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偉開著一輛車把池田雅子從醫院接了出來。

一臉蒼白的池田雅子坐在后排座，她的頭倚靠在車座緩聲說：“鴻偉，杜雨霖被敵人給抓走了。”

張鴻偉默默地點了下頭，“我聽說了。”

“他是因為救我才沒來得及跑掉的。”

“他就沒必要跑，我已經跟他說了，沒事，沒事，可是他就是不聽我的。”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我們得想辦法營救他呀。”

“現在還不行。”

“為什么？”

“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他那天跟我說可能是出事了，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呀？”

“是的。敵人抓了我們安排進去的一個姓賈的礦工，他指認了我們五名同志出來，還把兩個礦井的炸藥給找出來了。”

“啊？那這個姓賈的認識你嗎？”

“當然認識，他是我特地選的。”

池田雅子猛地坐直了身體，“他變節了，你就有危險了，你得盡快離開大同呀！”

張鴻偉看了池田雅子一眼，“我會離開的，但不是現在，我要等著看一出大戲呢？”

“大戲，什么大戲？”

“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

早上，小林佑吉手上拿著一個文件夾來到特高課關押杜雨霖的監室外，見杜雨霖坐在床上低著頭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小林示意看守打開門。

看守打開門后，小林走了進去，微笑著問道：“于工，哦，不對，現在我應該稱呼你杜先生，杜先生在這里呆著還可以吧，我的這些手下有沒有難為你？”

杜雨霖微微側了側頭，“小林，你們為什么要抓我？我犯了什么法？”

小林陰惻惻地笑了一下，抿了抿嘴巴，長嘆一聲，“杜先生，我想到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必要演戲了，你不知道我們為什么抓你嗎，我問你，這些天發生爆炸的那些礦井的炸藥是誰運進去的？當初你向我申請特別通行證，我就懷疑你另有他圖，現在看我的懷疑沒有錯，杜先生，我對你的這種作法很失望，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替共產黨做事，他們給了你什么好處……”

杜雨霖靜靜地看著小林佑吉，一句話也不說。

小林說了一大篇話之后，見杜雨霖什么也不說，他有些意外。他以為杜雨霖會辯白或者是主動坦白，可是他什么也沒做，只是那么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把他看得有些發毛。小林問道：“杜先生，你為什么不說話？”

杜雨霖攤了攤手，“我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告訴我，打斷別人講話是一種極其無禮的行為，我想等你說完。”

“現在我說完了，你說吧，說，我們待你不薄，你為什么還要幫共產黨做事？”

杜雨霖笑了一下，“這是一個問題，還有嗎？我希望你把所有的問題都全部講出來，我一一回答你。”

“第二個問題，是誰指使你運那些炸藥的？”

“還有嗎？”

“第三個問題，天溪街爆炸案是不是你做的？”

“還有嗎？”

“沒有了。”

杜雨霖點了點頭，“好，我先回答你第三個問題，我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我那輛吉普車在出事的頭天晚上被偷了，也就是說是別人偷了我的車去了天溪街。我們來做個假設，假設這個案子是我做的，我會不會蠢到開著自己的車去干這么大的事情，那么做和自尋死路有什么區別？”

其實，自從接到那兩封由報紙字拼寫的所謂舉報信，小林一直也認為這件事不大可能是杜雨霖做的。正如杜雨霖所說，要是這件事是他做的話，他不會蠢到用自己的車裝炸藥去炸日本聚居區。

小林點了點頭，“好吧，這件事我們暫且不說了，那你為什么要替共產黨往礦區運送炸藥呢？”

杜雨霖很坦然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你這個結論是從何面來，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些炸藥不是我運進去的，我更沒有替共產黨做事。”頓了一下，他又說道：“我想我沒必要再回答你第二個問題吧？”

小林陰著臉點搖搖頭，“杜先生，你認為你否認那些事是你做的，我就會相信你嗎？”說著，小林打開手中的文件夾把賈承志的供詞拿了出來，“看看這個，這位賈先生已經承認他是替共產黨做事的，而且他替我們指認出了幾個潛入礦區的共產黨人，還有，他幫我們找到了一些炸藥。他的證詞顯示這些炸藥就是你運進去的。”

杜雨霖冷笑了一下，“你這只是人證，或者可以解釋為他胡亂咬人，物證呢，你拿出物證出來。”

“物證我們也有的……”

小林剛要說話，他的一個部下從外邊走進來，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小林先生，谷先生請你過去一趟，他說有急事找您。”

