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說邊走進了東興樓，小伙計引著兩人上了二樓的一間雅間。

朱光華點了一桌子的菜，頻頻向張鴻偉勸酒。

張鴻偉看出朱光華不僅僅是想請自己吃飯，放下酒杯說道：“光華老弟，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有什么事，你不妨開門見山。”

朱光華又給張鴻偉倒了杯酒，略沉吟了一下說：“既然老兄如此坦率我也不藏著掖著，不瞞你說我是軍統的人，而且我也知道鴻偉兄是共產黨在北平的重要負責人。”

張鴻偉微笑著看著朱光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朱光華繼續說道：“我今天來是想請鴻偉老兄幫個忙。”

“幫什么忙？”

“我聽說鴻偉兄跟警政局行動處的杜雨霖有些交情？”

張鴻偉點頭。

“我想請鴻偉兄幫我勸勸他，讓他交出他手上的幾張照片。”

“什么照片？”

朱光華聽張鴻偉這么問，很是猶豫了一下，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想了想說：“鴻偉兄，按我們軍統的紀律這件事我是不該向你透底的，可是你我兄弟是生死之交，更何況，我還想請你幫這個忙，所以我就不瞞你了。”

說著話，朱光華四下看了看，向張鴻偉眼前湊了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民國十六年，蔣委員長迫于各方面的壓力下野。為了謀求東山再起，他秘密東渡日本，在松井石根的引見下和當時的日本首相田中義一秘密會面，雙方簽訂了一份密約。”

“什么內容的密約？”張鴻偉問。

“具體的內容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應該是那種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的內容。民國二十五年，松井石根以首相密使的身份來到中國與蔣委員長見了面提出了一些無理的要求，蔣委員長斷然拒絕了。這個松井石根就以民國十六年簽的那份密約相威脅。蔣委員長表面上松了口，暗地里派當時代張群衛士長的杜效歐盜走了松井身上的這份密約。”

“你說的這個杜效歐就是杜雨霖的父親？”

“是的，就是他。這件事之后，他主動要求去帶部隊，于是在張群的斡旋下他去了三十四軍當了個副師長，后來升任軍長。民國二十八年，杜效歐因為軍餉和補給等一些事情跟軍事委員會鬧掰了，可能是情急之下，他通過老上級張群向蔣委員長傳話說出當年他在偷松井手中那份密約時給那份密約拍了照，威脅說如果蔣委員長不按他的要求如數發放軍餉和補給他就把這件事公布于眾。”

張鴻偉嘆了口氣，“唉，這位杜軍長真是糊涂。”

朱光華說：“誰說不是呢，他當時可能也是給逼急了，因為當時三十四軍的幾個師因為軍餉和補給的事要鬧嘩變。可是他也不想想，蔣委員長能讓他把這件事公布于眾嗎？于是就讓戴老板成立了一個行動小組來北平殺了他。可是殺了他之后，翻遍了他所有能藏照片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后來，行動小組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說，杜效歐在被殺之前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有危險，提前把那幾張照片送到當時在美國的兒子杜雨霖手里。”

“軍統派人去美國了？”

朱光華點點頭，“去了，可是派了幾撥人過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全部是無功而返，而且損失了幾名得力干部。”

張鴻偉笑著說：“軍統的工作能力不會這么差吧？”

朱光華遺憾地點點頭，“倒不是我們的工作能力差，是戴老板囑咐一定不能再失手，務必要從那個杜雨霖的手上得到那幾張照片。正因為這樣，軍統在行動上有些縮手縮腳，所以才……我們正要調整工作方法，重新部署，沒想到他竟然回國了，還當了漢奸，這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張鴻偉說：“老實說，我對他當漢奸也多少有些不解，他這個人我多少了解一些，按常理說以他的個性和為人他不是那種甘愿替日本人賣命的人。”

“據我們的分析，他當漢奸有兩個原因，一，可能是知道我們正在找他，他想尋求日本人的保護，另外一個原因有可能是想借助日本人和偽政府的力量報仇。”

