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調悠揚不堪,在雪夜的寂空里彷徨悱惻,蘇瑞伸出手,捂住嘴,她已經決定不再哭泣,如果所有的選擇已經塵埃落定,還有什么讓她如此不甘?
簾子垂下,擋住了外面的景色,蘇瑞轉過身,回到桌邊,她拿出莫梵亞寄來的離婚合同,重新盯著那一處空白的簽名檔,手端著筆,仍然久久不能落下。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擱筆。
蘇瑞低下頭,撥通了莫梵亞的電話,長音過后,莫梵亞很快將話筒接了起來,他淺淺地叫著她的名字,“蘇瑞。”
“我收到合同了!彼f。
還是心平氣和的。
莫梵亞“嗯”了一聲。
“媽被車撞了,你知道嗎?”她又問。
莫梵亞沉默了一會,然后道:“后來知道了!
所以,他才把樂樂還給蘇瑞,他知道蘇瑞身邊已再無他人。
蘇瑞淡若柳絲地一笑,她說:“我突然覺得,這未嘗不是天意,因為媽媽已經人事不省,所以她可以不用再為我失望!
莫梵亞的聲音有點干澀,“你已經簽了嗎?”
“除了知道媽被車撞外,你知不知道,斯冠群找過我,他問我,要不要跟他走!碧K瑞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
莫梵亞又是一陣沉寂,然后,他回答:“我知道。你拒絕了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蘇瑞問。
“他告訴我了。”莫梵亞低聲道。
那天,接到斯冠群的電話,莫梵亞同樣很驚奇,他說,他曾讓蘇瑞跟他走,可是蘇瑞選擇了留下,所以,不管有什么心結,請珍惜留下的她。
莫梵亞在接到電話后沉默了一宿,卻還是選擇了簽字。
他不想再強求。
蘇瑞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莫名釋然了,蘇瑞垂眸,唇角則輕輕地揚了上去,疏淡,溫淺,“梵亞,一直以來,謝謝你!
莫梵亞還是沉默不語。
他已經明白了蘇瑞的潛臺詞。
“合同,我會再郵寄給你,還有,樂樂永遠是你的兒子!碧K瑞低聲說完這句話,然后,掛斷了電話,她拿起筆,在合約上簽上名字,然后走到吧臺,寫下了回執單上那個律師行的地址。她將它交給柜臺的老板,“幫我把這些郵寄到這個地址。”
老板接了過去。
蘇瑞要付郵費,老板卻搖了搖頭道:“你是斯先生的朋友,這點小事不用另外給錢了,這段時間,斯先生經常光顧這里,也給了不少小費!
“經常嗎?”蘇瑞問。
老板點頭。
這里離療養院那么近,斯冠群經常來這里,自然,不是喝酒吧。事實上,他并不怎么喝酒。
蘇瑞沒有再堅持,她道了謝,然后轉身離開酒吧,先是疾走,然后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她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道路已經被清掃得很干凈,沒有腳印留下的痕跡,她在白雪皚皚的松林里茫然四顧,她拿出手機,按下電話,那串號碼早已經銘記于心,她問他,“你在哪里?”
“在你身后!彪娫捓锏穆曇舻偷偷鼗卮。
蘇瑞猝然回頭,身后不遠處,斯冠群很安靜地看著她,手插在衣兜里,沉凝,淡然,仿佛從未離開。
她揚起笑臉,面向著他,高聲說:“不要走了!”
斯冠群沒有應聲,他同樣噙著笑,極專注地看著她,喜悅而憂傷的目光。
“為我留下來!”她繼續喊道:“把剩下的日子全部留給我!”
他仍然只是笑,笑得安然而靜謐,蘇瑞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去,他也往她走了幾步,最后停在一棵落滿雪的枝椏下,站定的時候,樹枝似乎不堪積雪,垂了下來,灑落了滿身滿發的雪屑,有一些鉆進衣領里,涼絲絲的。
沒有激動的擁抱,也沒有喜極而狂的肆意,他說:“我會毀了你的下半生!
就算再極致的幸福,如果沒有持久,他走后,她的余生,就是一片荒蕪了。
“就算毀了,那也是我的人生。”蘇瑞抬頭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
而且,它豈非早就毀了?
她情愿用余生去悼念,也不要在讓自己如此遺憾。
斯冠群沒有再說什么,他久久地看著她,終于伸出手,撫過她的臉,手指扶著她的下巴,抬高一些,她仍然睜著眼,倔強的樣子,很清純的短發,讓她像一位女學生。
他低下頭,卻并沒有吻她,唇移到她的耳邊,說:“你還可以后悔。”
她該知道,他已經沒有再推開她的力氣了。
所以,只能讓她推開他。
蘇瑞搖搖頭,踮起腳,伸手抱住他。
可是主動只是一瞬,正經去分辨,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先誰后,他的手按在她的背上,他抱住她,她的全部重量便都擠壓在他的手臂間,寧靜的擁抱,不如上次那般激越,雪落無聲,蘇瑞仿佛聽到積雪塌陷的聲音,她知道,她放棄了許多堅持了很久的事情,可是她很快樂,丟盔棄甲也好,沉淪也好,她只想留住此時。
莫梵亞將手機輕輕地放了下來,他知道,事已至此,他已經徹底地失去蘇瑞了。
“誰的電話?難道是莫夫人的?”見莫梵亞的表情變得陰郁,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好奇地笑問,“哦,錯了錯了,不能叫做莫夫人了,怎么,她打電話來纏著莫少爺?”
