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生不敢多看許滿滿一眼,他強裝出來的鎮定,不知道許滿滿有沒有識破。
許滿滿寫字時,林春生也低著頭寫字,余光卻一直看著許滿滿的方向,今天的裝扮讓許滿滿每個動作都變得優雅起來,她每一次提筆頓筆行筆都像一個舞者,像一副會動的畫。
他的心怦怦直跳,因為得不到,所以越渴望的那種感覺在他的胸腔里積蓄著能量,似乎要噴薄而出。
許滿滿沒有看出林春生的異樣,因為有旁人在,所以她并沒有很尷尬,可能是因為心里不想和林春生就此變成陌路人,所以她有在努力維持和林春生之間的師生感覺。
“李叔叔過獎了,我比較喜歡小楷,林老師也一直鼓勵我往小楷這邊去提升自己。女人嘛,多是娟秀小氣一些。”許滿滿謙虛地放下筆,語氣里盡是對李建華的尊敬。
她有在暗暗觀察墻上的字畫,那都是李建華和他收藏的一些字畫,有好多都是林春生的,許滿滿默默在想這墻壁上的字畫,可都是值錢的字畫,雖說藝術和金錢掛鉤未免顯得俗氣,可是藝術家也是要吃飯要養家的,許滿滿突然覺得她的林老師實在是厲害的緊。
不過,沒有一個人的成功是隨隨便便的,林春生付出了什么,沒有人知道,許滿滿相信他現在的收獲是他應得的。
李建華拿起許滿滿的字放在半空中好好端詳,突然指著一個筆畫,對林春生說:“你看,果然是你的徒弟,這個地方,多多少少有你的影子。不過,要我說,許老師也是下了苦工的,文征明的字,你一定很喜歡吧,臨摹下了苦功,才能這樣收放自如。不錯,很不錯,許老師,你這幅字,我要了,這可是我第一次收小楷,我要好好裝裱一番,不過,我能不能邀請春生在這張紙的空白處添上幾筆,加點意境,好不好?”
林春生接過許滿滿的字,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我很榮幸,李叔。”
許滿滿站在一旁,看著林春生手中像是有魔法的筆在紙上時而如行云流水般游走,時而如蜻蜓點水般輕觸,滿目歡喜和敬佩,一副閨中少女舉著杯盞面向那棵老樹獨自暢飲圖就這樣顯現在紙上。
少女的心事躍然于紙。
李建華不停地嘖嘖贊嘆,“春生啊,不愧是我喜歡的書法大家,你看看這感覺,瞬間就出來了。真好,我馬上請人來裝裱。”
林春生自己也很滿意,落筆的時候,想著這是他和許滿滿第一幅合作的作品,想著他這幾日在陽臺上獨自喝酒想著許滿滿的心情,所以才能這樣下筆如有神,筆下的人自然就有了情感。
“李叔喜歡,春生惶恐也榮幸。”
李建華把作品放下,轉身看著許滿滿,“你叫滿滿是嗎,這是個好名字,圓滿。萬事如果能圓滿,那該多好。以后,要多向你老是學,春生年紀雖然輕,但是他的修為是不得了的,很多人都喜歡他的字畫,我預備等他能靜下心創作出一個系列的時候,就獨立出資在市里最豪華的商場幫他舉辦一次作品展,個人的。希望到時候,能看到你的作品。”
許滿滿睜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林春生走到他們面前,笑起來就像天邊那一抹淡云,“李叔你這樣幫我,春生更是惶恐了。但我知道,我必須更加努力才對得起李叔的恩情。我已經想好了,我想創作關于老祖宗的二十四節氣。水墨畫加上書法的組合,一個系列,兩個版本,一是為成人創作,二是為孩子創作。這個想法,李叔覺得怎么樣?”
