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葉茵平、清水三人坐在開往北平的一列火車上。葉茵平和杜雨霖并肩坐在一起,腿上有傷的清水橫臥在兩人對面。
杜雨霖在福岡再見葉茵平時,她原來一頭飄逸柔順長發(fā)綰成了一個發(fā)髻,在潔白碩長的脖頸襯托下,仿佛一個矜持恬靜、端莊、矜持的少婦,比以前格外得清麗,優(yōu)雅。
但,杜雨霖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這些變化,從福岡和清水匯合之后,杜雨霖就一副滿腹心事的樣子。
直到現(xiàn)在杜雨霖仍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以前一定在哪處見過池田雅子,可是他就是想不起來,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記憶力是杜雨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本事,他見過的人不可能不記得,而且在他的記憶中,池田雅子是出現(xiàn)在一個黑漆漆的環(huán)境當中,四處只有一種怪怪的聲音在回響,沒有人說話。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杜雨霖思索的第二個問題是:池田和張鴻偉二人的關系。他們調查整理后的資料,兩人對了幾遍,已經(jīng)沒有任何問題,完全可以證明張鴻偉那三年在神戶呆過,沒有任何紕漏和瑕疵,可是池田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檢查,那種過份認真的執(zhí)著,如果她跟張鴻偉沒有任何關系根本是不可能。
杜雨霖的腦子正在旋轉著,坐在他對面的清水瞇著三角眼,問他:“杜處長,你想什么呢,想了一路?”
杜雨霖關閉上思考池田雅子和張鴻偉關系的部分大腦,對清水不以為然地敷衍道:“我想在日本的一些有趣的經(jīng)歷。”
清水問:“對了,福山在給我打電話時說你在神戶和一個日本女子在一起,這個女子是誰呀?”
杜雨霖略怔了一下,笑道:“是臨時找的一位伴游女郎。”說了一半,又進一步解釋說:“幾天的時間呀,難道讓我獨自一個人走那么遠的路?”
葉茵平用幽然的眼神瞟了杜雨霖一眼,又把視線轉向窗外,臉上浮出一絲絲的不悅。
自從那夜,葉茵平和杜雨霖在一起之后,葉茵平覺得自己和杜雨霖一下沒有了少前和杜雨霖之間的距離感,總有一種想跟他親近的沖動,可是她克制了自己的沖動。
一個穿著鐵路制服的工作人員拿著一串鑰匙從他們旁邊經(jīng)過,看了一眼美麗的葉茵平。
杜雨霖說:“我出去抽支煙。”說著站起身,跟在那個鐵路工作人員身后走向了兩節(jié)車廂的通道處,掏出煙吸,望著車窗外遠處華北蒼涼的風景。
葉茵平悄悄地走到杜雨霖身邊,跟他一起看著窗外。
杜雨霖看了她一眼,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對漂亮的珍珠耳環(huán),遞給葉茵平,“這是我在日本給你買的,試試。”
葉茵平側過臉,把耳朵湊上去。杜雨霖把耳環(huán)給葉茵平戴上,后退了一步,欣賞地說:“這對耳環(huán)真配你,真漂亮!”
葉茵平摸了一下耳環(huán),暖暖地笑了一下。
杜雨霖舒展了一下身子,說:“哪好也沒有家好呀,真想田媽做的紅燒肉。對了,還有我二叔家一個廚娘燒的豬頭肉,那滋味,和天福號的比也不差多少。”
葉茵平問:“我前幾天才從田媽那里知道那位在北平城商界十分有威望的杜效亞杜老先生是你二叔呀,怎么從來沒聽你說起過,也沒見你和他們家走動呀?”
見葉茵平問起這個,杜雨霖剛才還興奮的表情一下黯淡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我做了一些讓他不高興的事,他把我從杜家趕出來了,他現(xiàn)在根本不認我這個侄兒。”
“你做了什么事讓他這么生氣呀?”葉茵平好奇地問。
杜雨霖含糊地說:“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不會又是因為女人吧?”
杜雨霖有些不悅地說:“好好的,為什么要說這些不高興的事,咱不說這事兒好嗎?”
