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蘇瑞又很沒出息地接了一句。

“坐好。”斯冠群直接無視了她的這句話，很淡然地下了命令。

蘇瑞吐吐舌頭，趕緊正襟危坐。

風筒運轉(zhuǎn)了起來，呼呼啦啦的風聲，很快在她的頭頂響起。他的手指修長而靈巧，穿梭在她的發(fā)絲間，一縷一縷地，為她理直，先吹干貼近頭皮的發(fā)絲，然后是發(fā)梢，然后是發(fā)中。在吹頭發(fā)這一項上，看得出來，斯冠群還是沒有絲毫經(jīng)驗，仿佛拿風筒的姿態(tài)都略顯得生硬。

可是他天生就是善于總結(jié)分析的人，所以，只要拿起吹風筒，便能知道步驟，漸漸的，也能掌握到訣竅。蘇瑞就這樣盤腿坐在床上，感受著也許是這個世上最頂級的服務(wù)。斯冠群親自伺候洗漱……傳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跌破眼鏡。

蘇瑞漸漸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也是虛榮的，至少，在斯冠群為她做這些的時候，她確實覺得驕傲，心底暖烘烘的，如一只驕傲的灰姑娘。

“好了。可以躺下來睡了。”

蘇瑞低下頭，用鼻音應(yīng)著，可是低下頭，看著只過住自己胸口那一片的大浴巾，頓時大汗。

難道讓她就這樣睡覺？

等會睡著后，翻幾個身，浴巾就會掉下來，那豈不是和裸睡差不多了？

一個人也就罷了，可現(xiàn)在在斯冠群的家里。

“我不知道安雅平時將衣服放在哪里。”斯冠群竟然也破天荒地為難了起來，想了想，他走下床，拉開客房右側(cè)墻上的內(nèi)嵌衣柜。那里全是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實在太多，所以很多買了之后，便直接塞到了這里，根本沒有來得及穿一次。

不過，式樣卻都是一模一樣的：白襯衣、白襯衣、白襯衣……除了衣領(lǐng)與扣子少許不同外，都是那種經(jīng)典的款式。簡單、低調(diào)，剪裁優(yōu)良。

“我的襯衣？”他轉(zhuǎn)頭詢問她。

“好。”蘇瑞點頭。

事實上，斯冠群的大襯衣，幾乎與睡衣沒多大區(qū)別了，蘇瑞套在身體上后，衣擺一直拂到了她的膝蓋，袖子也長長的，攏住了她的手。

這件衣服讓蘇瑞看上去像一個小孩子，嬌柔弱小，楚楚可憐。

斯冠群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語氣也驀然變得寵溺起來。

“睡覺。”他這樣吩咐。

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甚至沒有再動手動腳，他是真的讓她趕緊睡覺，他的手臂，則很自然地環(huán)過她的腰側(cè)，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

蘇瑞沒有拒絕，她的后背抵著他的胸膛，那溫熱的體溫順著脊梁，一直蔓延全身，這種被包容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心，她幾乎很快就睡著了，面容祥和，呼吸均勻，因為被他抱著，便連晚上那場不愉快的事情，也不能夠再侵擾她的夢境。

蘇瑞睡得很安詳，一整個晚上，平靜得連夢都沒有一個。

斯冠群卻一直沒有睡，他很小心地避開她的身體，不想讓已經(jīng)沒辦法克制的沖動抵著她。他聽到了蘇瑞的呼吸聲，他知道她已經(jīng)睡著了，這樣斯冠群想苦笑：看上去倔強無比的蘇瑞，其實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啊。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還能睡得這樣……毫無設(shè)防。

好了，他不能再這樣躺下去了，斯冠群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煎熬，明明渴望著擁有一個人，明明她就躺在自己身側(cè)，除了那件大襯衣，下面什么都沒有，他也相信，只要他想要，蘇瑞也不會拒絕，她的態(tài)度很明顯，她是打算接受他了，用一種很開放的、如孩子般依賴過來的姿態(tài)來接受他。

可是，她畢竟不是他的孩子，斯冠群想要的更多。很久沒有這樣貪心過了，貪心地希望她的心里有他的存在，貪心地希望，她并不是被動地接受。

可是，她會主動地開口，說想要他嗎？

斯冠群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無論事情多么艱難或者無稽，卻惟獨對這件事，居然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果然是栽了，糟蹋透頂，又……異常開心。

這種心情，簡直和分裂差不多，斯冠群很是自嘲，只是笑容埋在她的頸窩里，無人看見。

等蘇瑞再睡熟一會，他終于弓起身，再繼續(xù)下去，他會直接把自己給逼死。轉(zhuǎn)過身，他凝視著她平靜的睡容，看著那張小而淡的臉，終于忍不住，將吻印在她的額頭上。

“晚安。”他說。

然后，斯冠群離開了房間。

回到二樓的書房，斯冠群為自己點燃一支煙，直到抽完半只，才算慢慢地平靜下來，他揉了揉太陽穴，打開桌上的電腦，順便將剛才信手關(guān)掉的手機打開。

手機玲玲地響了好幾聲，都是安雅的留言。斯冠群簡單地瀏覽過后，再信手撥打了過去。

“安雅。”他很親密地叫著這個名字，“什么事？”

