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看護呢?
斯冠群正想著,他已經在蘇媽媽的身后,找到了那位看護的身影,她正扶著蘇媽媽的胳膊,歉意地看著自己的老板。這一次,顯然是蘇媽媽自己要求不驚動別人的。
斯冠群在短暫的怔忪后,轉向了許少白,“能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嗎?”
眾人退了出去。
等房間里只剩下斯冠群與蘇媽媽兩個人,斯冠群端起一張椅子,放在了她的身后,“先坐下吧!葧屔侔讈頌槟纯!
雖然醫生說,只要醒來,就不會再有大礙,可是昏迷了那么久,再怎么說,也有后遺癥吧。
他不能讓她再出意外。
蘇媽媽依言坐了下來,她確實使不上力氣,可是,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斯冠群身上。好像他對她來說,并不算陌生。
“我想,我有必要自我介紹,我是你女兒的朋友。很快就會離開了!彼构谌赫驹谒膶γ妫苷\懇地說。
“我知道你是誰。”蘇媽媽卻淡淡地打斷他,“剛才在外面,我也聽到了你的打算。——我不阻止你,以后,就算她不記得你,我會記住你。”
斯冠群低頭,微笑。
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謝謝。并不是多謝你記住我,而是謝謝你,……因為蘇瑞!边@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蘇媽媽久久地看著他,然后,她實事求是道:“斯先生,你很迷人,我也相信,你是真心喜歡我女兒,所以,我也為蘇瑞感謝你,可是——她應該有一份正常的生活,她還年輕,她的一生不該到此為止,還有很多人需要她,我,樂樂,她的丈夫。所以,你的退出,我很感激!
“不客氣!彼构谌荷焓址銎鹚澳然胤亢煤眯菹ⅲ恍r后,一切就會結束。樂樂和李艾正在趕過來,李艾那邊,還請您幫忙解釋!
他的動作很輕,也不乏應有的恭敬。
蘇媽媽心中暗嘆。
如果沒有那些事情,他也是不錯的人選,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只能說他們沒緣分了。蘇媽媽只希望蘇瑞還和莫梵亞好好的,還有樂樂,仍然是一家三口。
斯冠群將蘇媽媽送回房,又囑咐許少白
對她做一個簡單的檢查,直到親耳聽到她沒事,這才放心。
然后,他下樓,彎腰將蘇瑞抱了起來。
蘇瑞仍在沉睡。
“開始吧。”他用毯子裹著她,穩步走進旁邊的一間小臥室里。
而那位資深催眠師,也緊跟著斯冠群,走了進去。
……一個小時。
只需要一個小時。
然后,一切都會結束。
他低下頭,懷中的女子,仍然睡得安詳。
F國。
上官老頭的死訊已經公布了出去,所有與他有交情的人都參加了他的葬禮。
葬禮就家里舉行,莫梵亞一身黑色西裝,胳膊上戴著白色的孝帶。他看上去很累,只是,仍然在外公的靈前,跪得筆直,穩穩地扶著上官雅芯。上官雅芯已經哭暈了好幾次,到了中途,實在支撐不下去了,莫梵亞便讓傭人扶著她先上樓休息。
陸續有人來,那些人,莫梵亞都認識,當然,大多是外公的舊識,也是S的主要人員。他們上前,他鞠躬回禮,在整個儀式上,莫梵亞的表現堪稱最稱職的一家之主,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到了后半場的時候,莫博石終于來了。
眾人都知道他和莫梵亞的糾葛,自莫博石一出現,大家的實現便紛紛地投向了這邊,大概是想看看那兩父子怎么相處吧。
可是,大家顯然失望了,他們都很平靜,莫博石甚至還能淡淡地囑咐一句,“節哀”。莫梵亞欠身,“謝謝!
然后,莫博石入座。
風平浪靜。
不過,大概是太過平靜了,莫名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等禮畢,就在眾人準備退場的時候,大院的門突然被關了起來,幾名實槍核彈的男人,雙手背在身后,守在門口。
眾人皆是驚惶,又怒又急地看著莫梵亞。
大家都不是好惹的人,這件事,如果莫梵亞不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真正火拼起來,誰也討不到便宜。
莫梵亞終于站了起來,慢條斯理,走到司儀臺,他的手扶著話筒,面對著一整屋怒氣沖天的人,淡淡道:“我沒有打算針對任何人,只是借著大家都在的機會,有些事情,希望能與大家說清楚!
眾人都沉下心來,且看看莫梵亞準備說什么。
莫梵亞卻款步走下臺,他停在最前面的一個人身前,以茶代酒,很恭敬地敬了一下,“劉老,您和外公是老朋友了,當年上官家出事,也是因為有您的一臂之力,才有了今時今日的上官家。上官家欠著您的情。上次外公說,讓您多照應我,晚輩自認無功,不敢讓您都費心,只是,為了外公,晚輩卻想為劉老做一些事情,以慰他的在天之靈。——上次您提議說想要東岸的生意,我已經吩咐下去了,那一片,不會再有人礙您的眼。先干為盡,以此立約!闭f完,他喝完手中的茶,輕輕地鞠了一躬。
劉老自然喜出望外,連忙伸手扶住他,“世侄還請節哀,不過,上官有你這樣的孫子,也是他的福氣!
