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拳極重， 陳茉甚至都能聽見破空的風聲。

Moe躲都不躲，揉了揉挨打的左臉， 冷笑一聲，嘲弄道：“力氣還挺大，這么叼還四連敗？”

“阿皓！！”陳茉大吃一驚，伸手要去攔， 可男孩子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又是一拳打了過去！！

這一拳重重捶向男人的胸口。

Moe趔趄一下， 往后猛退兩步。三人位于樓梯間， 他的身后就是樓梯，眼看著要一頭栽下去，陳茉趕緊拽住他的手臂，勉強站穩。

“江皓你真瘋了！你會被禁賽的！！”她臉色青白， 怒道。

男孩子胸口上下起伏，余怒未消， 聽到這句話才冷靜一點，拳頭仍攥得緊緊的。

“還打么。”Moe神情未變，語調透有不屑。

江皓沒答話，嘴唇抿成一道直線。

兩人對峙片刻， 男孩子的目光忽然下移，落在Moe的左手上， 神色微微一變。

他死死盯著，眼神慢慢跟著黯了下來，像夜色中瞬間熄滅的燭光。

陳茉愣住， 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吃驚地張開嘴，“你……”

Moe的左手無名指上，竟纏繞著一道藏青色的蛇形紋身；那蛇的外形跟她手上的基本一樣，只蛇身略微粗壯些，更符合男人修長的手指。

陳茉剛才去扶他，兩人都處于樓梯邊緣，并肩站立。

Moe察覺到陳茉的目光，低聲答：“我沒事。”

他的聲音和剛才的截然不同，雖然沙啞，卻透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陳茉咬住嘴唇，處于極大的震驚之中，呆呆地望著他的手，一時間忘記說話。

“我真的沒事。”Moe的語氣更溫柔，用左手握住她的左手，故意說：“別擔心。”

樓梯間的上方有一小扇玻璃窗，金色的陽光從中撒下來，投下斑斑駁駁的光，落在這一對容貌氣場都十分相配的男女身上。

江皓看著他們，憤怒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變鈍，變寒，如同一塊被封住的冰。

漸漸的，再沒有了感情。

——他們手上的紋身十分類似，而且都纏繞在無名指間。

像一對戒指。

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阿皓？”她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個眼神，至少從來沒在她面前露出過。

堅硬、沉痛、冷漠。

還有一種透徹的心酸和滄桑。

江皓搖搖頭，努力把目光移開，一把推開門，從樓梯間迅速跑了出去。

——這個地方讓他感到窒息。

他不要再看到他們！！

男孩子步伐很快，步子也大，陳茉穿著一步裙細高跟鞋，完全追不上，揉著膝蓋，心里是又氣又心疼。

氣他這樣的沖動不懂事，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打人；又心疼他這樣難堪狼狽，被逼到這個地步。

陳茉深吸了口氣，要抬腿離開時，胳膊被人拽住。

“你等等。”

Moe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摁了一串號碼，電話很快被接通， “夏經理，是我。”

那端應一聲。

“我在樓梯間這邊，能不能幫我送來一個口罩？要快。”

陳茉一頓，抬眸看向他——男人的側臉高高腫起，泛著紅，十分嚴重。

Moe見陳茉眼底透有不耐煩，瞇起眼，“還有，幫忙把這邊的監控調一下，就剛才的，謝謝。”

他放下電話，抱起手臂，俯視瞧她。

陳茉說：“你想干什么。”

“我下一場比賽，等結束后跟我一起去醫院驗傷。”

陳茉臉色極難看，擔心江皓，顯然是不愿。

Moe嗤一聲，說：“還是你想讓那個垃圾禁賽？”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盯向他的左手紋身。

Moe沒答話。

他倚靠在墻邊，從兜里掏出盒煙，抽出一根，咬在唇間。左手拿一個銀色打火機，滑了兩下，點上火。

白色煙霧中，男人無名指上的藏青色的蛇型紋身十分刺眼。

**

IZE的大巴車上。

江皓坐在最后一排，腳底下是番茄給他拿來的書包，東倒西歪地靠在邊上。

Tim起身點了點人數，扭頭沖司機道：“行了，可以走了。”

“茉姐還沒來呢。”番茄急急地喊道。

“她打過電話了，說有點事兒，不跟咱們一起。”

“哦——”

