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梵亞突然發現,自己是真的醉了,他眼中只有她的笑顏,其他的一切,都開始慢慢變得模糊不清。
“蘇瑞。”他抬起頭, 叫著她的名字。
蘇瑞低下頭,看他。
“我愛上你了。”他說。
蘇瑞神色發忪,然后,輕輕一笑,笑如柳絲,是浮萍過水,風吹影動,在細看時,漣漪已散。
莫梵亞終于倒在了桌上。他不勝酒力,而他們剛才的喝法,擺明了就是找醉。
蘇瑞卻很清醒,非常清醒,她畢竟是從酒場里混出來的,啤酒對她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她看著已經醉倒在自己面前的莫梵亞,久久地看著,看著他輕闔的眸,微顫的睫,看著他俊秀如神祗般的臉。蘇瑞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當他推開排練室的門,太陽順著他的背后照進來時的情景。
誰又料到,那一天,竟是兩人的一生一世。
“你不該在這個時候愛上我的,梵亞。在故事落幕后,何必還要說開場的話?”蘇瑞的手,終于不自主地伸了過去。撫過他的眉。他的鼻,再緩緩地,落到他的唇上。
她還記得剛才那個吻,啤酒,薄荷與尖銳的辣意混在一起的味道。冰與火的煎熬。
然后,她拿出他已經露出兜外的手機。
長按,開機。
提示音嘀鈴鈴地響個不停,大多是未接來電,還有一些短信的提示音,在蘇瑞將莫梵亞的手機打開一分鐘之后。蕭蕭的電話及時地打了進來。
“你終于開機了!”電話一接通。蕭蕭便在那邊不悅地埋怨道:“阿亞,你到底怎么了?難道你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就算你真的有所決定,也不能玩失蹤,為什么不能成熟地處理呢?媽咪明天就要到了,你知不知道?”
蘇瑞先等她說完,直到蕭蕭不開口了,她才禮貌地說:“你好,我是蘇瑞。”
那邊沉默。死寂一樣地沉默。
許久之后,蕭蕭才問:“你在哪?……不,你們在哪?”
莫梵亞的手機在蘇瑞手中,證明他們在一起。
難道莫梵亞真的瘋了?玩什么私奔的戲碼,他會被莫家追殺的,他難道要拋棄自己的繼承權,自己的一切嗎?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他自己,蕭蕭,甚至整個莫氏,都會陪著他丟人現眼!
這一切的一切,莫梵亞難道都不考慮嗎!
蘇瑞報出了他們下車的站臺地址,然后,淡淡道:“我們只是一次用了晚餐,并沒有發生什么。你不用擔心。”
“我馬上去那邊。”蕭蕭并不想與蘇瑞廢話,拿到地址后,很快便收了線。
蘇瑞也合上電話,將手機重新放回莫梵亞身上。
莫梵亞醉得不清,兀自躺在桌上,偶爾,嘴唇會像嬰兒一樣抿一抿,純凈,動人。
蘇瑞就這樣趴在他的面前,一眼不眨地望著他,直到她閉上眼睛,能清晰地重現他的形象,纖毫可辨。
二十分鐘后,蕭蕭趕到。她一定是飆車了,不然,這里離市區四五十公里的路途,她的速度未免太快。
和蕭蕭一起來的,還有兩名男子。蕭蕭的手臂受傷,還不能開車,其中一名是司機,另一名,大概是保鏢之類吧。
莫梵亞被他們攙到了車內,那兩個男子先回去,蕭蕭則望著蘇瑞,似乎在等她的解釋。
“我說過,只是一起用個便餐而已。”
可是蕭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地方,莫梵亞是怎么忍受的?
“我不管你們是因為什么而在一起的,不過,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聲,莫梵亞不是那種可以放下一切的人,他從小的生活環境,和你根本不一樣,就算現在勉強在一起了,以后也不會幸福的。”其實蕭蕭的這句話很實在,很誠懇。
蘇瑞點頭,“我知道。”
她的回答同樣很誠懇,沒有半分敷衍的意思。
“還有莫阿姨他們——”蕭蕭顯然還想提點幾句。
“我知道。”蘇瑞卻截口打斷她的話,然后,望著蕭蕭,微笑道:“我就要嫁給別人了,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成為你的威脅。你——好好對他吧。”
“嫁人?”蕭蕭先是一愣,然后,恍然一個名字,“斯冠群?”
