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坐在辦公室內,手里把玩著一支7.65毫米口徑勃朗寧M1910手槍。他學著美國西部牛仔的樣子玩了個槍花,可是沒玩好槍一下砸在桌上的臺燈上,把臺燈給砸了一碎了。他把手槍放到一邊收拾被砸壞了的臺燈,忽然,他從臺燈的碎片上發現了一個紐扣大小的東西。
這個東西杜雨霖認識,是最新款的德式竊聽器。
杜雨霖拿著那個竊聽器正琢磨著,沈子硯拿著一份文件敲門進來,杜雨霖馬上把那個竊聽器握在手心內。
沈子硯桌子上的手槍,眼睛不由得一亮,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拿起那支槍,愛不釋手地說:“這槍真漂亮。”
杜雨霖問她:“你有事呀?”
沈子硯眼睛不抬地說:“局長讓我給你送一份文件過來。你這槍真漂亮。”
杜雨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噯,我記得你也有一支這樣的槍。”
沈子硯愣了一下,“我那支……丟了,你這錢多少錢,能不能賣給我呀?”
“你喜歡呀?”
沈子硯點頭,“我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槍。”
“既然你喜歡,那送你得了。”
沈子硯怎么也不會想到杜雨霖會這么大方,她直直地瞅著杜雨霖,“你,你不會打什么壞主意吧?”
杜雨霖伸出手,“好心換個驢肝肺,不要拉倒,拿來。”
沈子硯很孩子氣地把槍揣進口袋,“一個大男人說話不算數,謝謝你呀。”說著轉身向外跑去。
沈子硯剛從杜雨霖辦公室出來,迎面見清水帶著兩個人向她走來,她向旁邊讓了讓,沒想到清水走到她眼前,冷冷地說:“沈子硯,你交出你的配槍。”
沈子硯有些疑惑地看著清水,“你們為什么要繳我的槍呀?”
清水向旁邊的一個屬下擺了一下頭,那人上前就搜沈子硯的身,從口袋里把那支槍搜了出來,交到清水手上。
清水看了看,眼睛里現出得意的神情,“勃朗寧M1910,好槍呀,”接著向兩個屬下吩咐道:“帶走。”
……
凌晨一點,整條街道很安靜,只有路燈散發著幽幽的光。
張鴻偉坐著一輛黃包車來到一棟日式的住宅門口停下,給了車夫車錢,車夫走了之后,他四下看了看走向隔這家不遠處的另一處日式住宅,輕輕敲了五下院門,二短三長。
不大一會兒,門開了,一個身著日式和服的男人打開門,把張鴻偉讓了進去。
兩個人低著頭往院子里走,張鴻偉用日語問那人,“川崎君,給您添麻煩了。”
那個叫川崎的日本男人略點了下頭,用日語說:“張先生,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就不用客氣了。只是這位宋先生總是急著要走,我勸了幾回也勸不住。”
還沒等兩人進房門,宋劍云從里邊出來,“老張,情況怎么樣了?”
張鴻偉把食指放在唇邊,“噓,屋里說,屋里說。”
三個進了房間,那個日本人給兩個人各倒了杯茶就退了出去。
宋劍云急切地問:“老張,怎么樣了,作戰計劃搞到了嗎?”
張鴻偉面色凝重地搖搖頭,“沒搞到,愛民他們三個因為中了流彈,現在在一家日本人開的醫院里接受治療,被日本憲兵看著呢。”
宋劍云瞪大了眼睛,“怎么搞成這樣?愛民他們幾個暴露了,我就說嘛,愛民不行。”
“不是他們暴露了,是中間出了岔子,有一伙人行刺野村拓,把事情搞砸了。”
“行刺,什么人?”
“應該是軍統的人。”
“現在怎么辦?作戰計劃還搞不搞了?”
“當然要搞,只是我們這兒的人手不夠,我已經向組織上要求向北平調集人手,按說今天就應該到了,可是我到火車站去接了,沒接著。”
“是不是中途出了問題?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張鴻偉點點頭,“滿打滿算我們還有五天時間,如果五天內我們搞不到那份作戰計劃,我們的部隊就不得不進行大規模的轉移,那樣會給我們的部隊造成很大的麻煩。”
“要不然,還是我去試試吧?”