葉茵平無言地搖了搖頭。
一個梳著分頭,臉上一臉倦容的小伙子從他們身后經(jīng)過,杜雨霖說:“這家伙冷不丁一看以為是慶云了。”
葉茵平回頭看了那小伙子一眼,似乎是遲疑了一下,對杜雨霖說:“我怎么覺著田媽那兒子……”
杜雨霖看出葉茵平的遲疑,問:“怎么了?”
“哦,沒什么,就是覺得他油嘴滑舌的。”
“葉護士長,你這后半句是臨時改的吧,有什么話就說嘛。”
葉茵平微笑著說:“你們的家事,我不好多嘴。”
杜雨霖笑了一下,一臉壞笑地看了葉茵平一眼,說道:“我們的家事?請問一下葉護士長前晚在誰家睡的呀?”
杜雨霖所說的前晚是指他回到福岡住在谷鐵衣家那晚。因為第二天要走,葉茵平來到杜雨霖的房間替他收拾行李,收拾完了本來要走,杜雨霖不讓她走,把她硬按在床上。
那夜,杜雨霖提出許多怪異的要求要葉茵平配合自己,葉茵平左躲右避的,最后還是被逼著跟杜雨霖做了幾個比較簡單的,一直弄到凌晨。
杜雨霖四下看了一眼,伸手摸了一下葉茵平的俏臉,用《紅樓夢》里賈璉戲鳳姐的話說道:“那晚,我不過是略換個花樣,你就扭手扭腳的。”
葉茵平紅著臉,用手擋著杜雨霖的手說:“別鬧,讓人看到。”
杜雨霖收斂了壞笑,問:“好,我不鬧,那你把剛才要說的半句話說出來吧。”
葉茵平又猶豫了一下,才說:“我覺得那個田慶云有可能在抽大煙。”
“什么,你說他是個大煙鬼?不會吧?”
“據(jù)我觀察,還不是剛抽,應該是有年頭了。”
杜雨霖有些生氣地說:“這事兒我可得問問田媽,我們杜家的人誰也不能抽大煙的。”
“你別問,我估計田媽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跟你說,再說了,我跟你說了這事,你就去問田媽,你讓我以后還怎么來你家?”
“你以后經(jīng)常來我家干嗎呀?”
葉茵平推了又要摸自己的杜雨霖一把,羞澀地說:“你是個壞人,不理你了。”說著轉身往車廂走。
杜雨霖跟了回去。
火車進入北平境內了,車窗外的一切景象都變得那么熟悉,親切。
杜雨霖有些興奮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正這時,兩個穿灰色外套,戴厚尼禮貌的男人走進車廂,四下看了一下后坐在杜雨霖他們座位的斜對面,和他們有大約十步遠的距離,時不時得會向他們這邊望一眼。
杜雨霖回看了他們倆一眼,他們馬上把視線轉向別的地方。
火車終于到了北平站。
杜雨霖和葉茵平扶著一瘸一拐的清水下了車向檢票口走去。雖說沒有回頭,但是杜雨霖還是知道剛才那兩個男人就跟在他們后面處。
因為是終點站,站臺上的下車的旅客,亂哄哄地往前走。
三人出了檢票口,后面跟著他們的兩個人快步走了幾步,走到三個后面,兩人的手都插在鼓鼓囊囊的大衣口袋里。
就在這里,在迎人的人群中有人揮手高喊杜雨霖的名字。杜雨霖抬頭望去,是有些興奮的沈子硯和一臉不耐煩的李化龍。
跟在三人后面的兩個個見狀,相互看了一眼,停下了。
沈子硯跑到杜雨霖眼前剛要接過杜雨霖手上的箱子,看見杜雨霖身后攙扶著清水的葉茵平,愣了一下,臉色馬上由興奮,喜悅變得有些難看,要替杜雨霖拿箱子的手也放下了。
見沈子硯放下箱子,她旁邊的李化龍上前接過杜雨霖手中的箱子,抱怨道:“七哥,你可回來了,”下巴向一旁陰著臉的沈子硯擺了一下說:“這個姑奶奶太太拉著我在這等你,這都第三天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讓他煩死了。”
沈子硯馬上辯白,“你少胡說八道了,我什么時候說是來接他的,是我舅讓我來火車站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分子還有勾引的狐貍精什么的。”說著狠狠地剜了葉茵平一眼。
葉茵平略有些尷尬地低了低頭。
杜雨霖對著李化龍向后面跟著自己的兩個人使了個眼色。
李化龍向那兩個人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