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的身體繃得很緊,那種極端虛無的感覺,讓她不明所以,斯冠群的吻很輕很輕,輕若最柔軟的羽毛。在她的皮膚上一掠即走,驚起一層寒栗,浮出來,敏感地顫栗著。
蘇瑞的眼睛閉得很緊很緊,睫毛輕顫,她的身體從未像此刻那樣敏銳過。仿佛置身在一個危機四伏的曠野里。他的吻是曠野里滑過的風。
斯冠群的手終于移到了她身側的拉鏈,很緩慢,慢到無法想象的地步,以至于蘇瑞不得不去仔細地感受衣服脫落的感覺,拉鏈一點一點地敞開,雖是尾夏,卻還是有風灌了進來,透過衣料,漏過他的指縫。肌膚仿佛變成了有呼吸的生命體。
蘇瑞下意識地將身體蜷縮起來,原本放在身側的手也抬起來。
斯冠群停下動作。
他輕輕地按住她的手,十指交纏,與她握在一起,再緩緩地,緩緩地,挪開她的手。
“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不愿意,可以隨時喊停。”他從她的脖子邊移到了她的耳邊,呢喃般,很輕很輕地說。
蘇瑞卻不想喊停,她只是害怕,可是并沒有反感。
除了面對莫梵亞,她幾乎沒有對任何人產生過躁動。
她甚至還懷疑過自己冷淡。
除了面對莫梵亞,蘇瑞的身體是一湖平靜無波的死水。
她可以大聲笑,可以隨意地和同事開那些帶顏色的笑話,可以在酒吧里吊帶熱褲,毫無顧忌?墒枪亲永铮瑓s宛如一個從未經人事的處。
斯冠群也漸漸發現了她的青澀,這讓他微微驚奇。
為什么要對自己那么嚴苛呢?
所以人都是好逸惡勞的,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過上更安逸的生活,這個女人,卻好像處處與自己過不去似的。
以愛之名,她將自己關進了囚牢。
而現在,他想解開她的束縛。
徹底地解開。
同樣……以愛之名。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專注自己身體的感覺,試著去傾聽它的聲音。”他諄諄善誘,既是盟友,也是智者。蘇瑞卻懵懵懂懂,她的手已經被他壓在兩側,手指交纏的熱度。將手心里沁出的汗,蒸騰成一種奇妙的霧氣,至少,在她此時閉上眼睛的想象里,它就是一團可以看得見的霧氣,籠罩在周圍,攫奪著她的呼吸。
“放松,別緊張。”他的唇舌總是會不經意地滑過她的肌膚,濡濕的,輕柔的,仿佛有什么靜悄悄地爬過,蘇瑞覺得癢,微顫了一下,也被奇怪的戰栗所俘獲。
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便好像蘇瑞一直抗拒的醉酒的感覺一樣:身體不由思想所控制,它自己會做出反應。這讓她無力。
本體遺失的無力。
禮服的材質本是杭州絲綢,隨著拉鏈的松開,本身的垂墜感很快讓禮服順著她的曲線逶迤落地。
小腹是平坦的,除了肚臍附近一條已經不太明顯的產線外,根本就看不出她是有過孩子的。
也對,當初她生樂樂的時候,不過才十九歲。
十九歲的少女,全身正洋溢著驚人的恢復力與活力。而且,蘇瑞的體型本來就偏瘦,一直以來吃不好飯,又總是為了簽單,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這樣的生活,是無論如何都胖不起來的。
見蘇瑞又有想遮住自己的意圖,斯冠群再次纏住她的手,將她的舉動扼殺在搖籃里。
蘇瑞的臉已經開始發燙,雖然閉著眼睛,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斯冠群的目光仿佛是另一雙無形的手,所到之處,視線的終點,總是會莫名地做出反應。好像正搖手吶喊迎接著他的臣民。
她自己都分不清,這樣感覺,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想到自己今天穿的內衣……她又小小地羞慚了一下。
幾乎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丟臉,是真的很丟臉。雖然并不想去取悅他,可是女人還是會在此時在意這些瑣碎的問題,因為太無助,所以總想用什么來捍衛自己的退縮。
美貌,絕好的身材,無可挑剔的肌膚與儀表,這些,她都沒有。她沒有任何防備與武裝。
況且,肚子上還有傷口……
腋下會不會有味道?
剛才在宴會廳里走來走去,身上也一定還有很多很多汗。
蘇瑞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很大大咧咧,即便是第一次,與莫梵亞的第一次,她都可以不管不顧,甚至不惜在洗澡的時候,自己弄傷自己,然后,極端無畏地爬上莫梵亞的床,甚至主動吻了他!@些勇氣,都去哪里了呢?
此時此地,在斯冠群的面前,她卻是一個完全的弱者。
他是審判者,她是被審視的一方。
“蘇瑞,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美,美得讓人不能移開目光!闭谒梢曌约海话驳臅r候,斯冠群由衷地嘆道。
蘇瑞不置可否。
她美嗎?
不,比起李艾,比起蕭蕭,甚至比起胡娟,蘇瑞論姿色,都是拍馬難及的。她沒有明艷的五官,充其量只是端正而已,如果用一種顏色來形容她,那便是抹茶綠。淡淡然,干凈的,卻又冷不丁讓你驚艷一下的那種顏色。
可是,因為斯冠群的這一句話,她是真的安心了許多。
然后,斯冠群做了一個讓她大吃一驚的動作,他突然低下頭,在她妊娠后的傷口上,吻了一下。這一次,不再是輕如羽毛的吻,而是認真的,迷戀的,輾轉難安的吻。
斯冠群的動作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幾乎稱得上柔情蜜意,他描畫著那個淺痕的輪廓,想象著十九歲那年,她為了她愛著的男人,退學,生小孩,那近乎傻氣的勇敢。
當初堅持要下樂樂的時候,蘇瑞到底在想什么呢?