“不行,你已經暴露了,再說現在日本人正到處抓人,你一出去就回不來了,我們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
“那怎么辦?”
張鴻偉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兩個來回,“倒是有個人可以幫我們,警政局的那個杜雨霖你知道的。”
“我知道,就是上次救我的那個人嘛,聽說他現在在警政局混得很好,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處長。”
“對,就是他。他不但在警政局混得很好,而且和北平的三教九流都有交往,最關鍵的是井上豐一曾經跟我說茂川很看好他。”
“可是他畢竟是個漢奸,他會幫我們嗎?”
“會的。這個人雖說在偽政府任職,可是看得出來他并不是真心替日本人做事,而且他之所以在偽政府任職,可能是想借助偽政府的力量查一個人,他也多次要我幫他查這個人。”
“查人?查什么人?”
“一個叫趙力的前軍統特工。”
“你說的‘前’是什么意思?”
“哦,是這樣,大約在一年半前,這個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脫離了軍統組織,軍統方面現在也在到處找他。”
“這個杜雨霖為什么要找這個趙力?”
“他沒有說,不過我查了一下相關的資料,也是在一年半前他的爸爸,三十四軍軍長杜效歐被人毒死了……”
“是這個趙力干的?”
“這個現在還不確定,不過我想杜雨霖之所以要找這個人可能是想查到殺害他爸爸的兇手。他幾次三番地讓我幫著查,上次營救老陸他之所以幫忙也是想跟我們搞好關系,可是我們怎么能動用組織的力量替他辦事呢?”
“是啊,上級不會同意的。”
“可是我想過了,現在他是最有可能幫我們的最合適人選,我已經向上級請示了。”
“上級怎么答復你的?”
張鴻偉搖了搖頭,“上級一直沒有答復我,不過也有可能是讓這次來的同志給我答復。”
“可是我們也不能這么干等著呀,只剩下五天的時間了,我看這樣,老張,不是有那么句話嗎,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現在情況這么緊急,讓他幫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你就下決心吧。”
“你也這么認為?”
宋劍云肯定地點點頭。
張鴻偉,“那就再等一天,如果明天之后組織上再不給我答復,或者上級派來的同志還沒有來,我只有先斬后奏了。”
……
上午還是個大晴天,到中午的時候忽然刮起了大風,天也暗了下來,天上的烏云越來越多,看樣子要下雨了。
杜雨霖的車出了毛病,讓李化龍開去修了。下班時,他在警政局大門口雇了輛黃包車,走到半路上忽然想起“華萊士”生病了得給他買藥,于是他讓車夫停了車,走進街邊的一家藥店。
他從藥店出來,剛要上黃包車,忽然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面黃肌瘦的年輕人攔住他,帶著哭腔喊道:“少爺,我可找到您了。”
杜雨霖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人,并不認識,笑著問他,“小兄弟,你是誰呀?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少爺,我是田媽的兒子田慶云呀。”
田媽杜雨霖當然是知道的,是他家的老傭人,自打記事起就在他家做事,可是他從來沒聽說她還有這么個兒子。自從杜效歐出事,趙落霞失蹤后,他家的傭人就被全部遣散了。
杜雨霖問田慶云,“田媽她還好嗎?”
“好什么呀?這兵荒馬亂的,本來想在家里種幾畝地,可是前些天日本鬼子來了,又燒又搶的,這不,我和我媽就逃到北平城想找個營生,可是這年月找個糊口的營生可真不容易呀。”
田慶云苦臉悲悲地絮叨,杜雨霖打斷他的話,“我問你田媽她還好吧?”
“哦,她現在在一個買賣人家當老媽子,可是這家主子是個混蛋,對下人又打又罵的,她天天背地里哭。”
杜雨霖掏出錢包,拿出一疊鈔票,“這點錢你先拿去用,要是再有什么困難,到……到警政局行動處找我。”
田慶云忙接過鈔票,連連點頭,“謝謝少爺,謝謝少爺,我這就回去告訴我媽找著您了,找著您我們娘倆兒就有活路,餓不死了。”
杜雨霖上了黃包車,走了。
田慶云看著杜雨霖的車剛走不遠,他馬上也叫了輛黃包車遠遠地跟著杜雨霖坐著的那輛黃包車,直跟到杜雨霖車家門口,看著杜雨霖下了車,走了家門之后,他這才坐著那輛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