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偉從井上商社匆匆出來上了早停在門口的一輛由聞斌開著的一輛出租車。
一身出租車司機打扮的聞斌開著車往前走。
最近,聞斌在一家出租車公司找了個出租車司機的工作,他之所以找這個工作,一則為為掩護身份,另外,可以借著這個身份往來于北平城內的大街小巷進行聯系工作卻不至于引起別人的特別注意。
車子向前走了一段,聞斌對張鴻偉說:“老張,有件事我跟你說一下,前段時間組織上派了一名身份很特殊的人來北平協助我們工作,這個人的代號是‘教授’,跟上級單線聯系。我這次來北平除了協助你的工作外,就是當他的交通員,我們他也是單線聯系。”
張鴻偉問:“你是說他不屬于我們這個系統的,對嗎?”
聞斌點點頭,“他剛剛向我傳達了一個組織上的重要指示:日本人為了打擊國統區的金融市場,在日本印了二十億偽法幣剛剛運到北平,有可能在這幾天運往重慶,再由重慶的特務機關分發到各個國統區進行經濟破壞活動,組織上要求你們想辦法粉碎敵人的這個陰謀。”
張鴻偉想了想,問:“有沒有更詳細的情況,比如說這些偽法幣現在在北平的什么地方,將由誰負責押運到重慶?”
聞斌搖了搖頭,“敵人對這件事捂得很嚴,我們不知道更詳細的情況,不過,‘教授’查到北平商會副會長袁秀山可能知道一些這件事的內幕,至于知道多少他并不了解,對了,他還說警政局行動處的那個姓杜的可能也知道一些。”
“杜雨霖?”
“對,就是他。‘教授’跟我說你和這個姓杜的有些交情,想讓你通過他打聽一些消息。”
張鴻偉奇怪地問:“他怎么知道我跟這個杜雨霖有交往?”
聞斌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張鴻偉的問題。
張鴻偉又說:“以前我的確和這個杜雨霖有過幾次來往,可是上次因為上級不允許我調查趙力的事跟他關系弄得很僵,我跟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來往了,對了,這事兒你是知道的。”
聞斌點點頭,“這個事兒我此前跟‘教授’匯報過了,他已經跟上級進行了溝通,現在上級已經批準你的請求,你現在可以調查趙力了,我今天找你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向你轉達上級的這個指示。”
……
杜雨霖在辦公室接到張鴻偉請到集賢樓吃飯的電話時,他本不想搭理他,可是張鴻偉在電話里有意地強調了一句,“杜處長,你以前讓我幫你幫的那件事,我的老板同意了,我請你出來就是商量這個事的。”
杜雨霖知道張鴻偉所說的“那件事”指的就是調查趙力,所以他急急忙忙開著車來到集賢樓。
杜雨霖一走進集賢樓,坐在一個偏僻位置的張鴻偉站起來向他招了招手,杜雨霖走了過去。
杜雨霖冷冷地看了張鴻偉一眼,問:“張翻譯,你的老板為什么回心轉意了,是不是又有事要我幫忙?咱可說好了,一筆歸一筆,上次你欠了我一筆,這次要是你們又想讓我幫忙,得另算。”
張鴻偉有些尷尬地說:“杜處長,我承認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對,不過我要說明一下,這僅是我的不對,跟我們老板沒什么關系,因為當時是我錯誤地估計了上級的意思,我以為我的上級會同意,沒想到……”
杜雨霖手指敲著桌面,“張翻譯,你和你上級的事我不想管,是你找我跟你你做生意,而且是你失信于我,我只能把這筆賬算到你頭上。”
張鴻偉拍拍胸脯,“杜處長,這筆賬你算到我頭上是對的,放心,我一定會找機會還給你的。”
杜雨霖看了他一眼,笑道:“聽你這意思,你這回找我還不想把這筆賬還上,是先欠著以后再還,是嗎?”
張鴻偉點頭,“是的,就像你說的,一筆歸一筆,上次的賬,我認,這次是這次的賬,這次我答應你幫你調查趙力,想請你幫忙查一些關于日本人準備這幾天向國統區運二十億偽法幣的事。”
杜雨霖一驚,“什么二十億偽法幣?”
