用不著我們操心。”蕭蕭繼續道。
這一次,莫梵亞沒有再沉默了,他直接按了最近的一個鍵,在電梯停下的時候,他轉頭看向蕭蕭,冷冷道:“如果連最起碼的堅持都做不到,還活著干什么。”
這世界有那么多東西,總在無時無刻地變化,很多以前認為對的東西,同樣在對錯之間變得模糊,可是,總得有一些是不變的,不然,他會徹底丟失自己。于莫梵亞而言,他的底線,是他不能改變的。
他知道蕭蕭已經投靠了黑夫人那邊,可是,他不知道,她巴巴地跑來做說客,到底有什么居心。
蕭蕭撇撇嘴,莫梵亞已經走出了電梯。
蘇瑞很早就下樓了,她在一樓的咖啡廳里焦急不安地等著李艾,李艾也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不過,她戴著墨鏡,穿著也很低調,是墨藍色的套裝,頭發束著腦后,與平時風情萬種的模樣大相徑庭。
蘇瑞忙忙地站了起來,她迎了過去,并且下意識地往李艾身后看了一眼,本以為會看見媽或樂樂,可是,李艾身后卻沒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