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很快只剩下Alex和蘇瑞兩個人，蘇瑞遞過一杯剛榨好的果汁，笑著道：“辛苦你了，被她們嘮叨了那么久。如果你不在，這些嘮叨就該由我聽了。”

Alex微笑道：“不客氣，她們也是擔心你。”

“我知道。”蘇瑞言歸正傳道：“不過，Alex，你最近真的很危險，我想，要不將這段時間的活動全部取消吧，你就在家里呆著。”

“不用，我身邊有一個很得力的人，他會負責我的安全。”Alex搖頭道：“照常就可以了，倒是你，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知曉這件事。這段時間，多留在家里陪家人吧。”

蘇瑞猶疑了一下，先答應了。

在沒有弄清楚之前，一動不如一靜。

她也要開始為她們準備后路了。

日子如水，那件事后，又是一周無事。

莫梵亞顯然是被嚇住了，電話重新多了起來，他漸漸開始講起自己的處境，偶爾還會調侃那些等著看他好戲的人，蘇瑞也告訴他，她為樂樂請了家庭教師，現在正在學習很多東西，樂樂很想爸爸。

“還要多久才能回來呢？”末了，她輕聲問。

“無時無刻不想回去，再等幾天，只需要再等幾天，這邊就能穩下來了。”莫梵亞將話筒壓近一些，思念如潮，越是抑制，越是無法阻隔，“我很想你。你和樂樂。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想過一個人。”

他終于還是說出了口。

蘇瑞愣了愣，然后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我也很想你，快回來吧。”

想念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感覺。想念每天晚上那句淡淡的晚安。想念莫梵亞坐在餐桌邊一同吃飯的平和與安穩。

莫梵亞心底一暖。

快點回去，便是他現在做的所有事情的理由。——包括，……妥協。

那天晚上，Alex收到一個神秘的邀請函，很精致淡雅的卡片，打開一看，里面卻只有一個簡單的“S”字樣。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去赴約了。

地點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夜總會，Alex原以為是一個僻靜的所在，沒想到居然就是夜總會的表演大廳，他在侍應生的指引下找到了給他送邀請函的人，卻是黑夫人。

老實說，Alex著實有點沒想到。

上次那件事發生之后，他們其實有點水火不容，更何況，Alex名下的ABC傳媒公司與黑夫人旗下的星光燦爛傳媒又是競爭對手，雖然斯冠群在旁邊提點過幾次，可是，以Alex的性格，他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是單槍匹馬，從不主動去尋求同盟。

即便是斯冠群，也是斯冠群主動示意，再加上蘇瑞的關系，這才有了些交情。

他并不擅長談判。

“你找我有事？”Alex并沒有坐下，他站在她的面前，徑直問道。

黑夫人抬起頭，微微一笑。

好吧，她是真的有點喜歡這個孩子，可是，這么不懂得變通的孩子，真的與S斗起來，只怕會輸得很慘呢。

“你別緊張，我沒惡意。”她安撫道：“這是我名下的產業，這里的工作人員都是我信得過的人。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沒有人會把你的行蹤透露出去。”

Alex蹙眉。

他并不是擔心行蹤的問題，他只是奇怪，這個女人找自己到底又有什么把戲。

“今天又有一個新會員進去了S。那個人，是你認識的人。”黑夫人開門見山道：“斯冠群說，有什么風吹草動，最好告訴你一聲，也好讓你有個準備。所以，我現在只是幫他做事，而不是幫你。現在，你可以坐下來了嗎？”

Alex愣了愣。

斯冠群？

那個人，在離開的時候，站在門口，分明口口聲聲地說再也不管他了，還很冷漠地丟下一句“我很遺憾”，怎么還是去找了黑夫人？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哂然。

“那個人，就是莫梵亞。”黑夫人繼續道。

Alex的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有做聲，其實，在黑夫人開口之前，他大概已經猜到了。

莫梵亞到底走了這一步。

“為了挽救父親的信譽，他向S下了投名狀，這才消除了S其他成員對莫博石的懷疑——哎，莫博石那么一個老狐貍，從來不肯吃半點虧，不肯落半點把柄在別人手里。卻生了一個這樣的傻兒子。”

“什么投名狀？”Alex也顧不上問斯冠群的事情了，而是緊追著這個問題繼續道。

“參與了一次……生意。至于什么生意，我不能細說，不過，你大概也能猜到了吧。”黑夫人淡淡道：“并且讓S保留了罪證，這一向是組織對待新人的辦法，一旦他們有什么違逆組織的事情，他們就會被交出去。徹底毀掉。不過，只是對于那些普通的新人，像莫家這么大的家族，還是第一次有人自愿參與。你說，莫博石是不是生個一個傻兒子？一旦有了這個投名狀，他這輩子，都會生存在這個組織的陰影下。”

“真的傻嗎？”Alex自語般道：“我只知道，這段時間莫家一直動蕩不安，莫夫人幾乎被同族的其他女人氣得進了醫院，所有人都以為莫家長房會倒。——他這樣做，不過是為了保全他的家人，他的家族。無可厚非。”