張鴻偉壓低了聲音說:“日本人為了打擊重慶政府的經濟秩序在日本本土印了二十億假法幣,剛剛運到北平,過幾天要運到重慶,如果讓這些偽幣流入國統區,那么將會給我們中國的整個抗日戰局造成極大的破壞。所以,我們打算把這些偽幣銷毀了,可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現在這些偽鈔放在哪里,具體什么時間運往重慶,我找你是想請你幫我們查一下。”
杜雨霖笑了一下,“張先生,上次的賬,我看你的面子就按你說的先欠著,可是這次的賬,你們不會半道兒又反悔了吧?”
張鴻偉說:“我不跟你說了嗎,上次的事是我自作主張,并沒得到上級的批誰,這次不同了,這次我是得到上級批準的。”
杜雨霖玩著手里的一個打火機,沉吟半晌問:“我有件事不明白,你們共產黨和國民黨一直以來都是明爭暗斗,怎么現在開始替國民黨操心呀?”
“我們共產黨和國民黨都是中國人,我們的紛爭是兄弟之兄,是自己家里的事,兄弟之間再怎么不和睦,外人來欺負我們,我們就必須攜起手來共同對敵。”
杜雨霖贊許地點了點頭,說:“這個買賣我接了,這一回你們可不能失信于我了。”
張鴻偉肯定地點頭道:“這個你盡可以放心。”
杜雨霖四下看了看,往張鴻偉眼前湊了湊,“昨天晚上,特工部的清水給我打電話,讓我明天上午九點和他還有警務課的三十幾個憲兵,三輛軍車去重慶。”
“你是說這些偽幣就在這三輛軍車里,知不知道走哪條跟路線呀?”
杜雨霖搖搖頭,“現在我還不敢肯定這些錢就在這三輛軍車里,至于說路線他更不會提前跟我說,這樣,這不還有一天嗎,我馬上去找清水旁敲側擊一下,如果能問出些東西來,我馬上給你打電話通知你,我們就在這個地方見面。”
張鴻偉想了想,問道:“有件事我不大明白,按說像這種機機密的事日本人不應該讓你一個中國人參與,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杜雨霖笑了一下,“不瞞你說,我也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按常理說他們不應該讓我這個中國人知道這件事,更不要說讓我參與了。”
張鴻偉說:“這不會是他們故意設的一個什么陷阱吧?”
杜雨霖不以為然地說:“陷阱?陷誰,陷我?我跟你說,如果你不跟我提這件事,我本打算一路上從北平睡到重慶,天塌下來我也不管,他能陷我什么?”
張鴻偉搖搖頭,“杜處長,你不要輕視這個清水,你知道嗎,這個表面上看老實聽話的清水現在正在打他的上司茂川的主意。”
“什么,清水打茂川什么主意?不會吧?”
“從去年八月份開始,茂川就通過井上商社向上海私自倒賣黃金,這件事一直做的很隱秘,在井上商社只有井上和我兩個人知道,其它的日本人都不知道,可是上個月初,清水不知道怎么知道這件事,他幾次約我吃飯,拐彎抹角地打聽這件事。”
“真的假的,清水還有這本事,我以前還以為他就是茂川手底下的一條哈巴狗。”
“你再想想,茂川是什么人,在日本特工界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冷酷無情,清水是他的屬下,他為什么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茂川這只老虎頭上拔毛?”
“你的意思是清水后來還有更厲害的角色要對付茂川?”
張鴻偉點點頭,“完全有這個可能。所以我們一定不能輕視了這個表面上老實厚道的家伙。”
“那你打算怎么辦?”
張鴻偉看了看表,“他告訴你和他一起去重慶的時間是明天上午九點,是嗎?”
杜雨霖點點頭。
張鴻偉低著頭,想了想,說:“我們還有半天時間,今天晚上八點我約他吃飯,順便摸摸他的底。”
杜雨霖問道:“你是想用茂川私自倒賣黃金的事情跟他交換情報?這件事要是讓茂川知道了,你就會有大麻煩。”
張鴻偉咬了咬嘴唇,“這個我當然知道,我本來沒打算跟他說這些的,可是現在時間緊急,情況復雜,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