“有個人想見您。”安雅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干練直接。那是斯冠群喜歡的風格。

“唔。”斯冠群等著她的后文。

安雅從來不需要他多說廢話，她總能根據(jù)他的一個表情，或者一個嘆息，猜到他想表達的意思。

“那個人是為了老A的事情來的，有關(guān)當局已經(jīng)開始追捕老A，F(xiàn)REESU也遭到了封殺。可是網(wǎng)上的各色新聞仍然層出不窮，我們雖然投入了大量資金來抱住商氏的股價，可是民眾的公信力已經(jīng)降到了史上的最低點。現(xiàn)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條：強硬到底，商氏必然是保不住了。FREESU聯(lián)盟將會徹底從世界里除名，黑帝老A也會受到重創(chuàng)，從此不會再用這個身份出現(xiàn)。第二條：那就是和解。如這位和解中介人所說，我們各退一步，徹底平息這場鬧劇。”簡單地訴說說利害關(guān)系后，安雅才亮出了那位和解人的身份，“那位中介人，是威廉爵士。”

“你說的是，親王威廉？”斯冠群也有點意想不到。

黑帝老A到底有什么本事，忽然能驚動皇室成員來親自為他說清？

在他背后，到底有多深的背景？

“是，就是那名王位第三順繼人。”安雅很理智地肯定道。

“查到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了嗎？”斯冠群并沒有直接給出答復(fù)，而是轉(zhuǎn)向了另外一個問題。

“不知道。皇室的關(guān)系一向錯綜復(fù)雜，他們的表親也遍布了各個國家的皇族，那些人的資料全是絕密的，我們查不到。”安雅這樣回答。

斯冠群并沒有責怪她的失力，事實上，安雅所說的都是實情。

如果扯上了別國真正的貴族，那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那這件事，斯總打算如何處理？”安雅正等著他的回答。

顯然，那位威廉親王同樣在等著他的回答。

斯冠群沉默了片刻，終于妥協(xié)道：“打電話給商天南，和解吧。”

這只是第一輪，第一輪無非是互相探究底細的舉措，他從不打沒把握的戰(zhàn)，不過，老A居然能請得動親王閣下……斯冠群確實有點驚奇。

驚奇之后，甚至還有點淡淡的驚喜。

事情變得很好玩了呢。

他已經(jīng)開始期待第二輪的交鋒了。

那么，下次請表現(xiàn)得更成熟一些，別讓我失望，黑帝——老A。

安雅很盡責地將這個指令記了下來，要掛電話前，她按部就班地問了一句，“斯總還是打算在B市呆著？或者，需要我安排飛機……”

“再留幾天吧。”對于這個問題，斯冠群很快給出了答案。

雖然在前天，他已經(jīng)決定離開B市幾天，以免自己繼續(xù)沉淪于她，可是，在看到蘇瑞發(fā)給他的兩條短信后，他還是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既然不能冷處理，那就直接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斯冠群從來不是那種會逃避的人。

安雅沉默了。

她自然知道斯冠群留下來的理由。

那個理由，讓她的胸口宛如被什么東西堵住似的，窒息得難受。握住話筒的手也捏得緊緊的，長長的指甲摳進了她的掌腹，可是，她卻毫無知覺。

可是，她的聲音仍然聽不出半分情緒，“我知道了。那么，斯總再見。”

“對了，安雅。”斯冠群卻叫住她。

安雅沒有動。

“你談過戀愛嗎？”斯冠群冷不丁地問。

這個問題，讓安雅驚愕不已，原本冷漠而干練的目光慢慢地放柔了下去，她將話筒按在耳朵邊，低著頭，輕聲道：“我不知道，但如果斯總想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我可以回答——有，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人。”

“哦。”斯冠群的反應(yīng)卻異常平淡，“我只想知道，談戀愛都需要做些什么？譬如，逛街？送禮物？”

安雅的心徹底沉入谷底。

斯冠群并不關(guān)心她的私生活，他甚至不去問她喜歡了那么多年的人到底是誰。他想知道的，是如何取悅他的心上人，那個蘇瑞，他此時的小女友。

“……大概送禮物就好了吧，女人都喜歡禮物。”安雅咬著唇，平靜無波地回答道。

“唔。”斯冠群沉吟片刻，終于結(jié)束了這個有點奇怪的話題，“沒事了，你早點休息吧，有事我再聯(lián)絡(luò)你。”

“好。斯總晚安。”安雅很平靜地掛斷電話。可是，下一刻，手機已經(jīng)砸向了墻壁，那款價值不菲的手機，很快成為了七零八落的碎片，散在了地上。

蘇瑞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醒來的時候，斯冠群已經(jīng)站在了房間里，他面向著落地窗簾，背對著她，聽到她起床的響動，斯冠群轉(zhuǎn)過身，問：“要拉窗簾嗎？”

“好。”蘇瑞擁著被子坐起來，大概是休息得不錯，她覺得自己的精神也恢復(fù)得差不離了。只是手臂和腿上的那些壓痕還有點酸痛。

斯冠群于是拉開簾子，外面的陽光從大大的落地窗戶透進來，晨曦彌漫了整個房間，而在窗戶外，是一片修理整齊的花園，幾棟草雕雕塑矗立在草坪的正中央，靠著窗戶的地方，則種植著半人高的灌木樹，有不知名的大花再綠色的葉子間探出頭來。更遠的地方，是碧藍的天，以及惦著腳尖游走的云。

蘇瑞簡直不敢相信這也是那棟繁忙城市里的一處所在，昨晚來的時候，天色太黑，她也沒來得及看，現(xiàn)在才知道，這里竟然那么美。

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中世紀的古城堡，也許再過沒多久，外面就有駿馬飛馳而過。

蘇瑞赤著腳站了起來，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所以，即便赤著腳，踩在上面也不會覺得寒冷，她緩緩地走到窗戶前，手掌貼著玻璃，久久地望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