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通報后，謝知火便往宅院里走去，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既陌生又熟悉。

他的童年是和哥哥在外面度過的，只是過節(jié)的時候才會回到這里和家人團聚。這里留給他的最后印象就是比武場上的那個擂臺，兩個小小的人在打斗，隨著他的落敗而終止。謝知火握起右手，無論怎么使勁依舊無邊改變縈繞在手臂的無力感。

走進門口，見到客廳里坐著的路可柔，謝知火愣住，這么多年母親好像沒怎么變過，依舊是記憶里那副溫婉的模樣，頭發(fā)挽起，身上的衣服永遠是暖色調(diào)的，每次被父親責(zé)罰后，除了哥哥，就是母親給他擦藥。

聽見聲響路可柔轉(zhuǎn)過頭來，臉上帶了笑意，“是小謝吧，里面坐，至深他出去辦點事，一會就回來了。”

“嗯，好。”謝知火走到路可柔的身旁坐下，細細打量她倒茶的手，那雙手上的皺紋昭示著這個人已經(jīng)不再年輕。他離開家已經(jīng)有16年了，年輕的越發(fā)年輕，蒼老的更加蒼老，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樣子了。

“聽說你和阿臻是朋友？”

謝知火點頭應(yīng)時，路可柔把茶杯遞給謝知火，“阿臻他性子冷淡，少有什么朋友，難得和你玩得來，你且多擔(dān)待他一些。”

“好。”謝知火笑著回到。

從小到大從來都是葉臻擔(dān)待他，沒想到有朝一日也輪到他來擔(dān)待自己的哥哥了。

兩個人隨口閑聊著，溫馨的氣氛被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

“你怎么來了？”葉至深進了客廳，看見謝知火和路可柔在一起，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至深，你回來了，謝先生是來找你的。”路可柔起身，體貼的接過葉至深的外套，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別對人家孩子冷著個臉。”她回頭不好意思的沖謝知火笑笑，拿起桌上的茶壺，“我去給你們倒杯茶，你們慢慢聊。”

“不用麻煩伯母了，我們出去說。”謝知火看了眼葉至深朝外面走去。

“這...”路可柔來回看了看兩人。

“沒事，你歇著吧，我去跟他說兩句。”葉至深拍拍路可柔的肩膀跟著走了出去。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來這里嗎？”庭院的涼亭內(nèi)，葉至深已經(jīng)不復(fù)剛才對妻子時的柔情，一臉鐵青的看著謝知火。

“呵...你當(dāng)我愿意來？老頭，我這次來是有事要問你。”謝知火慵懶的靠在長椅上，一只胳膊攬著椅背，翹著二郎腿斜睨著葉至深。

這幅無所謂的態(tài)度讓葉至深臉色更加難看，“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出國這幾年連對長輩的尊稱都不會了嗎？”

謝知火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而后又垂下，嗤笑一聲，“咱們彼此什么樣彼此都清楚，何必來這套虛的，我可不是葉臻，做不出那副孝子賢孫的模樣。老頭，你已經(jīng)老了，就別拿我小時候那套來教訓(xùn)我了。”

被謝知火的話刺激到，葉至深臉上的橫肉顫抖了幾下，神色變換幾瞬后卻是笑了，“我是老了，可是沒有關(guān)系，因為我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合格的葉家的繼承人。”

“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謝知火收起翹著的腿，眼神變得凌厲起來，起身走到葉至深面前，“葉臻終究是出了什么事？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看來你已經(jīng)察覺到了。”葉至深瞇起眼睛笑容里掩藏不住的得意，“罷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訴你了，反正你也改變不了什么。”

“你知道自己當(dāng)年為什么會輸給你哥哥嗎？”葉至深的瞅了眼謝知火的胳膊，“你還真是大度啊，我記得這條胳膊就是比試的時候被葉臻打斷的吧，這你都可以原諒他？”

“你到底想說什么？”謝知火眉頭緊皺。

“難道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以葉臻的性情，即使當(dāng)時是你們兩個在對決，他何至于打斷自己親弟弟的胳膊，是他一時急眼不知輕重嗎？不是的，阿爍。”謝知火搖搖頭，一字一頓的說道，“因為他比你更狠絕，更瘋狂。”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謝知火眉心皺成川字，緊緊盯著葉至深，他感覺到葉至深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會至關(guān)重要。

“我想你應(yīng)該一直很討厭我吧，覺得我冷血無情，呵...葉家的每一代家主哪個不是冷血無情的呢，并不是我們有意為之，而是留在骨血里的基因在操控。葉家有遺傳的精神疾病，當(dāng)然，不會是失心瘋那一類的，不過相比起正常人來偏執(zhí)冷漠的成分更多了些，就像我，像你爹爺爺，像如今的葉臻。”

在謝知火震驚的目光中葉至深繼續(xù)說道，“當(dāng)年的那場選拔繼承人的比試，并不是葉臻的能力勝過你，而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是從一出生就被上天選中的人，而你，無論多么努力，永遠只能是個失敗者。不過...”葉至深輕笑一聲，“似乎遭遇了一些事，你的性情中些變態(tài)的成分也被激發(fā)出來了，但終究是不夠，游樂場的爆炸，如果換成是我，換成是葉臻，我們可不會在意那些群眾的死活，阿爍，你終究是太心軟了。

謝知火一時難以置信，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原來他被葉家拋棄，不是因為自己比不過葉臻，而是因為...因為這么可笑的原因。

“這病一旦發(fā)作，就不可能痊愈，所以你也好，云萱也罷，誰都不可能阻止葉臻了。”葉至深的臉色充滿了得意，葉臻，就是他最完美的杰作。

謝知火眼神變了變，抓住了葉至深話里的漏洞，“不對，如果病發(fā)就不能痊愈，那當(dāng)年我們決斗時葉臻就已經(jīng)發(fā)作了，為什么他后來這么多年都沒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