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怔住,他的吻洶涌而迅疾,是熱帶的一場急雨,在她不曾反應之前,已經結束。
只留下潮濕的痕跡。
“保重。”他的呼吸很重,聲音卻很輕。
然后,斯冠群松開她,重新轉身,就要回到車內。蘇瑞卻在此時拉住他,他回頭看她,蘇瑞卻只是低著頭,手牢牢地攥著他的袖子,看著地面。
“你也……保重。”
許久之后,她才終于憋出了這樣四個字。
手終于松開。
蘇瑞的眼睛已經發潮。
斯冠群終于還是離開了,這一次,他沒有再折回來。
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蘇瑞轉身,慢慢地推開大門,順著花園的走道,緩緩地向屋里走去。
莫梵亞的房間里還亮著燈,他顯然沒睡,蘇瑞抬起頭,看著這一片黑寂中唯一亮著的那盞燈,仿佛在汪海中看到的燈塔,它的溫暖讓她感同身受,它讓她的呼吸慢慢地趨于平緩。
這就是她選擇的生活。
夜,燈光,家人平穩的呼吸聲。
夠了。
這些就足夠了。
蘇瑞上樓,那些階梯從未像今天這樣冗長過,她停在莫梵亞的房間外面,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她不希望讓他擔心或者多想。
門推開——
蘇瑞在門口站了一分鐘,然后輕輕地退了出來,重新掩好門。
莫梵亞抬起頭,他與蘇瑞對視了一分鐘,他看著她退出去,門掩了起來。
蕭蕭倒是不以為意,她伸出手,在莫梵亞的胸口上一遍一遍地畫著圈圈,“怎么不繼續了?你老婆都沒說什么呢。”
剛才他將她壓倒的時候,蕭蕭是真的很驚喜,強勢起來的莫梵亞,簡直是男人中的極品,蕭蕭總是懊惱,為什么從前就沒發現過他的好呢?
現在還得處心積慮地將他重新奪回來,真是麻煩。
他幾乎粗魯地解著她的衣服,可是,在將蕭蕭的上衣脫得只剩最后一件黑色蕾絲時,他卻停了下來,直起身,近乎冷漠地往后退了一些。
蘇瑞便是在此時推門進來的。
他抬起頭,看著她愕然的臉。
其實他也是奇怪的,他不明白,為什么她會回來?
她不是跟著斯冠群走了嗎?
兩人就這樣面面相覷。
蕭蕭卻在床上仰起頭,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著,笑得異常妖嬈,她同樣在看著蘇瑞,坦然而挑釁。
僵持了片刻后,蘇瑞選擇直接離開。
她需要為三個人都保持顏面,難道在房間里大吵大鬧,將全家人都吵起來嗎?
事實上,蘇瑞沒有任何吵架的沖動。
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她只覺得心重重一沉,直到現在,都沒有沉到底。
“阿亞,怎么了?你不會真的心虛了吧?”蕭蕭還在那里繼續挑逗著莫梵亞,她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卻被莫梵亞扭頭避開了。
“抱歉,你先回房吧。”他已經從床邊徹底地站了起來,退開幾步,克制而冷淡地說。
蕭蕭撇嘴。
她沒有堅持,反正蘇瑞也看見了,剩下的事情,他們兩個人自己解決去吧。她不一定非得一步到位。
房門很快被重新拉開,蕭蕭娉娉婷婷地走了出來,她轉身,看見旁邊靠著墻壁蹲著的蘇瑞,很禮貌地說了一聲,“打攪了。”
蘇瑞沒有抬頭,自然也沒有理她。
她聽著蕭蕭的腳步聲走遠,在安靜的大房子里,連腳步聲都顯得如此隆重。
這樣又過了幾分鐘,莫梵亞同樣走了出來,他靠著門,看著抱膝蹲在房門右側的蘇瑞,她很安靜,蹲在那里的時候,看上去很小,甚至是無助的。
“蘇瑞。”他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蘇瑞終于抬起頭,她仰起臉,看了他一眼,這才松開一只緊箍著膝蓋的手,慢慢地站了起來。
“回房吧。”在經過他身側時,莫梵亞聽見蘇瑞低低地說:“我累了。”
他默然,許多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剛才的那一幕,沒有任何借口或者解釋,她不問,他也不說,他們就好像根本沒發生那件事一樣,蘇瑞走到床上,先看了一眼皺巴巴的床單,然后轉過身,走到沙發上,將鞋脫掉,爬上去側身躺好。
好像真的要去睡覺似的。
莫梵亞站在房子中間,他看著她的每個動作,看著她的每個表情,可是,卻找不到一點憤怒的痕跡,只是疲乏,極致的疲乏。
蘇瑞就這樣躺在沙發上,睜著眼睛,木然地面對著沙發靠背。莫梵亞將手伸向墻壁,關掉了房間里的燈。
屋子很快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里。
蘇瑞聽到黑暗里他的腳步聲,輕緩地停在她的背后,莫梵亞也坐在了沙發沿上,他同樣脫掉鞋,躺了上來,小心地側過身,面向著她。
沙發很窄,他們緊緊的貼在一起,才沒有掉下去。
莫梵亞的手臂從后面環了過來,輕輕地放在她的腰上,他的呼吸拂著她的耳根。
手在黑暗里摸索著,終于找到被她壓在身下的她的手,莫梵亞交纏住她的手指,用力地握住。
蘇瑞突然想哭。
在他將她箍進懷里的時候,她終于不可抑制地哭出聲來,抽泣著,傷心的,不加掩飾的。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我保證。”他抵著她的后頸,低低地許諾著。
她的脖子后同樣察覺到一片溫熱。
不會再有第二次,不僅是蕭蕭這件事,他不會再第二次放她走,也永遠不會再試探。
他不在乎發生了什么事情,重要的是她回來,這就已經是她的選擇了。
蘇瑞沒有應聲,她哭得喘不過氣來,全身所有的力氣都只能用來呼吸。
莫梵亞同樣沒有再說什么。
語言是無力的。
那一夜,相擁的兩個人,一宿未眠。
第二天的天氣一直不怎么好,天邊仿佛籠罩了一層灰色的薄紗,天氣預報說,也許初冬的第一場大雪就要來臨。
莫梵亞很早就出門了,他離開的時候,蘇瑞還在睡覺,身體蜷在沙發上,仿佛睡得很沉。
阿金上午按照少爺的吩咐,進房間里換床單時,這才將少奶奶叫了起來。——她有點奇怪,為什么少奶奶會睡沙發?
