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駕著那輛吉普車把人事不醒的池田雅子來到離他們家最近的一家醫院。
他下了車,抱起已經軟成一團,呼吸有些急促的池田雅子往醫院門里跑,邊跑邊喊,“醫生,醫生,快救救她,快救救她!”
一個護士從急診室里跑了出來,“怎么回事?”
“她不知什么原因發燒了,燒得很厲害,中午量了有三十九度,可是我覺得她現在不止三十九度,渾身到處都燙人……”
護士說:“別說了,快送急診室,你快跟我來。”
杜雨霖抱著池田雅子在那個護士的引導下來到急診室。
護士把杜雨霖從急診室里推了出來,“你那去那邊把診費交了,然后坐在這兒等著,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的。”說著砰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杜雨霖來到收款處交了一筆診費,然后拖著疲憊的身體往急診室這邊走。走著走著,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應該盡快離開大同的事,可是現在池田雅子燒得這么厲害,張鴻偉一時又聯系不上,她在大同又沒有什么親戚和朋友,他要是就這么走了,一旦池田雅子出了什么事,就沒有管了。
想到這兒,杜雨霖看了看表,他決定賭一把,他賭在池田雅子病情好轉之前,不會有人來抓他。
……
下午三點,小林和三浦原來到招待所賈承志的那個房間。
賈承志吃完了飯后小睡了一會兒,看上去精神抖擻的樣子。
小林說:“賈先生,看你的氣色休息得不錯呀,我們走吧。”
賈承志向后看了看,“怎么,中谷先生沒來嗎?”
三浦原說:“哦,他下午有點事兒,不能來了,我們陪你去不是一樣嗎?”
賈承志臉色一變,“你們怎么搞的,我不是再三強調要中谷先生陪我一起去嗎?”
三浦原看了小林一眼。
小林也有些惱火,可是他強壓著怒火,笑著對賈承志說:“賈先生,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么一定要堅持要中谷先生陪你去呢?”
賈承志有些不耐煩地說:“我都說一百遍了,我不相信你們倆,我只相信中谷先生。我要讓他看到我是不是一個又一個地把那些人給指認出來,是不是把那些炸藥一個接一個地找出來,我相信中谷先生看到我做了這些,他是兌現他的諾言的。告訴你們,沒有中谷先生陪著,我肯定不去。”說著賭氣似得坐了下來。
小林想了想,對三浦原說:“既然這樣,三浦君,你就辛苦一趟,把中谷先生請過來陪賈先生走一趟。”
三浦原點了點頭,出去了。
小林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給賈承志,并給他點著了。
小林像開玩笑似地說:“賈先生,你不會是跟我們耍什么花招兒吧?”
賈承志大大地吸了一口煙,“你們三個在一邊看著,還有那么多帶槍的憲兵,我就像砧板上的一肉,只有你們切我的份兒,我能耍什么花招兒?”
小林又抽出一支煙,點上,默默地看著賈承志,淡然一笑。
……
杜雨霖正在急診室門口焦急地來回徘徊著。
急診室的門一開,剛才那個護士走進來,對杜雨霖說:“先生,您的太太燒退了,不過她現在還不太穩定,恐怕得住幾天院觀察一下。”
“住院?”
護士看到杜雨霖一臉為難地樣子,好奇地問道:“怎么,不行嗎?”
杜雨霖皺皺眉頭,“我馬上得到外地出趟差,恐怕不能照顧她。”
“那就叫其它家人來照顧她嗎?”
“我們是剛來大同的,跟前兒沒什么親戚。”
“那朋友呢,朋友不會也沒有吧?”
杜雨霖剛要說話,兩個護士把池田雅子推了出來,池田雅子一臉的蒼白,她向杜雨霖招了招手。
杜雨霖湊到她眼前。
池田雅子小聲地問:“你怎么還不走?”
杜雨霖說:“你病成這樣,我走了誰照顧你?老張一時又聯系不上,剛才護士說你還得在這兒住幾天院觀察一下。”
“我沒事兒,你走吧。”池田雅子使勁地推了杜雨霖一下,“快走!”
杜雨霖見池田雅子看著自己的身后,神色緊張,他回過頭,看見四個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眾身后走了過來。
一個肩膀佩著中尉軍銜的軍官走到杜雨霖眼前,“于先生,我們有一個案子有些情況想向你了解一下,你跟我們走一趟憲兵隊吧?”
