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巖的狠厲嚇退了所有人，連搶水的帶看熱鬧的跑了個精光。

我接過尚巖手中的保溫杯，用蓋子裝了些水，阿賓幫忙撬開老太太的嘴，我們一起把水給她喂了下去。

“這樣還是不行，外面溫度太低了，光靠熱水是不夠的。”羅浩說道，“不如這樣，我們回去把車開過來，把老人家放在車上，暖氣一開，興許就好了。”

“行，就這么辦。”南柯說道，“讓迦音和輕塵在這等，我們一起回去，萬一打不著火，相互幫忙推一下。”

“我不去，我要在這里陪輕塵！”宋媚說道。

“輕塵又不是小孩子讓人抱，要那么多人陪著干嘛，你不去，等下你就別坐！”南柯這一路上被她煩死了，說起話來一點都不給她留情面。

“你好好說話不行嗎？”常輝又不干了，拉著宋媚就走。

宋媚怕南柯懟她，不情不愿地跟常輝走了。

尚巖深深看了我一眼，和阿武一起走了。

南柯沖我擠擠眼，叫上阿賓和羅浩一起走了。

這一大片空地，就剩下我和易輕塵，還有他懷里的老人家。

我蹲在易輕塵身邊，他身上沒有我熟悉的煙草香，連哈出來的白氣都被風吹散了。

他滿面憔悴，眼窩深陷，下巴有青色的胡茬，比起以往那個精致得體氣度非凡的易輕塵，多了些糙漢子的味道。

在經過最初看到我們時的短暫激動之后，他整個人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淡然，波瀾不驚。

他懷里抱著一個陌生的老人家，背后是茫茫看不到邊的雪原和一輪西移的紅日，看起來有種震撼心靈的悲壯的美，讓人無端覺得時光易老，歲月蒼涼。

我癡癡地看著他，多想不顧一切把他摟在懷里，對他訴說我這幾日來的憂慮，思念，牽腸掛肚，告訴他我度日如年的煎熬。

可是不知怎地，我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拘謹，我不敢和他交談，甚至連往他身邊挪一下都不敢。

但我又是那樣迫切的想挨近他，哪怕只是貼著他的衣袖，讓他哈出的氣息能夠隨風拂過我的臉，我都覺得滿足。

“我臉上有什么？”易輕塵見我一直盯著他看，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

我一下子紅了臉，手足無措。

“給我點根煙！”他說道，指了指裹在老人身上的大衣。

我從大衣口袋里翻出煙和打火機，抽了一根遞到他嘴邊。

他好像想笑，又沒笑，張嘴叨住了，示意我點火。

我打著火，還沒湊過去就被風吹熄了，一連打了好幾次，一次都沒成功。

“笨！”他嗔怪道，“挨近點，用手捂著。”

“哦。”我應了一聲，靠近他，用身子擋著風，一手打火，一手捂住火苗遞過去。

他湊過來，猛吸了兩口，點著了煙。

我像完成了重大使命一樣松了口氣，重新蹲在他身邊，煙霧隨風飄過，那熟悉的味道讓我差點淚崩。

“干嘛？”他看我紅了眼眶，騰出一只手，我以為他要揉我頭發，他卻把煙從嘴上拿開，對著我吐了一口煙霧。

我猝不及防，被嗆得咳了兩聲，眼淚直往外涌，再也不顧了許多，摟著他的脖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他身子震了一下，沒有躲開，任憑我摟著，許久，發出一聲似感慨似滿足的嘆息。

“別哭了，小心臉被凍住。”他說道，“到時候我只能用舌頭給你解凍。”

我噗嗤一聲破涕而笑。

他竭力繃著臉，不想笑，最終還是沒繃住，笑了起來。

這是怎樣的一個笑容，剎那間，我仿佛看到雪地上開出了花，又仿佛聽到了冰雪從大地深處融化的聲音。

我忘情地捧住他的臉，與他兩兩相望，癡癡道，“易輕塵，我愛你！”

易輕塵的笑容僵住，癡呆呆地看著我，許久，許久，才說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愛你！”我說道。

“什么？”

“我愛你！”

“風大太，沒聽清！”

“我愛你！”

“再說一遍，愛誰？”

“愛易輕塵，我愛易輕塵，我宋迦音，愛易輕塵！”我貼著他的耳朵，大聲說道。

“吵死人了！”他晃晃腦袋說道。

跟著又一個聲音說道，“吵死人了！”

我和易輕塵嚇了一跳，四下看，并沒有人，忽然，他懷里的老人家動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誰這么吵？”老人家虛弱的聲音問道，看看易輕塵，又看看我，驚訝道，“我這是在哪兒？”

“你在我懷里呀阿姨！”易輕塵說道，笑容在他臉上舒展開來。

這笑容比剛才那個還要絢爛奪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充滿了生命的喜悅。

羅浩他們把車開過來，看到老人家已經醒來，都很開心，而且很巧的是，老人家也是海市人，聽說我們要回海市，請求我們帶她同行。

于是我們從來時的八個人增加到了十個，趕在日落之前，開著車上路了。

我們走的時候，救援隊又先后送來了很多物資，電路也在搶修中，相信過不了多久，列車就可以繼續運行了。

出發前商量誰坐哪臺車時，我沒想到，易輕塵居然提出坐尚巖的車，而尚巖也沒有拒絕。

一開始我想不通他為什么要這樣，后來我覺得他可能是為了擺脫宋媚，因為他不管坐哪臺車，宋媚一定會纏著他和他一起，但唯獨尚巖的車宋媚不敢坐。

尚巖一路上沒和宋媚說過一句話，但宋媚就是莫名的怕他，他眼一瞟，宋媚立馬就躲得遠遠的。

看到易輕塵上了尚巖的車，宋媚看我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嗖嗖亂飛。

我其實挺尷尬的，如果我和易輕塵坐后面，尚巖會不高興，如果我和尚巖坐后面，易輕塵也會不高興，最后我只能選擇坐在副駕，把后排讓給他們兩個。

他們居然聊起天來。

“真沒想到你會來。”易輕塵說道。

“你沒想到的多著呢！”尚巖說道。

“不管怎樣，這次真的謝謝你！”易輕塵說道。

“不需要，我并不是為你而來。”尚巖說道。

呃，好吧，他成功地把天聊死了！

我替他們尷尬的同時又感到欣慰，不管怎樣，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個時候，我還滿以為我們能夠順順利利回到海市，卻萬萬沒想到，后面又發生一件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