在這個小小的身軀里,到底隱藏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力量?
他很好奇,很好奇很好奇,到最后,心居然莫名地疼了一下。
而在斯冠群做這些的時候,對蘇瑞而言,簡直是一種陌生的折磨。她是隨波逐流的一葉舟,手足因為那奇異的電流,隱隱發麻。全身宛如炸汗似的,有什么想涌出來,中間卻隔著一層薄薄的保鮮膜,她開始焦躁,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身體在攢動,在泥沙地里艱難涌流。
為什么現在卻表現得那么迫不及待,她幾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一種能讓所有焦躁暢快淋漓的力量。
可是斯冠群卻仿佛故意折磨她一樣,他并沒有表現出半點想要她的意思,只是耐心的,溫柔的,將她一次又一次地推進死胡同。
“別咬嘴。”他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挪過去,也輕輕地咬了一下她的唇,小小地警告了一下。當然,動作很輕,沒有絲毫威脅力。
蘇瑞的唇也就勢啟開,輕輕的,克制地吐出一口氣,可是那口氣還沒吐完,又被很快堵了回去,這是斯冠群第一次深吻她。
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也許就要死了。
她不敢承認,也不想去承認,思維已經被他摧枯拉朽般的深吻弄到短路,她且浮且沉,宛如溺水,可是,這片海水并不讓人難受,她想沉入海底,沉在海水的包圍里,再也不醒來。
可是,也在這時,斯冠群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撫摸也好,吻也罷,統統停住了。
蘇瑞迷茫地睜開眼,她的眼眸里蒙著一層氤氳的霧色,她困惑地看著他,事實上,她一直困惑著,她是個被牽著鼻子走的小小狗。
斯冠群的喉結動了動,蘇瑞此時的眼神,竟比她的身體更讓他覺得難以招架,他會克制不住。
可是,他必須克制。
……如果想讓她愛上自己。
“你想要我嗎?”斯冠群的聲音有點嘶啞,卻不影響它的悅耳程度,它讓那個低沉穩重的男低音顯得如此性感。
蘇瑞愣了愣。
她想起了那一通電話。她想起他對她的承諾。
只要她一天不親口說出想要他的話,他就永遠不會動她。
現在,他是想要兌現諾言嗎?
蘇瑞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看著他同樣變得緋紅的臉,不管他的神情多么從容,多么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中,他此時確實也不舒服,這是實情。——而且,他到底多大呢,是不是時光在英俊的男人身上,總是會停留很久很久?
“你想要我嗎?”他問。
蘇瑞簡直無法思考。
這樣的男人,誰又能拒絕?
可是,她還是沒辦法將它訴諸于口,這就是一場博弈,在斯冠群提出那個條件時,便是宣戰。他想要她的心,不管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情況下,他要她去承認自己的心。
她咬緊了唇,在他問她的時候,她沉默以對。
斯冠群伸出手,極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雖然繾綣纏綿,似那么那么不舍,他還是放開了,蘇瑞看著他沉靜的眉眼,里面并沒責怪或者懊惱的意思。
它太安靜太安靜,從容淡然,仿佛有冷眼桑田的耐心。
他在幫她穿衣服,天氣雖然不太冷,可是晚上的空氣,還是有點沁涼。
蘇瑞則有點傻傻的,任憑他將方才情亂時穿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好好地穿回去,然后,斯冠群伸手拉起她,兩人一起在沙發上并排坐著。蘇瑞很是懵懂,她垂眸,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低聲道歉道:“對不起!
剛才的行為,也許真的很掃興吧,其實,既然已經決定將自己交出去,便是承認了想要他,又有什么難?
遲早是會走到那一步的。
可是,不知為何,她就是沒辦法說出口。她本來就不是善于騙人的那種人,更何況,是騙自己的心呢?
“為什么道歉?”斯冠群卻不以為意,他方才的沉默,并不是冷淡,或者覺得她讓他失望,而是沒辦法開口,在緊要關頭打住,但凡男人,都需要一個長久的緩和期。
他已經過了沖動的年紀,也不是那種欲望一來,就必須猴急辦事的毛頭小子,可是,他仍然是個男人,有很正常的生理。何況面前又是自己喜歡的女孩。
沒想到,他的冷靜讓蘇瑞不安了。
“我……”蘇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為什么非要道歉不可?
“我說過,我愿意給你時間,今天是我太不合時宜了。你這幾天都會很忙,樂樂的手術也迫在眉睫。我這樣逼著你,應該是我向你道歉!彼构谌嚎粗,輕聲道。
蘇瑞低下頭。
是啊,樂樂。
她的兒子在病房里,她卻因為一個不可能娶她的男人躁動難安,這樣的母親,果然是極品。
“蘇瑞!币娞K瑞低下頭,臉上又浮現出那種讓他心疼的迷惘,斯冠群伸手理了理她方才弄亂的頭發,沉聲道:“不會有事的!
蘇瑞抬頭看著他,他的眼睛幽深而篤定。
“有我在!彼f。
短短的三個字,卻仿佛沾染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魔力。
蘇瑞的眼眶莫名地發熱。
“嗯!彼谋且粲悬c堵。
斯冠群沒有再說什么,他倚著靠背,就這樣陪著她閑坐。
又過了幾分鐘,蘇瑞終于回過神,她低聲道了一句,“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吧!比缓髲街睂④囬T推開。
“蘇瑞。”斯冠群將她送出來,一直走到醫院門口,才算開口,“我能見一見你的家人嗎?當然,并不是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