“報仇？”

“是的，當時執行刺殺杜效歐行動小組的組長是一個叫趙力的人，不知道他是通過什么渠道知道了殺他父親的人是趙力，所以一直在找趙力，想報殺父之仇。”

張鴻偉點點頭，“你這么一說就解釋得通他為什么要當漢奸了，而且我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

“是的，我們也這樣認為，他并不是真心想當漢奸。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中日前線處于拉鋸狀態，日本人不知從什么渠道也知道了他身上有那幾張照片的事，日本人想從他身上拿到這些照片，然后逼迫蔣委員長就范。據可靠情報，日本特務機關已經派了一名代號‘蝴蝶’的特工接近他，我們擔心一旦讓日本人得到了這些照片，那么中日戰局就很危險了。”

“應該說蔣委員長的麻煩就很大了吧？”

“也可以這么說，現在國民政府內部也有一些居心叵測的人想讓蔣委員長再次下野，你也知道現在的亂局，在中國只有蔣委員長可以勉強支撐，換了別人，尤其是像汪精衛那樣的親日分子掌了權，恐怕我們中國就會有亡國的危險。”

張鴻偉點了點頭，“很有可能。”

“所以說這幾張照片事關民族存亡，國家安全，我們不得不想盡辦法得到它。可是，因為杜雨霖現在對我們軍統有很大的成見，他不會跟我們軍統合作，所以我想到了你們，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們。”

張鴻偉思索著朱光華的話。

朱光華又說：“鴻偉兄，剛才我說了，按照我們的紀律我不能告訴你這個驚天大秘密的，可是我既然要請你幫助，就要表示出我的誠意，所以我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這件事說給你聽。我知道我們國共之間過去有很多矛盾，可是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我們之間的事情是家事，而這件事是國事，我衷心希望你們共產黨人能不計前嫌幫助我們。”

張鴻偉抬起頭，看著朱光華，“光華老弟，既然你這樣坦誠相待，我也向你表個態，我愿意幫你們，可是他現在涉嫌殺死一個日本少佐被關在在日本憲兵隊，我見不到他，怎么勸他？”

朱光華本以為張鴻偉會搪塞和拒絕，沒想到他竟然同意幫自己，不由得有些興奮，他向四下看了看，又小聲地說：“不瞞你說，他這次之所以被抓是我們設的一條計，目的就是逼迫他交出照片，現在只要他同意交出照片，我們就會讓殷爾和的那個姨太太翻供指出殺死那個日本少佐的真正兇手，這樣他就沒事了。”

“原來這件事是你們干的？”

“是啊，也是因為形勢所迫，我們也不能不出此下策。”

張鴻偉又想了想，說：“他曾經多次找我幫他尋找一個叫趙力的下落，我想如果我們能幫他把這個趙力找出來，他應該可能會同意交出那些照片，不過，他的目的是殺了那個趙力，而這個趙力又是你們軍統的人，你們能……”

朱光華躊躇了一下，然后說：“鴻偉兄，有件事我也不瞞你了，這個趙力自從刺殺了杜效歐之后就神秘失蹤，脫離了我們軍統已經有兩年多了，杳無音信，所以現在他不算是我們軍統的人了。而且我得到可靠的情報，這個趙力最近已經返回北平了。”

張鴻偉略顯驚訝地問：“他回北平干什么？”

“這個目前我們還不是很清楚，不過，可以肯定一點，他這次回北平一定是想做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身為軍統高級特工的他很清楚我們軍統對擅長脫離人員的懲處手段，沒有別的，只有死路一條，而且他也非常清楚這兩年我們軍統一直在找他，所以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他不會冒這么大的風險回到北平來。”

朱光華說：“怎么樣，鴻偉兄，能不能幫兄弟這個忙？”

張鴻偉想了想，“光華老弟，這件事事關重大，你容我考慮考慮。”

朱光華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那我就靜候佳音了，我希望鴻偉兄不會讓我失望。另外，以后鴻偉兄有什么讓我們幫忙的，盡管說，千萬不要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