她也是在今天才聽到這個傳言,傳言說,斯冠群有了一個被承認的女友,也是準未婚妻。
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蘇瑞。
蕭蕭當時聽說的時候,也只當同名同姓,卻沒有想到,她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蘇瑞。
此時聽蘇瑞說要嫁人,她才覺得耳熟。
“是。”蘇瑞點頭,并未否認。
“竟然是他。”蕭蕭有點始料未及,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她只以為蘇瑞是個平民少女,覬覦莫梵亞已經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沒想到,到頭來,她居然要嫁給斯冠群!
斯冠群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即便是蕭蕭的好姐妹,也常常對斯冠群花癡不已。
這世界……難道全部亂套了嗎?
“哦,那祝你好運。斯冠群可不是阿亞這樣單純的人。”蕭蕭半是調侃,半是酸酸地丟下一句話,終于離開。
當今之計,她要先把莫梵亞帶回去,媽媽與莫阿姨都是明天抵達這里,萬一他們知道了莫梵亞失蹤的消息,事情就會變得復雜。
蕭蕭可不希望節外生枝。看來,她只能將受傷的程度再升級一些了。
哪怕用同情分留住他,她也必須把莫梵亞留住半月!
半月后,他們的婚禮就會如期舉行了。
那之后,蕭蕭自然有手段,可以維持自己的婚姻與地位……
就這樣目睹著蕭蕭的那輛車帶著莫梵亞消失在夜幕里,蘇瑞轉回身,踱到廣場旁邊的一家小賣部里。
她說:“麻煩買一包煙。”
這里沒有什么好煙,且沒有女士的,蘇瑞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包男士煙,和一只一塊錢的打火機。
她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卻嗆得肝腸寸斷,明明喝酒都不頭暈,結果,半支煙勉強抽完,竟然暈煙了。
在這樣的暈眩里,她撥通了斯冠群的電話。
對方并沒有著急問她出什么事情,只是淡淡的一聲鼻音:“恩?”
濃濃的磁性,隨意而親昵的態度,仿佛他此時正站在她的面前。
“你第一次抽煙,是什么時候?”蘇瑞這樣問他。
斯冠群想了想,也不問她為什么會無端端地問這個問題,他選擇了回答。
“十四歲。”
“那么早……”蘇瑞感嘆。
“那個年紀,覺得抽煙很酷。”斯冠群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蘇瑞直想笑。
這個理由真傻,卻又真實地可怕。
“誰的煙?”她接著問。
“我爺爺。”斯冠群淡然回答,“他那年死于肺癌。”
蘇瑞怔住。
“所以,你不要抽煙。”斯冠群繼續道。
他隱約猜到蘇瑞在干什么了。
蘇瑞先是一愣,而后囧囧地反問道:“可是,你抽得很兇。”
她只覺得斯冠群很喜歡抽煙,雖然不至于上癮,但實在不少。
“嗯。”斯冠群倒也供認不諱。
“那為什么……”蘇瑞想問他,為什么在爺爺死于肺癌之后,他還是沒有戒煙。
不過,話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他終歸有他的理由和習慣,她還沒有干涉的立場。
斯冠群于是沒有回答。
“如果你現在確實在抽煙,丟下它,不要讓我采取強硬的手段。”他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
蘇瑞看著指間燃燒了一半的煙頭,微微一笑,果然,將它放在了旁邊。
“在哪?”終于言歸正傳。
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啊,只知道這里最近的站臺名字叫做夔門村。”蘇瑞扶著額頭,這樣笑道。
斯冠群沉默了。
“斯冠群,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她冷不丁的,又拿出了之前問過他的問題,問他。
“……你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不過,現在,你是你,她是她,沒有任何關聯。如果你想問的,只是更深層的原因,我可以這樣告訴你。”斯冠群很平靜地說:“你們的相像,只是讓我注意你,而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
蘇瑞莞爾。
她已經不想問那個人是誰,這個答案,已經很清楚很坦白了,她可以相信他,完全相信。
“你是一個人?”斯冠群繼續問。
“嗯。”
“我馬上過去,等我一會。”他這樣說。
“嗯。……別掛電話。”她突然任性的加一句。
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旁邊的煙頭明滅不定,連大排檔都已經開始打烊了,她突覺孤單,甚至自厭,此時此刻,她需要聽到他的聲音。
“好,不掛。”斯冠群的回答溫柔而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