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
如今已入六月,本是酷暑難當的季節。
可南國四季如春,在六月的夜里,仍有夜涼如水的感覺。
整個皇城沉睡著,只有偶爾幾聲犬吠,給這靜謐的夜增添了幾分生氣。
一道人影飛快的從皇城飛越進來,很快就出現在太子殿附近。
整個皇宮,都是一片素白。
雖已是深夜,可有宮人們仍是忙碌的穿梭在宮道上,所有人都低著頭屏息凝神,即便是遇見相熟的也只是眼神交匯一秒,誰也不敢開口打招呼。
隨即匆匆離去。
南國的老皇帝,駕崩了。
此時,正在舉行一場法事。
前來做法的,是南國有名的巨眉道長。
他人如其名,兩道眉毛又黑又粗,看起來就像是在眼睛上別著兩只毛筆似的。
這位巨眉道長,便是當初司空逸所求、掐算盛清寧與墨寒夜八字是否吻合的人。
法事在太元殿舉行。
上好的烏木棺中,南國老皇帝靜靜地躺在里面。他臉色有幾分蒼白卻很平靜,兩只手工整的放在胸口,就像是沉睡了一般。
司空逸身著孝服,眼中是壓制不住的哀戚。
巨眉道長輕聲寬慰,“太子殿下,如今皇上已經去往極樂世界,太子殿下應該為皇上感到開心才是。否則,皇上即便是離開,怕也不放心啊。”
老皇帝這么多年來纏綿病榻,也著實受盡折磨。
眼下離開,對他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司空逸點頭,“多謝道長開解,道理本太子都懂,只是心中有些悵惘罷了。”
他一直認為,父皇當真是生了重病,因此多年來纏綿病榻。
誰知,竟是被人所害……
只要一想到,害了他父皇的那些人,整日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可司空逸毫無察覺!
一想到這里,他便揪心的難過。
既為自己的愚鈍、也為老皇帝的愧疚,更是對司空明與藍蕭等人的憤怒!
司空逸緊緊的握緊雙拳,眼中漸漸生出了幾抹血絲。
很快,宮人們便將巨眉道長所需的東西準備齊全了,司空逸看著準備好的供桌等物,后退一步對巨眉道長道,“勞煩道長,好好的送送父皇。”
“太子殿下客氣了,這是貧道該做的。”
巨眉道長微微頷首。
這么一頷首間,倒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抱著拂塵,走上前檢查供桌,隨后開始做法。
司空逸站在一旁,眼眶濕潤。
盛清寧說的果然不錯。
即便是為老皇帝解毒了,可他的身子早就垮掉了。這才過了半個月時間,老皇帝就已經堅持不住,駕鶴西去了。
好在如今南國朝政,已經被司空逸給把持手中。
否則,他當真是腹背受敵。
一道敏捷的身影,落在了太元殿附近。
見四周有重重暗衛把守,便謹慎的后退了一段距離。
遠遠看去,只見司空逸一身白衣,站在太元殿門外。他清瘦了好一圈,寬大的衣袖隨風擺動,周身彌漫著濃郁的哀傷,在這涼薄的夜里更是令人心生疼惜。
四周重重暗衛中,還有幾分不屬于南國人的味道。
就像是,商國人似的……
看來,南國發生的事兒,也早已傳入了商國。
或者,是只傳入了墨寒夜耳中。
即使京城形勢也不明朗,可墨寒夜仍是抽出了人手,前來幫助司空逸。
墨寒夜與司空逸這對難兄難弟,當真是相互扶持,令人動容。
黑影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轉身朝著太子殿而去。
太子殿外,也守衛森嚴。
黑影眼珠子轉了轉,并未想法子如何悄無聲息的潛入太子殿,竟是直接走上前去!
一名暗衛瞬間現身,“什么人?!”
“我是來救藍蕭的!”
黑影開口了。
第一次見到如此囂張之人,暗衛還愣了一下。
隨即,他縱身從房頂一躍而下,拔出佩劍朝著黑影迎了上去,“大膽!簡直不把我們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令人很快打斗在一起。
不少暗衛紛紛現身。
有人去給司空逸回話,有人去水牢守著藍蕭。
剩下的人,自然是與黑影一起交上了手。
不多時,黑影手中的武器就掉落在地,緊接著司空逸神色陰冷的走了進來。
只見掉落在地的,是一把散發著瑩瑩寒光的……寒冰錐!
黑影脖子上架著好幾把劍,她伸手放下頭上的錐帽,神色平靜的看向了司空逸,“太子殿下,好久不見。”
只見錐帽下的臉熟悉而又陌生。
司空逸眉頭緊皺,仔細一辨認,才發現她竟然是鈴玉!
倒也不怪司空逸不認得她,當初司空逸兩次去往南疆時。鈴玉都是奄奄一息的被鐵鏈鎖在家中,那會子瞧著她就像是個怪物,還是個瘦骨嶙峋的怪物。
如今,鈴玉身子已經恢復如初。
這張臉,也是飽滿圓潤。
隱約能看出,與鈴蘭有幾分相似。
可司空逸,到底是沒有見過鈴玉這一面的。
只是,鈴玉身穿寬大的黑袍,頭戴錐帽……這幅形象,竟是與當初,前來皇宮給老皇帝治病的南疆神醫,一模一樣!
司空逸眼神微微一閃,接著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見鈴玉的目光,別有深意。
司空逸收起眼中的復雜之色,沖鈴玉冷聲道,“敢來我太子殿放肆,勇氣可嘉。”
“來人!將她給我關進水牢!”
說罷,司空逸一揮衣袖,率先進了太子殿。
水牢,便在太子殿的暗道之下。
兩名暗衛,一左一右的押著鈴玉,也進入了暗道。
長長的甬道盡頭,順著臺階而下,便是太子殿的水牢了。
里面漆黑一片,只能聽到波紋一圈圈蕩漾的聲音,散發著葷澀、血腥的味道。
有暗衛點燃了燭臺,水牢內才漸漸有了光亮。
鈴玉緊張的看向水中,只見藍蕭滿臉是血,此時已經昏迷過去,正隨著波浪一圈圈蕩漾、身子也在水中搖曳著,如同漫上水面的水草一般。
鈴玉眼神一緊,有些心疼。
司空逸看向幾名暗衛,“你們先出去吧。”
暗衛應聲出去了,水牢內便只剩下他們三人。
鈴玉與司空逸相視一眼,硬著頭皮開口,“太子殿下,今晚我硬闖太子殿,是因為……”
她頓了頓,幽幽的說道,“是寧兒讓我來的。”
聽到盛清寧的名字,司空逸瞬間身子一僵。
他眼中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柔軟,壓低聲音問道,“此話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