莫梵亞就勢直起身,又走到第二個人的面前,“徐先生,上次那一招聲東擊西,迫使市政廳改選新址,梵亞實在佩服得很,有機會,梵亞一定要向徐先生好好學習。我聽說徐先生的女兒今年好像上大學,我剛好認識牛津大學的校長,也許有機會,大家可以一起吃個飯?”
對方客氣地謙遜了幾句,不過,聽說可以與校長一起用餐,還是很有興趣。女兒的問題一向是他的老大難,平時太過貪玩,申請沒能錄取,偏偏她又一定要進那所大學!∨⒌哪杏言诶锩。在家里吵得他不得安生。
不過,高興完后,他又覺得不對勁:為什么這點瑣事,莫梵亞也知道?
正想著,莫梵亞已經敬過他,繼續走向下一個人。
他沒有遺漏其中的任何一位。
莫梵亞的態度一直是誠懇的,他感謝了所有人曾經做出的貢獻,肯定了所有人的能力,可是,那里面的洞悉與睿智,卻又讓眾人在暖心的同時,冷汗涔涔。
這樣過了近一個小時,莫梵亞終于停在了莫博石的面前。
大家紛紛望過來。
這次,大概真的有好戲了,父子兩的終極Pk。
可是,莫梵亞一開口,卻把眾人都怔在了原地。
莫梵亞說:“爸!
在冷戰了那么久之后,他還是第一次,叫他“爸。”
莫博石本來已經準備了一切應對,惟獨,沒能準備好這個場面,在這一聲稱呼前,他有種丟盔棄甲的感覺。
畢竟是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就算真的舍棄了,又怎么會沒有一點感情呢?
可是,莫博石當然不會幼稚地以為,莫梵亞是要與他和好。
事實上,他此時這樣叫他,總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莫梵亞卻轉過身,吩咐后面的人,將他手中的茶水,換成真正的酒,他將酒杯舉到面前,輕聲說:“我知道,前段時間,我們父子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可是,血濃于水,你一天是我的父親,就一輩子是我的父親。我還記得,小時候您教我開車,教我打高爾夫球,每次闖禍,您都會在我身邊,我生病,您就會在床前守通宵,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您說,我是您這輩子的驕傲,這些事情,我一件都不會忘!洗蔚氖虑,我已經原諒您了,我知道,作為莫氏家主,您有您的不得已,我也很謝謝您,為了我所做的一切。聯絡那些反對我的人,提供給我名單,為我鋪路,……在您做了這些事情之后,我怎么還能責怪于您呢?”
莫梵亞的話,讓全場頓時嘩然。
原來父子不和的消息,只是煙霧彈嗎?
故意鬧成仇人,然后,再由莫博石出頭,去聯合那些想內反的人,最后,再把那些人出賣給莫梵亞?
這根本就是一場戲!大家都被他們蒙騙了!
一念到此,這些日子與莫博石碰過頭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莫博石:懷疑,憤怒,陰冷,一應俱全。
莫博石卻冷冷地看著莫梵亞,剛才涌出的溫情,全部變成了一陣冰涼。
是了,盡管他們鬧失和,可是,又有幾個人知道莫梵亞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自古虎毒不食子,他甚至沒有立場來推翻莫梵亞的這個謊言?
難道要他當場喊一聲:你又不是我親生的嗎!
“歡迎您重回silence,我的一切,都是您的!蹦髞喴呀泴⒕票e起,一飲而盡。酒氣讓他的臉頰泛出潮紅,他的眼睛很亮很亮,莫博石卻在那雙眼睛里,讀出了刻骨的敵意。
他沉默著,仍然只是冷冷地看著莫梵亞。
莫梵亞則轉過身,面向著眾人,“我與爸已經和好了,所以,與我父親交好,便是與我交好。我同樣很謝謝你們,在關鍵的時候,會站在我爸的身邊!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打算追究了,那些密謀反對他的人,既是站在莫博石身后,現在父子兩和好如初,還有什么可計較的?
這一番話,雖然讓全場都松了口氣,但總覺得別別扭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既然你的話都講完了,那我們可以走了吧?”其中一個人問。
莫梵亞微微含著笑,仍然看著莫博石,“爸,媽很想你,因為外公的事情,她老人家最近的身體也不好,難道您不想上樓去看看他嗎?”
莫博石眸光微沉,“你果然出息了。”
從前那個任性但是無害的莫梵亞,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犀利了?
“還是爸爸教導有方!蹦髞喓芏Y貌地回答,父慈子孝。
見狀,大家都紛紛告辭,將這空間留給兩父子敘舊。
惟獨莫博石不能動,那些守著門口的人,視線一直盯著他!慌滤杂型齽,今天都不會善罷甘休。
莫博石淡淡然地看著,他懂得分寸,他知道這個時候鬧僵,誰都討不到好。
莫梵亞才剛剛收買過民心。
直到眾人全部退走,只剩下對峙的父子兩人,莫梵亞臉上的笑容次微微斂了起來,他轉過身,面向著靈堂,態度反而柔和了起來,“前面的話,是真的,——我一直記得以前的事情,不管今后怎樣,以前,您是一個好父親,我很感激你曾為我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