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國安的意思她明白,她搬到明珠別墅區的時候,整個人性子很孤僻,也不怎么開口說話,如果不是因為江家和江淮安的貼心照顧,她真的不知道她會怎樣。
記憶的大門在一瞬間被打開,恍惚間,那個笑得一臉溫和的少年從里面走出來,伸手對她說:“跟我回家吃飯吧。”
跟我回家……
吃飯吧……
記憶中的少年,笑的是那么好看,眉眼也是那樣的漂亮。
這些年,她縱然忘記了很多事,也沒忘記,那天下午,她坐在臺階前看到的少年,也沒忘記那一年,拉著她的手,帶她回家吃飯的少年。
慕青晚鼻子有些酸,心里似乎有個軟軟的聲音在說:慕青晚啊,有人會帶你回家吃飯,真好。
有人能牽著你,也真好。
一瞬間,慕青晚忽然有些想哭,當眼眶熱起來的時候,她拼命咬著唇忍住了。
她不能哭。
不能的。
慕國安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還在絮絮叨叨的說這話,他眼神望著虛空,有些飄忽,似乎是想到了從前。
“那時候你媽媽一直說,我們青晚有福氣,有淮安這么好的男孩子照顧,她看著放心。她啊,一直很喜歡淮安,一直都當女婿看著。后來,她快不行的時候,還特地交代我,去學校把淮安帶過來。”
慕青晚鼻子更酸了,她想起來在醫院的時候,江淮安說的那些話,他說的,是她不知道的那些遺言。
她想起,江淮安抱著她的手哭泣時,那滿手的濕熱,耳邊又響起他說的那些話……
他說,你媽媽她,希望我們在一起,一起長大,結婚,生孩子,可惜……她覺得,她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他說,我答應了你媽媽的,答應了她的,她直到最后,都在說讓我們好好結婚,直到最后……樂視我沒有照顧好你,我不過是出國選大學,怎么就把你給丟了呢?
他說,慕青晚,整整七年,七年,慕青晚,我花了十年等你長大,花了七年來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
他還說,慕青晚,我愛你,對不起,我愛你……
心里倒是被人倒了一整壺的山西老醋,酸出了無數的淚。
慕青晚咬著唇,可視野已經模糊不清。
她知道,是她欠了江淮安。
如果沒有江淮安那些年的照顧,她說不定已經長成了一個自閉的問題少女,哪里還能歡樂的長大,又哪里會考上大學?
她想起顧林曾經寫在書里的一段話:如果你在感情里不知道該如何取舍的時候,那你就衡量。看你在這份感情里付出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又受到了多少的傷害,給與里對方多少的傷害。
如果,在衡量之后,你得到的>你付出的+你受到的傷害。
那你就不要舍棄,因為計量單位不會騙人,對方比你付出的多,他愛你。
慕青晚放在腿上的手,忽地緊攥成拳。
慕國安長長地喘了口氣,看上去有些疲憊。
“這些年,你不在家,很多事兒,你也不知道,去年S市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去跟一個客戶吃飯,哪兒距離你媽媽的墓地很近,我買了花,讓司機開車去了哪兒,你猜,我在哪兒看到誰了?”
聞言,慕青晚一愣,抬眸看向慕國安,就看見他緩緩地笑起來,笑得很是欣慰。
“我看見淮安了,他當時就站在那兒,黑色的西服上落滿了雪花,像是呆了很久的樣子。”慕國安停頓了幾秒,有些哽咽,“我走過去跟他打招呼,問他來了多久,他卻告訴我剛到,可是,怎么可能剛到啊?剛到的人,怎么會一身的雪花呢?”
慕國安說著,自己笑起來。“那時候啊,我就知道,淮安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他心里有你。所以,我才讓你去江氏上班。”
“我知道,他會對你好。”
慕青晚抿了抿唇,重新低下頭,沒有在說話。
慕國安又說:“其實你不在的這幾年,每逢下雪我去的時候,總會瞧見墓碑前放著一束花,起初還好奇是誰,還以為是你偷偷回來放的,直到去年,我才明白過來,那不是你放的,那是淮安。”
慕國安欣慰地笑起來,慕青晚沒有在說話,就只是低著頭坐著。
慕國安目光帶了幾分神采,視線落在慕青晚身上,有些感慨,也有些欣慰。
“這些年來,爸爸忽略了你,也沒能照顧好你,就只是希望趁著我還在的時候,能看著你過得好,能偶爾來看看我。這樣,等我到了上邊,也好跟你媽有個交代。”慕國安伸手指了指上方,眉眼溫和的笑起來。
慕青晚的眉,一下子就蹙了起來,聲音有些不悅,“你兒子還小呢!你現在就說這話,若是讓秦雪聽見,怕是免不了一通鬧騰了!”