蘇瑞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仿佛缺氧了一般,她先去浴室里洗澡,洗了很久的澡,可是出來后,還是覺得昏昏沉沉。
阿金收拾沙發的時候,發現沙發上濕漉漉的一片,就好像打翻了一杯茶似的。
這讓阿金困惑了很久。
樂樂照常去幼兒園,這個屋子的每個人,所有的一切,都維持著原來的模樣,蕭蕭仍然和上官雅芯在沙發上歡愉地討論著什么,見到蘇瑞,她抬頭笑著給她打招呼,友善的,親昵的,仿佛一家人一樣。
蘇瑞客氣地向她點了點頭,然后,她走到上官雅芯的面前,很禮貌地說,“蕭蕭小姐在我們家也住了一段時間了,我知道蕭家發生的事情,也知道現在蕭蕭小姐的生活并不太如意,但是,總是在我們家寄住,我想,她也會覺得很不方便,我已經聯系了房產中介,請他們找一間合適的房子,租金可以讓我和梵亞出。她是梵亞的朋友,也就是我們夫妻的朋友,這一點小忙,還請蕭蕭小姐不要推卻。”
蕭蕭怔住,轉頭看向上官雅芯。
上官雅芯的臉已經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要趕蕭蕭走?蕭蕭已經是我的干女兒,她就是我們的家人,這個房子她當然能住。”
“她可以隨時過來拜訪,我只是為蕭蕭著想,她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許想要自己的生活也說不定。她在這里,無論看到聽到的,都是別人的生活,我只是不希望她既蹉跎了年華,到頭來卻竹籃打水一場空。”蘇瑞仍然站在原地,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她很淡然地丟下這句話,然后,向上官雅芯歉意地說:“我還要上班,早餐就不吃了,等中介有了消息,我會陪蕭蕭去看的,當然,會挑一個她滿意的地方。”
說著,她既沒有解釋,也沒有再說明什么,轉身就走。
上官雅芯氣得夠嗆,看著蘇瑞的背影,憤憤道:“還登堂入室了!這房子又不是她的!”
她不過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丫頭,她兒子看上她,她才有大房子住,有車開,擔一個莫太太的名,做人做到這樣,居然不懂得感激,還要在那里找茬。
蕭蕭是莫家媳婦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個窮丫頭在哪里鬼混呢!
“這座房子確實是在她的名下。”蕭蕭在旁邊不咸不淡地提醒上官雅芯道:“房子,車子,新開的公司,阿亞都掛在了她的名下。我有認識的人在律師行,所以知道一些。”
上官雅芯怔住。
兒子已經不是莫家繼承人了,自己的父親又總說上官家已經敗了,他怎么還那么傻,送給那個女人那么多東西?
果然被狐貍精迷得夠可以!
“給阿亞打電話!讓他知道,他的媳婦把母親和妹妹趕出門,看他到底怎么說!”上官雅芯越想越急,她當然不會坐在這里,等著自己的兒媳婦欺負到自己頭上來。
蕭蕭很聽話的撥通了莫梵亞的手機。
莫梵亞那邊有點吵,好像在開會,不過,因為是家里的電話,秘書還是將手機送了過來,蕭蕭還沒開口,就聽見秘書在那邊匯報道:“莫總,房子已經找好了,只是不知道蕭蕭小姐喜歡什么樣的家俱,您看,是不是您親自選一下?”
蕭蕭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喉嚨里。
原來,莫梵亞的動作更快。
他已經決定要她搬出去了。
這算什么?利用完就甩嗎?
莫梵亞對秘書淡淡地“哦”了一聲,將話筒拿近一點,“什么事?”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