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來到審訊室,幾名手下正在用皮鞭抽打聞斌。
聞斌身上戴著沉重的手銬和腳鐐,被打得渾身是血,身上的衣服被打成一條一條的,血與衣服粘在一起。
行刑的人每打他一下,他的身體都會跟著動一下,可是他緊閉雙眼,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
特高課的刑訊方法是由一名日本刑訊學專家憑多年的工作經驗設計出來的,一般人過了三四堂基本上就會乖乖招認。這個聞斌雖說被打得皮開肉綻,但是他好像并沒有屈服的意思。
小林看了半天,沖已經有些氣喘吁吁的行刑手揮了揮手,低聲地命令道:“別光用那些普通的方法,烤一烤,試試。”
所謂的“烤”,是小林設計的一種刑訊手段,就是在地上燒一堆炭火,上面放一張帶刺的鐵絲網,然后把犯人的衣服扒光入到燒通紅的鐵絲網上烤,人一放上去,因為燙得難受必然會掙扎滾動,這一滾動輕則血肉淋漓,重則皮爛骨焦,是一種十分殘忍的刑訊方法。
幾名手下按小林的吩咐,弄好了一堆炭火,然后抬出一張帶刺的鐵絲網放在火上烤。
小林佑吉走到聞斌的跟前,輕聲地說:“聞先生,你的同伙都已經招了,你又何必固執呢?”說著他看了一眼已經被燒得慢慢開始有些紅了的鐵絲網,意味深長地說:“聞先生,這是我發明的刑具,對于拷打那些所謂‘寧死不屈’的犯人相當有效,前段時間我們抓了個共黨分子,和你一樣他也是經歷了許多刑訊一個字也不說,可是一放到這張鐵絲網上,沒用上三分鐘,他就全招了。”
聞斌慢慢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小林佑吉,冷冷地笑了一下,“是嗎,小爺倒是很想嘗嘗這個是什么滋味。”
小林陰沉著臉,默默地點點頭,“既然聞先生有這樣的想法,那我滿足你。”說著一招手。
兩個人過開解下聞斌,把他抬到已經被炭火得通紅的鐵絲網。
躺在鐵絲網上的聞斌一觸那帶刺赤紅的鐵絲網渾身一顫,深身像篩糠一樣抖了起來,身上的肌肉也跟著劇烈地抽搐,不出一會兒,從額頭和胸口慢慢滲出的一滴滴汗珠凝集成黃豆般大,全身肌肉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大,戴著鐵鐐緊緊的攥成拳頭,整個審訊室散發著皮肉被烤焦的焦糊的味道,忽然,他大叫了一聲,“痛快!”
就在這時,澤口從外邊走了進來,走到小林身邊小聲地說:“小林先生,那個張鴻偉抓到了。”
小林正死死地盯著聞斌,聽澤口這么說,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把他帶進來,讓他們見見面。”
澤口說:“現在恐怕不行,他受傷了,中了幾槍,現在正在醫院搶救呢。”
“有生命危險嗎?”
“現在還不清楚。”
“你去告訴院方,不論想什么辦法也要保住他的性命,他可是一條很大的魚。”說著,他慢慢地走到聞斌跟前,“聞先生,我們把你的上級張鴻偉張先生抓到了,現在你還有點機會,如果你現在不說,等張先生開了口,你對我們而言就沒有任何價值了,所以我建議你現在還是抓緊這個難得的機會說出來。”
聞斌聽說張鴻偉被抓了,他心里略驚了一驚,不過他臉上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緩緩地睜開眼睛,怒視著小林佑吉,一句話也不說。
小林見他并沒有招供的意思,狠狠地哼了一聲,“好吧,既然你不想爭取這個機會,我也沒辦法了。來人!再加點火!”
澤口看了看聞斌,陰笑著說:“小林先生,我們憲兵隊新來了一臺電椅,我看你不妨借過來試一試功效。”
小林看了看他,對站在一旁的一名手下喊道:“你,帶幾個人去憲兵隊把電椅拉過來,給聞先生試試。”
手下點頭出去了。
……
杜雨霖坐在辦公室內玩填字游戲。
他和張鴻偉約好了,在他們幾個上火車之前如果安全到達了,就讓白玉鳳給他打個電話就說她有些不舒服,讓他晚上早點回家。
可是已經過了約好的時間有一個半小時了,白玉鳳還是沒有打電話過來。杜雨霖表面上玩著填字游戲,可是他心里是忐忑不安。
杜雨霖心里正七上八下之際,門一開,穿著一身工裝的山田久美子走了進來,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笑著問道:“于工,你沒上礦上去呀?”
杜雨霖瞥了她一眼,“我今天身上有些不舒服,不想動。怎么,你有事兒呀?”
“哦,我想上礦上去看看,要是你去的話,我想搭你個便車。”頓了一下,她忽然說:“對了,于工,那天我看見你的兩位太太了。您真是個有福的人,兩個太太都那么漂亮。”
杜雨霖正為他們幾個人擔著心,聽山田久美子這么說覺得她話里有話,忙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山田久美子搖搖頭,“我沒什么意思,就是隨便說說。對了,今天上午我去火車站送一個客人,看見你的兩位太太還有一個小丫頭匆匆忙忙的要上火車的樣子,她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哦,她們是去我一位北平的親戚家串親戚。”
“串親戚?看她們大包小卷的樣子不像串親戚,倒有點像逃難。”
杜雨霖一聽這話,心里更是慌得不行,他看了山田久美子一眼,問道:“山田小姐,你這話從何說起?”