小林神色緊張地看了部下一眼，說：“好，我馬上過去。”說著指著杜雨霖說：“杜先生，你不要想蒙混過關，這一次你逃不掉的。”說著匆匆而去。

……

快到中午的時候，三浦原開著車載著小林佑吉、中谷孝之、賈承志來到28號礦井，后面還是跟著一輛載著十幾個日本憲兵的軍用卡車。

這一路上，小林不知什么原因，一直陰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到了28號礦井之后，小林并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上沖三浦原點了一下頭，說：“我有些累了，你帶著他們下去吧。”

三浦原點點頭，帶著中谷孝之和賈承志下了車。

程序和前幾次一樣，三浦原讓28號礦井的監工把井下工作的所有礦工叫了上來，由賈承志進行指認。這一次賈承志一口氣指認了五個人。那五個人被指認后好像都很憤怒，指著賈承志對他破口大罵。

賈承志跑到小林坐著的那輛車前對小林說：“小林先生，有點不對勁兒。”

小林警惕地問他，“怎么了？”

“這些人當中怎么有幾個生面孔呀？”

“生面孔？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里邊有好多人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可是我又不敢確定他們就是共黨分子，你看要不要把他們全抓起來？”

“有幾個人？”

“十幾個吧，”

聽了賈承志這話，小林有些惱火，這個礦井總共才二十幾個人，剛才指認出五個，再抓十幾個，那還有人干活兒嗎？

小林沉著臉沒好氣地說：“賈先生，你不會是讓我把這些礦工全部抓起來吧？”

賈承志見小林有些生氣，他冷冷地說道：“反正事我跟你說了，你要是不抓人的話，到時候出了什么事兒你可別怪我沒跟你說。”說著轉身走了。

小林想了想，下了車叫來那十幾個憲兵中的一個少尉，吩咐道：“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你先把這里所有的礦工弄過來，就地審問，有可疑人物馬上抓起來，如果沒什么事的就放了，明白嗎？”

那個小尉似是而非地點點頭，帶著十幾個手上走過去把所有的礦工都叫到這邊來，逐一審問。

小林壓了壓自己的火氣，走到賈承志跟前，笑著說：“賈先生，現在上面要求的工期很緊，我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抓起來，我看還是就地審查，如果有問題的再抓，沒有問題的就放了吧，畢竟得有人干活兒，你說對嗎？”

賈承志說：“我剛才說了，我做了我該做的，至于怎么處理，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到時候你可別說我不講信用。”

小林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賈先生，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的。那我們現在去找那些炸藥吧？”

“那就走吧。”賈承志邁步向前走。

小林給三浦原使了個眼色，讓三浦原跟著他。

三浦原從一個監工的手里接過安全帽戴在頭上，跟著賈承志進了礦井。

半個小時過去了，賈承志和三浦原還沒有出來，小林焦急地站在礦井口徘徊著。中谷孝之站在他不遠處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又過了十分多鐘，三浦源一臉灰黑地從里邊走了出來，賈承志卻沒出來。小林忙迎上去，“三浦君怎么回事，這么久，他呢？”

三浦原抹了抹臉說：“小林先生，我們在里面發現了許多炸藥，有二十幾包，那個姓賈的家伙還在里邊繼續找。”

“二十幾包，怎么會這么多？”

“是啊，我也覺得有些反常。看樣子好像還有，那個賈承志說……不，我也認為這很有可能是共黨把這個礦井當成了儲存庫，這里邊不止二十包那么多，最好多找幾個人進去找，否則不知要找到什么時候。”

小林轉臉看了一下那些正在審問礦工的憲兵，指了指中谷孝之，“你去看看他們那邊能調幾個人過來？”

中谷孝之轉身向那邊跑過去，不一會兒帶著五個憲兵返回來，對小林說：“小林先生，那邊的人太多，現在只能調五個人過來。”

小林搖了搖頭，“五個人怎么夠呢？”他把目光落在中谷孝之臉上，指了指他，“這樣吧，你也跟他們進去一起找。”

中谷孝之驚愕地說：“我？”

見中谷孝之一副不情愿的樣子，小林的臉一沉，“怎么，中谷先生，你有什么困難嗎？”

中谷苦笑了一下，“沒困難。那我就跟他們進去好了。”說著和三浦原還有另外五個憲兵進了礦井。

大約過了十分多鐘，小林正在洞口不時地看表，忽然他只聽從礦井里傳出來一連串的幾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他眼前的礦井口也轟然倒塌了，幾塊大石頭和大量的碎石、泥土掀起一股巨大的泥石流把小林推倒在地，掩埋了他。在遠處那幾個正在審問礦工的憲兵見狀紛紛向這邊跑了過來。

那十幾個礦工借機全部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