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被宮田少尉和幾個士兵帶到憲兵隊的一個監(jiān)室。
不大一會兒,澤口涼平從外邊走進來,手里拿著那個廢雷管,很嚴肅地問杜雨霖,“杜先生,你拿這個東西去46井想干什么?你應(yīng)該知道46號井下在干什么吧?”
杜雨霖一臉苦笑,解釋道:“我的澤口隊長,這是個誤會,我這是在別的礦井撿到的,拿在手里玩,無意間放在口袋里。你想呀,如果我想干點什么,我會那么明睜眼露地把它放在口袋里嗎,再者說了,如果我想干點什么,我是不是該拿個好的,能用的,而不是拿個廢的呢?”
其實,澤口涼平聽說了這件事后也覺得很奇怪,他很了解杜雨霖這個人,表面上嘻嘻哈哈,實際上是個很細心謹慎的聰明人,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拿著這么個可能會引起是非的東西進46礦井。
可是,幾天前,中谷孝之特意把他叫到辦公室,多次強調(diào)46號井下研究的重要性,叮囑他對進出人員的搜查一定要認真細致,尤其是一些中國籍職員。
澤口涼平在杜雨霖身邊轉(zhuǎn)了一圈兒,說道:“杜先生,現(xiàn)在整個大同各個機構(gòu)都對46號井予以最大的關(guān)注,我想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的吧?”
“當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說這件事我該怎么辦?”
通過幾次交往,心眼兒實誠的澤口涼平對杜雨霖的印象特別好,尤其是他仗義疏財、大方豪氣的作派非常對自己的胃口,可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他又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她把皮球踢給了杜雨霖。
杜雨霖想了想說:“如果你覺得不好辦的話,我建議你報告小林佑吉,或者中谷先生,并把我所說的情況跟他們也說一下,看看他們是什么意見,如果他們認為我有破壞嫌疑的話,我無話可說,該打該罰隨你們的便。”
“杜先生,不瞞你說,這件事我已經(jīng)向小林先生匯報了,不過沒有向中谷先生匯報,我的想法是,在小林先生的框架內(nèi)就把這件事解決了,就不要再驚動中谷先生了,要是他知道了這件事,恐怕你會很麻煩,他對46號井的重視程度是你無法想象的!
杜雨霖向澤口涼平微微一笑,“謝謝你,澤口隊長,要是我這次能沒事兒的話,我得請你喝酒!
澤口涼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一下,走出監(jiān)室,囑咐門外的看守不要難為杜雨霖。
……
小林佑吉接到澤口涼平的報告后非常緊張,他一直就懷疑杜雨霖有古怪,上次中谷孝之跟他說杜雨霖和共產(chǎn)黨以及軍統(tǒng)都私下有聯(lián)系,還有最近安德森夫人辦公室的布絲血事件,更讓他對杜雨霖產(chǎn)生越來越重的戒備心。
上次出了安德森夫人辦公進人的事件,小林佑吉本來在杜雨霖的辦公室里等杜雨霖出現(xiàn),看他身上到底有沒有傷,他百分這九十以上認為杜雨霖的身上一定會有傷,因為這件事杜雨霖做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可是他等了一上午也沒等來杜雨霖,他還以為杜雨霖畏罪潛逃了呢,下午的時候,他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說杜雨霖在過馬路進不小心讓一輛人力車給撞了,撞在肩上,現(xiàn)在在醫(yī)院觀察。
這件事讓小林佑吉幾乎認定了進入安德森夫人辦公室內(nèi)的那個人就是杜雨霖。他把這件事的經(jīng)過和自己對杜雨霖的懷疑原原本本地向中谷孝之進行了匯報。
中谷孝之聽說后,竟然哈哈大笑地說:“這小子可真行,用這種小把戲想騙我們。”
聽這話的意思,中谷孝之也確定這件事是杜雨霖做的,小林佑吉本以為中谷孝之會下命令讓他把杜雨霖抓起來審問,可是中谷孝之卻對他擺了擺手,“算了,這件事就當我們被他騙了就可以了,不要再追查了!
小林佑吉對中谷孝之一而再,再而三得對杜雨霖縱容非常迷惑,他不知道中谷孝之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也曾拐彎抹角地問過中谷孝之,可是中谷孝之并沒有給他一個讓他醒悟或者明白的解釋。
這次,杜雨霖竟敢明目張膽地把一個雷管拿到46號井里,實是是越來越過分了,如果繼續(xù)這樣縱容下去,估計接下來他會扛著一箱子炸藥進46號井了。
猶豫半天,小林佑吉還是拿起電話,把杜雨霖拿著一個雷管進46號井被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中谷孝之說了一遍。
中谷孝之又是哈哈一笑,說道:“好好好,太好了!
小林佑吉一時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有人拿雷管進46號井,中谷孝之竟然連聲說好?
中谷孝之笑罷,在電話里問小林佑吉,“小林君,這個杜雨霖現(xiàn)在在哪里?”