杜雨霖指了指池田雅子,“我太太下病著呢,需要我照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說吧。”
那名軍官微笑著搖了搖頭,向后面的三名屬下示意了一下,三名憲兵上前按住杜雨霖的肩膀,推推搡搡地把他帶出了醫院。
……
三浦原把中谷孝之帶來了,今天的中谷孝之打扮與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以往的中谷孝之一般都是穿著件筆挺的西裝,打著端正的領帶。今天的中谷孝之頭戴一頂米色的貝雷帽,身穿一身米色的獵裝,還戴著架水晶茶色眼睛,可能是因為換了件衣服的原因,顯得很年輕。
小林看了他一眼,笑著用日語說:“喲,中谷先生,您今天像個電影明星呀。”
中谷孝之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小林轉過臉對賈承志說:“賈先生,中谷先生來了,我們走吧。”
賈承志看了中谷孝之一眼,站起身,跟著小林、三浦原還有中谷孝之走出了房間。
這一回,三浦原開車,小林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中谷孝之和賈承志坐在后面。
走到半路上,賈承志有些好奇地對中谷孝之說:“中谷先生,我怎么覺得你今天好奇怪呀,你怎么了?”
中谷孝之側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聽賈承志這樣問,小林不由得也從車內后視鏡看了中谷孝之一眼,他和賈承志有同樣的感覺,不知為什么,他覺得今天的中谷孝之很奇怪,和昨天的中谷孝之不大一樣,而且他好像對賈承志很警惕的樣子,雖說都坐在后排座,他下意識地把盡可能和賈承志的身體保持一定的距離。
看著中谷孝一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小林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們的車和一輛軍用卡車來到26號礦井。
和昨天一樣,小林讓26號礦井的一個負責監工把所有的礦工都從井下叫了上來,在礦井出口的一個空地上排成兩排,讓賈承志逐一指認。
這一次,賈承志不像昨天那么謹慎小心了,他很快從那些礦工中找出了三個礦工。小林讓憲兵把那些礦工綁上了卡車,然后又讓剩下的礦工又下井工作了。
賈承志指認了那天個礦工之后并沒像昨天那樣馬上去找炸藥,而是好像很累似的坐在一旁的一塊大石頭上,向站在離他很遠的中谷孝之招了招手,“中谷先生,你過來一下。”
中谷猶豫了一下,卻沒有動地方,只是問,“有事嗎?”
賈承志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你有煙嗎,有的話給我一根兒。”
中谷孝之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遞給賈承志。
賈承志看了看中谷的臉,又看了看手中的煙,不知為什么笑了一下,抽出一支點上,然后隨手把煙和打火機放進自己的口袋,美美地吸了起來。
小林在賈承志身側仔細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三浦原湊到小林身邊,小聲地說:“小林先生,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兩個人都很奇怪?我怎么覺得有什么不太對勁呀?”
小林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對勁?”
三浦原搖搖頭,“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直覺,覺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對勁。”
小林點了點頭,“我們要小心點,不要讓這個家伙耍什么花招兒。”
賈承志把吸了所剩無幾的那支煙的煙蒂扔在地上,向小林和三浦招了招手,“我要去找炸藥了,你們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小林看了三浦原一眼,三浦原躊躇了一下,跟著賈承志走進了礦井。
前些天爆炸的地點全是在礦井的入口處,包括昨天賈承志找到的那個也是在入口處。
賈承志和三浦原兩個人戴著安全帽在礦井的入口處一點一點地查找著……
半個小時過去了,賈承志和三浦原并沒有出來。小林站在礦井有些著急,他頻頻看手表。站在他身后的中谷孝之也不時地看表。
小林走到礦井的入口處向里邊望了一眼,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小林向里邊喊了一聲,“三浦君,怎么樣了,找著了沒有?”
里面什么聲音也沒有,只有小林自己的聲音如鬼音一樣回響著。
小林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一看,忽然,他隱約聽見三浦原驚叫了一聲“啊”,緊接著又沒聲了。
小林緊鎖著眉頭又向里面喊了一聲,“三浦君,三浦君!”
里面發出一聲微弱的答音,“小林君,我們馬上就出來了。”
聽得出來,這是三浦原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三浦原和賈承志小心翼翼地端著兩包炸藥模樣的東西走了出來。
三浦原看了小林一眼,“小林君,這個礦井的埋放處和昨天的不一樣,往里了很多,而且是兩個連在一起的炸藥,不是一個。”
站在小林身后的中谷孝子驚懼地看著他們倆人手里的炸藥,抹了抹臉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