莫梵亞正在鬧離婚,這么八卦的消息,就算當事人沒怎么聲張,也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
不過也是,灰姑娘的故事,有哪個是得到善終的?
況且,還聽說那位莫夫人不是什么安于室的主。
莫梵亞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雖然沒有說什么,可是冷得像冰凌一樣的目光,幾乎要將對方直接凍僵。
“以后不要讓我再從你們口中聽到關于她的話!蹦髞喺玖似饋,徑直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面面相覷,最后都將目光投向了May。阿May趕緊站起來,緊跟著莫梵亞出去了。
“怎么了?”她從后面環住莫梵亞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很體貼地問。
這一次,他沒有如往常那樣不露痕跡地躲開她,他有點生硬地站在屋檐下,自語般道:“說聲我愛你有那么難嗎?”
他做了那么多,逼得那么狠,只不過是想從她口中聽到這三個字,哪怕言不由衷,哪怕敷衍,都沒有關系,為什么她寧愿離婚,她寧愿放棄堅持了那么久的一切,也不肯將那三個字說出來。
“我愛你。”阿May幾乎想都不想,直接將這三個字脫口而出。
莫梵亞轉過頭,看著那張美麗的臉,可是心里涌出的,只是冷冷的譏嘲。
在他們的前面,看不到一點冬季的痕跡,這個小島沒有冬天,只有一望無際的椰林和海沿線,May是這個小島的女主人。外公說,想坐穩那個位置,只需要三樣東西。
財力,兵力,還有人心。
May就是他的財力。
他一直知道她喜歡他,可也一直沒有明著拒絕過,莫梵亞告訴蘇瑞,很多時候,他需要逢場作戲,那并不是騙她,可是,現在,他突然分不清,什么是戲。
她曾愛過他五年,她曾那么卑微地愛過他,為什么可以說消失就消失?
“嘿,梵亞,我說我愛你,你聽見沒有?”May仍然如水蛇一樣粘在他身上,嬌聲提醒著他。
“不要讓我聽到你再說這三個字,連你自己都知道是假的,這樣說出來,簡直是褻瀆!蹦髞啿荒偷卮驍郙ay,這樣說到。——可是,說完后,他自己卻默然了。
他知道是假的,為什么還那么急切地,想聽到她親口說出那句謊言。
May也不生氣,她早就知道莫梵亞的個性,這位新S的掌門人,剛開始還覺得稚嫩,現在卻覺得,他其實有種近乎潔癖的冷靜。
可是,如果對感情也潔癖,這實在有點難取悅啊。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我現在很喜歡你啊,說不定以后就愛上了呢!盡ay轉過來,手仍然環在莫梵亞的腰上,眨著眼,很無辜地看著他,“愛情這個東西,可是自由自在的哦。誰說得準呢”
莫梵亞沒有做聲。
那一句“自由自在”,讓他刺耳,他一直相信,喜歡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一生一世,一個人。
“自由自在?”他自嘲地笑,看向May的目光是不屑的,如果感情可以自由自在,那么,何必還要開始?
May大概已經看出了癥結所在,莫梵亞突然的消極,大概,與那位莫夫人有關。May見過蘇瑞,上次見面的時候便已發現,他們之間,太過理性了。
“你和她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May收起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體貼起來。她足夠聰慧,懂得什么時候收斂。
莫梵亞未語。
May眸光流傳,然后輕輕一嘆,“向來情深,奈何緣淺,你相信命運嗎?命運說,錯過的人,也許自此就永遠錯過了!
人力是虛妄的。
“錯過”兩個字,卻讓莫梵亞的心猛地揪了起來,鈍鈍地一痛,他突然伸手,抓住May的手腕,將她拉進旁邊的臥室里。
“你說你愛我,證明給我看!彼⒅,如一個王者般說道。
May唇角一勾,走上前,跪在莫梵亞的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衣服,臉卻仰起來,定然地望著他。
“這個證明,夠不夠?”她已經解開他的皮帶,低下頭,隔著衣服,吻了吻他。
莫梵亞先是一僵,隨著她進一步的動作,倒吸了幾口氣,他臉色微潮,卻還沒有喪失理智,莫梵亞伸手扶住她的頭,強硬地推開May,“夠了!彼统恋睾戎。
May抿嘴笑笑,很自然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乜斜著他,“看,背叛是很簡單的。剛才……你也是有點喜歡我吧?”
莫梵亞的胸口劇烈地欺負了幾下,然后轉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密祜那邊向我們求助了,我在考慮,還要不要幫他們。”
May見莫梵亞冷不丁又變成正兒八經的樣子,也沒有繼續鬧下去。
不過,這個男人翻臉也翻得真快啊,之前還是盟友,現在就想著背棄么?
莫梵亞口中的“密祜”那邊的人,就是之前找到S,尋求合作的親王們,他們將密祜國鬧得雞飛狗跳,可是,還是讓Alex安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