許滿滿聽完,會心一笑,不愧是她的林老師,這個理念她很喜歡,只要對字畫感興趣的人,看到這樣的題材,應該都會喜歡吧。
李建華不住點頭,他當然喜歡,“你的想法,我什么時候不喜歡過?身在商界這么久,很多時候,容易被喧囂和浮華蒙了雙眼,得虧看了你的作品認識了你啊,我才覺得我這顆心總算是靜下來了。家業固然重要,可我也該停下來了,停下來好好思考我這不剩多少的人生,該怎么度過。”
許滿滿突然覺得李建華真是個有趣的人,這種有趣又有錢的人,居然能被她給認識了,她覺得驚喜也覺得欣喜。
林春生聽了李建華的這一番話,心中突然有了一幅場景。
他提筆就畫了,李建華和許滿滿沒有打擾他,就只是安靜地在一旁看著林春生。他首先畫了一個辦公室,一個日理萬機眉頭緊皺的人坐在椅子上撐著頭思索,然后是一扇門,那個人起身走過了那扇門,接著是一個有假山有竹林的院子,院子中央是一個石桌,那人坐在石凳上,手里握著茶壺往茶杯里添茶,嘴角一抹超脫的笑意。
題字:一生繁華,功成名就,幾度回首,驀然欣喜。一壺茶,一個庭院,足以。
許滿滿回味著這幾句話,心里有感慨,但卻不多。因為她還不知道什么是功成名就。
可李建華卻不一樣了,這一副長畫,對他來說,就是他的寫照,那幾個字,點燃了他心中的那盞燈。
李建華哈哈大笑,完全停不下來。
林春生知道,這是他很喜歡這幅畫的表現。許滿滿看著李建華笑,也開心地笑了起來,像個孩子,完全不在乎自己笑得淑女不淑女,好看不好看。
林春生看著許滿滿笑得那樣開心,心里頭這幾天的苦悶,一下子煙消云散。
大廳里的江木森應酬了一圈,心里頭越發得想看到許滿滿,可有不好意思去找。
李莎擺脫了首富兒子后,抽身翩然走到江木森身邊,舉著酒杯,眉眼露笑,“江總,別來無恙,喝一杯如何?”
江木森禮貌微笑應對,舉杯干掉,“以后,要李總多多關照才是。”
李莎癟嘴,神情有些不開心,“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你一直叫我李總,你就不能像別人一樣叫我一聲李莎?叫總不總的,多見外。以后我們還怎么開展合作啊?”
江木森低頭淺笑,“是,是我的錯,李莎,你好,合作愉快。”
李莎嫣然一笑,她知道自己怎么笑最美,在鏡子面前練習了無數遍,只為了在江木森面前,有這樣一個機會。
然而,就在她嫣然一笑的那個瞬間,江木森突然一個轉頭,看向了二樓書房的方向,他直接問李莎,“你家的書房是在二樓的那邊,對嗎?”
李莎心里邊突然一緊,她好不容易和他聊上天,這才幾句話,江木森居然就想著要去看那個女人。就分開這么一會兒,就忍不住了?
心里堵得慌,嘴上依然很欣喜地回答:“是的,你是想去找許滿滿?”
江木森笑了笑,“還是算了吧,他們在研究書法,我又不懂。”
李莎抿著嘴點點頭,“那不妨和我跳一曲?”
江木森沒想到李莎會讓他跳舞,他明白,像李莎這種從國外回來的女人,跳舞對她來說并不意味著什么,只不過是一種禮儀之交而已,可是對他來說,跳舞就意味著要和她有身體上的觸碰,江木森沒興趣,也不想。
正想著怎么拒絕,李莎又說話了,“怎么,是合作伙伴了,一曲舞也不行?我今天跳了幾支舞了,你還是第一個猶豫的,江木森,不給面子?”
江木森立馬歉疚地笑了起來,“不是,沒有的事。我就是幾乎不怎么跳舞,怕耽誤你。”
“我可不怕你耽誤我。”
李莎牽著江木森的手就往舞池走,江木森很是尷尬地和她跳了起來,他心里邊就盼著這曲子趕快結束。
書房里,李建華已經用他的笑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看來,以后我得常常邀你,不對,邀你們一起來。你看看你,有美女徒弟在,你的靈感都來得勤快了。以后啊,你們要是不嫌棄,多來看看我這老人家,我兒子女兒每一個和我有共同愛好的,一個個都忙著創業掙錢。”
許滿滿微微笑,“那才是李叔叔的二女嘛,你都這么厲害,孩子們能不像你嗎?”
李建華哈哈大笑,“滿滿的嘴這么甜,難怪像江木森那樣的優秀小伙子,能把你看成個寶一樣的。好啦,你們也下去喝一杯吧,你們也累了。下去和年輕人一起跳跳舞,開心一下,我在這再欣賞一下。”
林春生和許滿滿一前一后地走著,林春生知道江木森在下邊,許滿滿心里頭也在打鼓,這一會兒見了面,得說些什么,才能讓兩人不尷尬。
“你今天怎么在這里?”林春生的語氣自然了些,不像在書房里那么客氣。
許滿滿回頭,“李叔叔的女兒和江木森好像要合作一個項目,所以李莎就邀請我們來了。”
走到樓梯口,要往一樓走的時候,許滿滿突然停住了腳步。
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林春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江木森正摟著李莎的腰,兩人手握著手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許滿滿心里邊的一陣酸澀泛了出來。她就是不舒服,心里頭憋屈的很,為什么要和她跳舞,為什么要在她不在的時候和別的女人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