山田久美子剛要說話,門一開,李化龍走了進來。山田久美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杜雨霖一眼,轉身離開了。
李化龍頭載著一頂日本軍帽,上身穿著一件黑色上衣,下面是一條黃綠色馬褲和一雙高筒皮靴。
李化龍興高采烈地對杜雨霖說:“于工,你瞅瞅我這一身怎么樣,像不像個日本人?”
杜雨霖沒好氣地說:“李隊長,你就那么想當日本人嗎?”
李化龍聽出杜雨霖的弦外之意,不過他并不以為然,而是笑了笑說:“是啊,我現在特別想當個日本人,現在這年月,當個日本人多牛,到哪兒都高人一等。”
杜雨霖本想吸支煙,聽他這么說,放下煙,對他說:“化龍,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談談,可是一時沒有恰當的時間,今天我正好有點時間,想跟你好好談談。”
李化龍見杜雨霖這么嚴肅,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于工,你這是干嗎,為什么要這么嚴肅?”
“這是個很嚴肅的話題,我應該嚴肅一些。我問你,你為什么要甘心情愿替日本人做事?”
李化龍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我可以問一下,于工你為什么要替日本人做事嗎?”
杜雨霖猶豫了一下,說:“化龍,我本來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不過既然今天我們說到這兒,我想我應該跟你說一些事情。表面上現在我是替日本人做事,可是我可以負責責任地告訴你,實際上我并不是替他們做事。”
“你是替共產黨,還是國民黨做事?”
“我只為我自己做事。化龍,從古到今,替侵略者做事的人從來就不會有馬下場,你現在陷得還不夠深,我想你現在馬上回頭還來得及。”
李化龍搖搖頭,“回頭?回頭我做什么?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北平,因為受到清水的排擠,連工作都丟了。我的那個家本來就瞧不起我,現在看我工作丟了,更是不把我當人看。我來大同本想找你幫個忙,找個吃飯的工作,可是你除了不讓我替日本人做事之外什么也不肯幫我,知道嗎,在得到這個工作之前,我就快要飯了。現在,我不替日本人做事我可能早就餓死了,你說我為什么不替日本人做事?你看我現在,吃香的,喝辣的,手底下有一幫小兄弟捧著,到哪里誰都不敢低看一眼,這不是挺好的嗎?”
“你最好不要看眼前的這些好處,你得往長遠看。你覺得日本人在中國能長得了嗎?”
“日本人長不長的關我什么事。論當漢奸,我算哪根蔥,你瞅瞅現在咱們中國人有多少人,包括那些大人物,哪個不爭著搶著要巴結日本人,他們能干,我為什么不能干。我不管什么長啊短的,我是今朝有酒今朝,我管他明朝是誰當皇上的。”
見李化龍水米不進,杜雨霖有些憤懣地說:“李隊長,你今天來找我不會是向我宣傳大東亞共榮的道理吧?”
李化龍笑了笑,“我可不管那些屁事兒,你是聰明人,這些道理用不著我跟你講。我今天過來就想告訴你一件事。張鴻偉被抓了,你最好心里有個準備,別到時候抓瞎,我走了。”說著深深地向杜雨霖看了一眼,轉身離開了。
……
特高課審訊室。
兩個打手又把聞斌架到電椅上通上電。
這已經是第三次給聞斌用電刑了,前兩次他最后都是昏死過去。小林叫來醫院生給他注射了大劑量的強心針和樟腦酊,并強迫喂灌許多摻有咖啡因的鹽水和含有高純度甲基苯丙胺的葡萄糖液,讓他恢復體力,頭腦清醒,精神亢奮后,再繼續用刑。
聞斌渾身上下時而發抖,時而挺直,嘴巴又張又合,嘴唇不能控制的顫栗著,雖說他沒喊出來,但是可以看出他在強忍著難忍的痛苦。
過了一會兒,他在昏昏沉沉當中含含糊糊地吐出一串模糊的喊叫聲:“啊,啊……不!不,不!……”
站在一旁觀察著他的小林佑吉聽到他發出的喊聲,不由得有些興奮。他很清楚,聞斌的心理防線開始崩塌了。因為電刑這么刑訊手段給人的精神和身體的打擊是常人難以想象和忍受的。聞斌意志再堅強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按照以前的經驗,小林知道他已經走向了忍耐的邊緣。
小林揮手讓手下暫關閉了電椅開關,然后湊到聞斌眼前,輕聲說:“聞先生,何必呢,這樣下去恐怕你還要承受無法想象的痛苦,現在只要你老老實實跟我們合作,一切就都過去了。”
聞斌混身上下濕淋淋淌著汗水和血水,口中吐著白沫,眼球突凸,兩眼變紅,瞳孔微微放大,下嘴唇也被他自己的牙齒咬得爛糊糊的,整個眉眼口鼻全都可怕地改變了形狀。
聽小林這么說,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小林,突然,他用不太清晰的聲音說道:“好吧,我說,那天在茶樓向宋劍云開槍的人是杜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