“是啊，莫博石有這樣的兒子，應該偷著笑了。”黑夫人冷冷地說：“照理說，他應該好好地謝謝我。”

“謝謝你？”Alex不解地望著她。

“是啊。”黑夫人抿著嘴，極優雅地笑笑，“如果沒有我，他哪里能有這么好的兒子？”

Alex一臉困惑，可是，看黑夫人的表情，似乎不打算仔細解釋了。

他遂沒再問。黑夫人與莫博石之間的往事，反正也聽說了許多，他們兩人就是剪不斷理還亂——這個世上，大概只有上官雅芯一個人被瞞著而已。

“好了，不說了，就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你一聲，也許對有用，還有，他們已經越來越忌憚你的存在了，這段時間出門小心點。”她說完，又順便邀請到：“想不想在這里玩一會？我這里什么玩意都有哦，譬如新來的小姐……”

Alex臉色微窘，搖頭道：“不了，謝謝。如果夫人沒有其他事，我先告辭了。這次謝謝夫人的告知。”說著，Alex已經站了起來。

黑夫人掩嘴笑笑，沒有強求。

Alex趕緊轉身，離開這個聲色場所，他并不是反感這些，當然，更加不是衛道士，只是覺得太過吵鬧。

讓他感覺不自在。

在Alex走出門的時候，卻與迎面的一個人不小心撞上，他抬頭望過去，很快認出了那是秀一。

秀一不善地看了Alex一眼，Alex也沒打算和他說話，可是，秀一卻在一瞬的滯頓后，快住了他的胳膊，“是她找你來的？”

Alex詫異地望著他，“有什么事嗎？”

“我警告你，別接近她。”秀一冷冷道：“不要指望從她那邊入手。她只喜歡我一個。”

Alex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最后才醒悟，原來秀一把自己當成假想情敵了。

“你多慮了，我有心上人，更何況，她不是一直對你很好嗎？對自己有點信心吧。”Alex本不想理會，可是想到他到底是毛毛他們曾經的朋友，還是好心地勸慰了一句。

黑夫人對秀一一直不錯啊，雖然上次那件事的影響并不太好，可是，這段時間，她專門為他投資了一部量身定做的電影，聘請了國內最知名的導演，這么大的手筆，只為了打造一個新人——老實說，在娛樂圈，被包養的新人很多很多，可是有他這樣待遇的人，算是鳳毛麟角了。

這其間是否有愛情，Alex不知道，反正，如果只是一場交易，他已經拿到了酬勞。

“我不管她之前為什么一定要針對你，反正，我不準你接近她，也不準你傷害她。”秀一的臉上劃過片刻黯淡，隨即再次強硬起來。

這段時間，黑夫人對Alex的關注顯然很高，這已經讓秀一很是吃味了。

“她對你就那么重要？”Alex好奇地問。

“她對我很重要，很重要，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我這樣好過，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秀一很認真，一字一句道，帶著某種近乎瘋狂的決然。

Alex哂然。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慶幸：黑夫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敵人了呢？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Alex自信不會攪入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里去，真正讓他憂心的是——莫梵亞。

莫梵亞的這種行為，讓他很為難。

一旦他已經涉足其中，即便他不想傷害他，只怕，最后都沒辦法幫他。

為什么他要為了一個他并不認可的家族，做到這種地步！’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難道就沒為蘇瑞和樂樂想過嗎？！

Alex又是生氣又是擔憂，直到最后，也不能想到一個兩全的辦法。

莫梵亞是在四天后回來的，他回來前沒有給蘇瑞打招呼，公司這段時間已經慢慢地低調了起來，工作也推了一大半，只是安心地做專輯，蘇瑞的工作量也明顯少了許多。她準時下班，先和媽媽一起吃飯，然后陪著樂樂做功課。

莫梵亞進門的時候，是晚飯剛過的時候，蘇媽媽和阿金正在客廳里看電視，聽到推門的聲音，她們同時朝后面望了過去，莫梵亞卻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擺了擺手。

蘇媽媽當然驚喜不已，她心領神會，配合地按住了阿金。

莫梵亞慢慢上樓，家庭老師也已經回去了，留下了一些簡單的習題，蘇瑞正在那里拿著練習冊，問樂樂道：“十三只蘋果，被拿走是五只，還剩下多少只？”

“爸爸！”樂樂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是八……”蘇瑞正在想，他怎么把“八”念成“爸”，背后一暖，她已經被某人擁進了懷里。

“我回來了。”聲音也好像清減過一樣，低低的，玉色瑩潤的。

蘇瑞將書放在了膝蓋上，轉過身。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就快入冬的時候。

莫梵亞穿著一件深色的毛衣，靠近一些，便能聞到它干燥的毛料味。

“事情都做完了？”蘇瑞很自然地問。

“嗯”莫梵亞點頭。

“沒事吧？”

“還好。你呢？這段時間沒什么事吧？”

“還好。”

這么久的分離后，卻是如此簡單如家常語般的寒暄，蘇瑞又坐了一會，終于站了起來，伸手抱住他，莫梵亞也在同時張開雙臂，重新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樂樂則在旁邊蒙著眼睛，呵呵地笑。

——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