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葉茵平幾次去杜雨霖家找他,他都不在家。往軍務局局長辦公室打電話就說忙,要不就不接,有時候是沈子硯接的。沈子硯聽出是葉茵平的聲音,似乎是故意地用一種炫耀似的語氣說:“葉小姐,杜局長正和我一起辦事兒呢,沒空兒接你電話!闭f著不待葉茵平說什么就掛了電話。
這天晚上,葉茵平又來到杜雨霖家,杜雨霖還是沒在。葉茵平明顯地感覺到田媽跟自己也不像以前那么親熱,言語中多了許多生疏。
兩人呆坐了快一個時辰了,偶爾說幾句不咸不淡的閑話。
田媽看了看墻上的鐘,又看了看呆坐在沙發(fā)上的葉茵平,用很客氣卻很生硬的語氣說:“葉小姐,我們少爺幾天都沒回來了,我也想睡了,要不,你明天再來等他吧!
葉茵平聽出來田媽這是往外攆她,不得不站起身,向田媽點了點頭,默默地向門外走去。
她剛要開房門,忽然聽到外邊有人在敲外邊的院門,葉茵平欣喜地跑了出去,打開院門,門口站著的人是趙落霞。
趙落霞上下打量了葉茵平一眼,問道:“葉小姐,你怎么在這兒?”
葉茵平以為敲院門的人是杜雨霖,見是趙落霞,心里不得一陣的失落,她凄楚地對趙落霞笑了一下,“阿姨,我有事兒,先走了。”說著,繞開趙落霞離開了。
這時候,田媽從房門里迎了出來,大奶奶,您回來,快進屋,這些日子您都去哪兒?”
趙落霞沒有回答田媽的話,指了指后面,“這位葉小姐怎么了,看樣子快要哭了似的。”
田媽嘆了口氣,“唉,主子的事我們這當下人的也不好說什么。大奶奶,您別院子里站著,回家里坐!
趙落霞這才往屋里走,邊走邊問:“雨霖在家嗎?”
“沒在。這幾天都不在家!
“去哪兒了?”
“不知道。說是不讓我問!
“該不是又和哪個女人鬼混去了吧,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這個毛病不好,跟他六叔一樣!
“誰說不是呢,你瞧瞧這位葉小姐,長得如花似玉,跟畫兒里的人似的,他還不知足,還和那個沈小姐勾勾搭搭的!
趙落霞停下腳步問:“沈小姐,哪個沈小姐?”
田媽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她忙扯開話頭兒,“大奶奶,有個喜事兒我得跟你說一下,我們少爺升官了,現(xiàn)在在一個什么軍務局當局長,那派頭,老大了。”
趙落霞笑了笑,“這事兒我也聽說了,這不,我這回回來就是想找咱們家這位大局長幫個忙!
“幫忙,幫什么忙呀?”
趙落霞笑而不答。
田媽又問:“大奶奶,這些日子您去哪兒了,少爺問了幾次呢?”
趙落霞含糊地說了句,“我各地轉了轉,這不回來了嗎?你別問了,給我弄點吃的去,我這一天都沒吃飯了!
田媽馬上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
……
這些天晚上,杜雨霖都是一個人住在李化龍在東交民巷附近給他新租的一套歐式房子內。
這套房子以前是一個白俄商人住的,后來這個商人神秘失蹤了。家里的家具擺設還保留著白俄商人走之前的模樣,非常有生活氣息。
杜雨霖坐在大壁爐前的沙發(fā)上,眼睛盯著大壁爐。他在要李化龍租房子時特意提到要他一個有大壁爐的,說他喜歡在冬天的晚上從在壁爐前喝上幾杯。
雖說壁爐沒有點火,他的眼睛還是直直地盯著壁爐。旁邊的留聲機里放的是現(xiàn)在美國最當紅的爵士樂明星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曲子,杜雨霖心里玩著那個金質”紀梵西”打火機,想著心事。
這些天,沒有見到葉茵平,杜雨霖十分想念他,可是內心中有另一個自己不斷在警告自己不要再跟這個女人接近了,她是一顆隨時有可以把自己炸得粉碎的炸彈。剛才他打了人盹,做了個奇怪的夢,在夢中他看見從黑暗的上空倏地落下一張巨大的黑網,嚴嚴實實地罩在自己的身上,讓他一動也動不了。他覺得這個夢似乎預示著什么。
杜雨霖正在煩悶中,旁邊的仿古電話響了起來,是李化龍。李化龍用有些喜悅的語氣告訴杜雨霖,“七哥,喬云山抓到了!
杜雨霖站起身,問:“在哪抓到的?是誰抓的?”
“他化名在蔡飛熊的興亞軍和幾名軍官密謀嘩變被人檢舉了,是蔡飛熊讓人把他送到咱們這兒來的,還特意說交到你手下處理!
這個蔡飛熊杜雨霖是知道的,以前在東北軍張少帥賬下任職,長城抗戰(zhàn)后隨69師轉入晉綏軍,成了閻錫山的部下。在長城抗戰(zhàn)時他曾和杜效歐的三十四軍一起打過鬼子,交情很深。民國三十八年,他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投日成了所謂的“興亞軍”司令。
杜雨霖有些不解,這個蔡飛熊為什么要把喬云山送到自己這兒來呢?
李化龍在電話里問:“七哥,現(xiàn)在人在我手上,怎么辦,先審一下,看能不能審出點東西來?”
杜雨霖馬上說:“你先不要動,我馬上過去,等我去了再說。”說著放下電話,拿起外套向外走去。
杜雨霖開著車來到軍務局大樓大院內,他剛下車就見清水的車停在院內,他心里暗叫了一聲,“不好!闭f著快步走進大樓。
迎面正碰上清水還有兩名特工部的人押著喬云山往外走。杜雨霖攔住他們問清水,“清水,這是怎么回事?”
清水說:“茂川先生聽說你們把他給抓到了,讓我連夜把他帶到特工部審訊!
杜雨霖說:“茂川先生說過這個案子歸我們軍務局管,你們這樣插手好像不大妥當吧?”
清水冷笑了一聲,雙手插著兜,用腳上的皮鞋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兒,“杜局長,這個事妥不妥當?shù)模阕詈酶ㄏ壬f去,我只是執(zhí)行他的命令而已!闭f著一揮手,讓兩人屬下押著喬云山往外走。
喬云山在經過杜雨霖時神情怪異地瞟了他一眼。
……
上午,杜雨霖正坐在辦公室里生悶氣。
昨天晚上他給茂川打電話,茂川不接。今天上午他又給茂川打電話,想問他為什么要插手喬云山的案子。
茂川接了電話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威脅的語氣一語雙關地對杜雨霖,說:“杜局長,雖說你現(xiàn)在已經升為局長了,但是你要知道你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說著不容分說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