別的隊員也不怎么在意，都沉浸在剛才被NDE碾壓的低落中。

江皓將頭枕在座椅靠背上，疲倦地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車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似乎緩緩拉上厚重的帷幔，街上華燈四起，暖黃色的燈光星星點點。

回到基地，他從房間里找出一張白紙，仔細計算好陳茉墊付的所有錢，工工整整寫了張欠條，蹲下來，塞到她的房門底下，轉身往訓練室走去。

他坐在寬大的椅子上，心底是從沒有過的感覺，一種非常詭異的、難得的平靜。

江皓腦海中飄過那一對蛇型紋身，自嘲地笑笑。

算了，什么都沒有了，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簡直是無所畏懼。

今天下午打比賽，晚上沒有安排訓練，大家拖著滿身的疲倦和失意回到二樓，休息。

只有江皓獨自待在訓練室。

他打開電腦，機箱發出“嗡嗡嗡——”運轉的聲音，戴上耳機，開始游戲。

三十分鐘后，訓練室的門被愛妹推開。

他看到江皓在單排，有些吃驚地走到他身后，抱著手臂，低頭看那一局。

江皓旁若無人地進行游戲。

看了一會兒，愛妹的眼睛瞪得滾圓——

這一局打得很好，意識方面不用說，他一直都刻苦地鉆研各種戰術和打法。

最關鍵的是，他手速、大腦的瞬間反應，都比先前好了太多。

江皓自己也察覺得到，停過一個月的訓練后，他的手指、手腕雖然還足夠靈活，但跟那種長期積累下來的手感截然不同。

按鍵生疏，死氣沉沉。

而現在，他的手就像一條靈動的魚，能夠自如地作出反應。

想到父親，他還是十分愧疚悔恨。

江皓深吸口氣，拼命壓下負面情緒，對抗那種折磨人的心病。

“我們來排一局。”愛妹坐在他身邊，說。

電信一區的高端局雙排。

兩人一個上路，一個中路，不知是運氣還是什么，居然在線上壓到對面不敢出塔，帶起節奏后，很快推掉水晶勝利。

“粉毛，你怎么了？”

一局結束，愛妹明顯感覺出男孩子有些不同。

剛來時的他就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火，鋒芒畢露，毫不畏懼；而前一陣子的他，則是搖擺在風中的蘆葦，飄忽不定，猶猶豫豫。

至于現在的他，愛妹說不出來。

——冷靜，但又兇悍，對線時打得非常沉穩，卻又不給對方留絲毫余地。

剛才線上的每一次進攻，都像是在思考、計算之后，不是過去那樣憑借操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浪浪浪，更不是前一陣子的黏黏糊糊。

那種對線時的氣勢，才像是一個真正的最強王者。

江皓沒答話，神色沉郁，繼續下一場。

愛妹心底又燃起希望，選好英雄，說：“手速這種東西，一定要多練多保持。”

“一個月不練習，你會退步很多，但還能追得回來，因為年輕，要是換作我一個月不練，肯定就不用再打了。”

江皓轉過頭，看向他胖卻靈活的手。

愛妹伸展指頭，活動一圈，說：“這應該是你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吧，手速跟不上了，不能跑在你大腦的前面。”

江皓點頭。

他們剛開始選符文，訓練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八八六沖了進來，急急忙忙打開電腦，進入游戲。

“臥槽，你們練也不叫我一聲兒！”他嚎道。

“你不是在睡覺么。”愛妹出來時八八六一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睡不著，媽的，老子打了三年了，鴨蛋戰隊，還是不甘心！！！”

“我單排沒意義，粉毛你一會兒和我排。”八八六掃一眼他們的電腦。

三個人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飛舞。

沒多久，訓練室的門又開了。

Dan和番茄要去開燈，結果看到他們三個，手猛地停住，驚道：“難道今晚要加訓？！！”

“完了，我們不會被扣工資吧……”

八八六說： “加訓個毛，只是不想再鴨蛋。”

Dan和番茄急匆匆坐下來，打開電腦，開始。

夜一點點深了。

訓練室燈火通明，五個男生爭分奪秒的訓練，氣氛十分緊張。

陳茉拎著包，一臉疲憊地回到基地。

Tim給她遞來一杯熱水，她喝了兩口，焦急地問：“江皓呢？”

“訓練室。”

陳茉站在門口看了會兒，見大家都十分認真，也不好打擾。

她回二樓放下包，看到門底下的紙條時，微微一頓，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