“被關(guān)在憲兵隊。”
“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
“我認為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我打算好好地審問他一下!
中谷孝之在那頭想了想說:“審問是必要的,而且一定要仔細審問,不過不要動刑,審過之后就馬上把他釋放了吧!
小林佑吉大驚失色,“釋放?中谷先生我沒聽錯吧?”
中谷孝之肯定地說:“你沒聽錯,是釋放!
小林佑吉遲疑了一下,問:“中谷先生,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在審問中審出一些蛛絲馬跡,我也要把他放了嗎?”
中谷孝之又是哈哈一笑,“小林君,你太小看杜雨霖了,我可以跟你打賭,他對自己的這個行為一定有非常好的解釋,不可能有一點的蛛絲馬跡。”
“為,為什么呀?”
“因為他這是故意做給我們看,來試探我們的!
“試探我們?試探我們什么呀?”
“他在試探我們?nèi)绻麑?6號進行破壞的話,我們會有什么樣的保護措施和應(yīng)急反應(yīng)。我們不妨愚蠢一點,讓他先覺得自己聰明一下!闭f著他又哈哈大笑。
……
杜雨霖被兩名憲兵從監(jiān)室里帶到審訊室。
杜雨霖看到,小林佑吉和澤口涼平還有一個書記官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小林佑吉看了澤口涼平一眼,咳了一聲,問杜雨霖,“杜先生,你可以解釋一下你為什么要帶一個雷管進46號井嗎?”
杜雨霖看了澤口涼平一眼,“我剛才已經(jīng)向澤口隊長解釋過了,這是個誤會。我是從別的礦井無意地撿到的,拿在手里玩,然后不小心揣在口袋里!
“不小心?”小林佑吉讓杜雨霖輕描淡寫的神態(tài)氣著了,他皺緊了眉頭,提高的音量,“杜先生,我想你也應(yīng)該46號井的保密程度和對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重要性,你就一個‘不小心’就解釋了你這個如何危險的行為?”
杜雨霖看著小林佑吉,“小林先生,不過是一個不會發(fā)生效力的廢雷管嘛,就算我拿進46號井的井下他的威力還不如一塊小石頭,你覺得有必要如此緊張嗎?”
小林佑吉說:“這一次是廢舊的,說不定下次就不是了,也可能下次你杜先生扛著一箱炸藥也未可知,這難道不要緊張嗎?”
杜雨霖冷冷一笑,“小林先生,我對你的這種沒有邏輯的推理感到非常遺憾。按你這個邏輯,如果我到你家買一盒點心,是不是就意味著要跟你老婆發(fā)生不正當?shù)年P(guān)系呀?”
小林佑吉旁邊的澤口聽了這話,撲哧一笑,接著他馬上收斂了一下,大聲地說:“杜雨霖,你不要這樣!
杜雨霖不管不顧地直視著小林佑吉,其實他這么說是故意的,就是要拱小林佑吉的火。
小林佑吉明顯是氣壞了,臉一陣紅一陣白,鼻子里氣咻咻地呼著氣。
澤口涼平在一旁解勸道:“小林君,他也就是一個比喻,你不要生氣!
小林佑吉慢慢地站起身,走到杜雨霖的身邊,圍著他轉(zhuǎn)了幾圈,慢慢地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后,他往杜雨霖眼前湊了湊,“杜先生,你做什么也不要忘了,現(xiàn)在的大同是日本人的天下,而不是你們中國人的,而杜先生你也不要這么囂張,覺得不管你做什么事都沒有人收拾你,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用不了多久,你……你就不會這么得意和囂張了!
杜雨霖扭過臉真視著小林佑吉的臉,冷冷地說:“用不了多久是多久呀,小林先生,你不會為了我今天的話而派特高課的殺手來殺我吧。另外,我也奉勸小林先生一句,雖說你們?nèi)毡救藭簳r得了大同的天下,可是你們并沒有得到中國廣大人民的心,再大的魚離開了水,也不會活多久,這個道理,我想你應(yīng)該懂吧,所以呢,如果你們?nèi)毡救讼朐谥袊舻镁命c,我建議點,最好對我們中國人好點!
小林佑吉冷冷地點點頭,沒說什么,他走到澤口涼平眼前向澤口涼平點了點頭,“我還有個會要開,剩下的事就拜托澤口君來處理好了!闭f著開門離開了。
澤口涼平比書記官那里拿過審訊記錄本,讓杜雨霖看了后簽上字,然后說:“好子,杜先生,沒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杜雨霖一愣,“回家,你是說,我被釋放了嗎?”
“當然,如果你不被釋放,怎么可能讓你回家呢。另外,我勸杜先生一句,你家里嬌妻美妾的全是大美人,以后就不要再弄這些讓……讓我們不好處理的事來了。”
杜雨霖站起身,從審訊室里走了出來。
見自己就這么輕易被釋放了,他的心里不由得沉重了許多,因為他知道經(jīng)過自己的這次試探,他的那個不愿意承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