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歌攥緊五指,低聲說:“爺爺,您別這么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這孩子……哎,你就是太善良了,哪有什么是應該的?你又不欠我們殷家的。”
殷宏盛邊說邊倒了一杯茶,然后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原本你和瑞霖都要辦手續了,可眼下這情況,我想……”
他欲言又止,有些話當真是很難說出口。
可夏如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心口緊了緊,淺笑道:“爺爺,我明白,這段時間我不會提這離婚的事。”
殷宏盛搖頭,“爺爺不是這個意思,你先聽我說完。”
夏如歌臉色一正,“您說。”
“瑞霖早晚會知道自己的腿廢了,這對他來說等于是晴天霹靂,沒人能想到他會做出什么事。”
“到時候他性情大變,首先受到傷害的肯定是你,可如果他平靜接受打擊,肯定也是把你當做支柱。”
“到那時,你再想離婚就會很困難了。”
說到這,殷宏盛忽然語氣頓了下,苦笑道:“我是很想讓你繼續留在殷家,可瑞霖這腿肯定好不了了,我不能讓他耽誤你下半輩子啊。”
“如歌,爺爺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就動搖你的決心。”
“所以趁著他還不知道這件事,你們抓緊把手續辦了吧,我讓民政局的人去給你們辦。”
因為真心喜歡這個孩子,因為真心想讓她幸福,所以親手把她推出殷家,才是最艱難的選擇。
夏如歌聞言,不由鼻子有些發酸,她搖頭說:“殷爺爺,如果真這么做,我余生不安。”
是,如果這時候離婚,她真的會余生不安。
還有,殷爺爺說的不對,她是虧欠殷家的,虧欠殷瑞霖,他們對她的好,她從不曾忘記。
晚上,夏如歌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孩子們愛吃的。
她吃的不少,因為殷宏盛和梁茹拼命的給她夾菜,偏要她把掉的那幾斤肉都補回來。
九點半之后,夏如歌哄睡了琪琪,讓殷家的司機送她回了醫院。
“嫂子,你怎么又來了?”段然有些驚訝,此刻他正戴著眼鏡看文件,還真有些商務風。
夏如歌淺笑,“我不放心他,他晚上吃什么了?”
“大哥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碗粥就怎么也不吃了,我看他是因為你不在,怕你走了,所以有點緊張。”
說這話,段然也有私心,到底還是幫大哥爭取一把。
夏如歌聽出來了,只是笑了笑,說:“行,我知道了,待會他醒了,我再給他蒸點雞蛋吃,你回去吧。”
“嫂子,你這樣身體會垮的。”段然皺眉。
“不會,睡在這里我踏實。”
讓段然回去之后,夏如歌就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著窗外的夜色,雙眼有些迷茫。
今晚她和殷宏盛的對話還回蕩在腦海里,殷爺爺一片好心,可她還是親口承諾不會提離婚的事。
只是當時她沒有考慮到以后,她會留在殷瑞霖身邊多久?
一年,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鈴鈴。
一陣電話聲讓她一個激靈,當看到陌生的號碼她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隨即掛斷。
殷瑞霖車禍之后,她接到很多陌生電話,都是些無聊的記者。
只是這個號碼鍥而不舍,一直打了十多遍,夏如歌有些不耐,接起來就皺眉問:“哪位?!”
“如歌,是我。”
如歌,是我。
這句話儼然一記重錘狠狠擊在她的心臟,讓她忍不住一陣戰栗。
夏如歌猛的從沙發上彈起,柔靜的臉上布滿了震驚,她忘了說話,更忘了呼吸。
直到電話里再次傳來傅奕銘疲憊又沙啞的聲音:“如歌,在聽嗎?”
夏如歌眼眶一熱,卻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然后一瘸一拐的出了病房,到了樓梯間。
“傅奕銘,你還知道開機?!”她忍不住大聲罵道,但因為聲線發顫,所以這聲質問完全失去了怒意。
傅奕銘喉間逸出一陣低笑,“抱歉,最近公司太忙,所以一直沒充電。”
“忙?!呵,到底是工作忙,還是忙著其他的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打算瞞著我?!”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你半個月沒有消息,我不會去公司找你,不會發現是奶奶在管理公司?!”
“你以為我不會知道你父母離婚,江姨離家出走?!”
“傅奕銘,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真的是你愛的人嗎?!”
夏如歌冷聲質問,且一聲比聲音調高,她的手都跟著發抖!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之后傳出傅奕銘沙啞的聲音:“抱歉,如歌。”
“別跟我說對不起!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在哪?!”
還想知道他好不好,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累得瘦了?!
“嘶……”傅奕銘發出一聲低吟,然后苦笑道:“我現在南極。”
夏如歌猛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南極?!”
“是。”傅奕銘再次逸出一陣笑聲:“所以你能想象到我現在有多冷嗎?”
“你在外面?”南極得有多冷,她根本不敢想象。
“是。”
“你……你不會進屋里去嗎?江姨跟你在一起嗎?她怎么樣?她不是也很怕冷的嗎?”
夏如歌一連串問題,語氣急切且透著關心。
傅奕銘不由心上一暖,薄唇勾出一絲淺笑,他輕聲道:“放心吧,我沒事。”
“那江姨呢?”
傅奕銘的語氣忽然變得凝重:“我找到這里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所以暫時我還回不去。”
夏如歌沉默了,江辛月在傅家這么多年,一直是個端莊識大體的女人。
至少在石嵐眼里,江辛月是最適合做傅家兒媳婦的人,無論做什么都很“得體”。
小時候,石嵐總是會跟她說,“你要多跟你婆婆學學,這才是傅家女人該有的樣子。”
江辛月從來沒做過這么……這么“不得體”的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傅奕銘,江姨為什么會忽然答應離婚?”
傅奕銘臉色一繃,冷冷說道:“既然已經沒有感情,再跟那種男人糾纏還有什么意義?”
他明顯是在避重就輕,不想談真正的原因,所以夏如歌抿了抿嘴唇,到底沒有再多問。
夏如歌用力攥緊手機,低聲說:“傅奕銘,別再關機了,別讓我找不到你,我會擔心。”
這句話很暖,且能聽出夏如歌那絲懇求,直擊傅奕銘的心臟。
傅奕銘微笑著說:“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