明明想要說的是關切的話,可一出口就變成了這樣,慕青晚有些想要抽自己兩巴掌,她咬了咬唇,紅著眼眶別過了臉。
慕國安知道她話里的意思是好意,和藹的笑起來。
“你放心,你還沒結婚生子,我是不會現在去見你媽媽的,不然,她肯定是要怪我,我得看著你結婚生子,過得好了,這才安心。”
“那你等著吧!我還年輕呢!不想這么早結婚生子!”
慕青晚的語氣有些不自然,心里一個勁兒埋怨自己,可誰叫她就是不會說幾句貼心的話呢?
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到了她這兒可好,簡直就是大冬天的貼身刀片!不光涼,還特么疼!
……
樓下,江淮安耐著性子跟慕凱南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玩積木,看數獨,偶爾也陪著他一起玩。時不時偏過頭往樓上書房看。
慕凱南玩的很開心,一直“姐夫姐夫”的喊著,他這“姐夫”喊的江淮安很是受用。跟慕凱南說話的語調都軟了幾分。
慕家的傭人都偷偷打量他,偶爾有女傭過來送茶,不經意對上視線臉都紅了。
秦雪在接了個電話,上了樓,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樓上下來,見江淮安正陪著慕凱南在客廳玩,美眸微轉,閃過一抹算計笑意,這才扭動著腰肢下了樓。
“又玩積木呢?”
秦雪走到沙發旁,在江淮安身旁的空位置上坐了下來。
慕凱南正低頭玩的認真,聽見她的聲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江淮安臉色猛地低沉了幾分,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懾人的冷意。
一旁的傭人的神色也有些變了。
再怎么江淮安也是大小姐的男朋友,這太太是大小姐的后母,坐在自己未來姑爺身邊,還這么近,這算什么事兒?
“江總是不是等的著急了?青晚啊,這許久不回家,估計要……”
江淮安臉色本就陰沉的厲害,秦雪還不識趣地說這話,身上濃重的香味,幾乎連帶著吐沫星子一起噴過來,江淮安簡直忍無可忍,“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冷冷道:“凱南,我上樓等你姐姐。”
“嗯,好。”慕凱南哪里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兒,聽見聲音昂著頭沖著江淮安笑著點點頭。
見狀,江淮安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這才從茶幾的另一邊繞出沙發,朝著樓梯口走去了。
秦雪的臉,在江淮安猛地站起身的瞬間變得難看。
而當她目送著江淮安上樓的時候,眼底的那一抹尷尬,一點一點轉變成了怨恨和陰冷。
這男人!真是不知好歹!
竟然這樣對待她,真是太過分了!
秦雪氣的怒不可遏,胸口起起伏伏,臉色也白了紅,紅了黑的,一旁的傭人齊齊退遠了一些,生怕秦雪將怒氣撒到她們身上。
可就算她們在怎么努力縮小存在感,也還是逃不掉的。
秦雪正在心里罵江淮安,慕凱南就忽然拍手歡呼:“給姐姐的城堡堆好了!”
聽見這話,秦雪臉色一瞬間更加難看了,抬手就照著慕凱南的屁股打了一下,打的慕凱南一愣,回頭茫然而害怕的看著她:“玩什么積木?作業寫好了嗎?”
“寫……寫好了。”慕凱南小心翼翼的回答。
秦雪還是覺得胸口的悶火難消,但也不好對慕凱南發火,畢竟慕青晚和江淮安都在,慕國安也在,這個時候,如果把慕凱南弄哭了,很不好辦。
她氣的左右環顧時,瞥見放在桌子上的一杯茶,就端起來喝了一口,下一秒就把茶盞摔在桌上,將嘴里的茶吐出來,怒聲道:“誰端來的茶?這么涼,讓人怎么喝!”
先前給江淮安送茶的妹紙怯生生地過來,低著頭縮著脖子道:“這是給……”
“這是什么?我讓你解釋了嗎?錯了還找借口!你到底會不會干活?不會趕緊滾!”
她這么一罵,那女傭瞬間閉上了嘴,也不敢說這話是給江淮安的。
“真是的,養你們一個個有什么用?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
“我知道錯了,太太。”
“知道錯了還不趕緊重新端一杯過來!”
“我這就去,這就去。”女傭顫巍巍地將桌子上的茶盞端起來,快步走去了廚房。
秦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還是覺得胸口的怒火沒有發泄完。
她側眸瞅了一眼二樓的書房,冷眸幾番流轉。好一會兒才收回了目光,就瞧見慕凱南正盯著自己看,瞬間更煩了。
瞪著眼睛沖他道:“看什么?玩你的積木!”
她語氣沖,又翻著白眼,慕凱南被嚇了一大跳,渾身猛地哆嗦了一下,這才轉身坐在小凳子上,繼續玩自己的積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