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入清州境內,三人御劍從空中飛過,此時已經顧不上掩藏行蹤。
這還是薛沄和蕭珞,甚至也包括多年行走在九州大陸的吳慶巖在內,第一次這么高調。
在明知道清州情況復雜,馮家的人早就深入清州之后。
三人一路向南,往贛城方向而去的過程中,遇到過不少勢力的試探,但也許是因為摸不清情況,大部分人選擇了按兵不動默默觀望,并沒有出手阻攔他們。而少數想要阻攔的,在薛沄和蕭珞不約而同放出元嬰真君的氣勢之后,也很快偃旗息鼓。
一路過去沒有瞧見馮家的修士,甚至也沒有瞧見玄清門的修士,然而越是這樣,薛沄心中反而越是不安起來。
尤其在他們路上已經聽吳慶巖簡單說了沙海城所知的線索之后。
玄清門,馮家,陰癸派,三大頂級勢力聯合,盡管薛沄很想安慰自己,剛剛建立沒有多久的明省谷應該還沒有值得這樣對待的地位,但是……
她不得不承認,近期同時與玄清門和馮家都結了仇的,只有苗州的明省谷,而且鬧得整片九州大陸人盡皆知。
薛沄同樣也明白,玄清門陰癸派,尤其是馮家,是清楚妖族盤踞在苗州的,明省谷的人一日呆在苗州境內不出,只要這三個勢力還不想跟妖族撕破臉,就不會輕易踏足,那么明省谷的人就是安全無恙的。想要對明省谷動手,只能將人引出苗州。
這是陷阱。
突然,薛沄心頭一痛,靈力運轉亂了一下,險些從飛劍之上跌落下來,幸好身旁的蕭珞眼疾手快扯住了她。
但是薛沄的情況并不算好,她的臉色慘白,身體有些僵硬,一手捂著自己的心口: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心頭亂成一團的薛沄和扶著她關注著她神情的蕭珞都沒有注意到,薛沄身上因為靈力方才運轉的一瞬間錯亂,而泄露出了一點點帶著金黃色微光的靈力氣息。
“……本源?!”
薛沄和蕭珞一驚,猛地轉過頭去,卻見除了一開始說過沙海城收到的關于清州的消息后,就一直沉默跟在兩人身后御劍一路過來的吳慶巖突然出聲,并且瞪大了眼睛極為驚喜的模樣。
吳慶巖認出了本源之力。
或許,段承恩和劉寅也可以。
這三個人,能認出昆吾刀,也能認出本源之力,這……
果然,沙海城絕對不簡單,并且跟九井必定有極深的瓜葛。
但是此時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
“……繼續走!”
薛沄咬著牙關,盡可能地讓自己忽略心頭的慌張和疼痛,不斷祈禱一切安全。
他們因為一路御劍疾行,甚至并沒有來得及向明省谷傳訊。
吳慶巖沒有說什么,仍舊跟在兩人身后,只是態度比先前更慎重了一些,臉上也似喜非喜,帶著許多復雜難以傾訴的情緒。
不過至少,不見什么覬覦之色,也沒有什么惡意之情。
等薛沄和蕭珞還有吳慶巖從北邊一路疾行趕到贛城的時候……
這里已經不是上一次他們來時見到的模樣。那個時候這里雖然被妖獸獸潮圍困,但因為有護城大陣的庇佑,整座城池其實沒有受一點兒妖獸攻擊的損害。
但是現在……
贛城北部,半個城池的范圍都化為廢墟,在這個范圍之內縱深下去地上被炸出了一個數丈深的巨坑,曾經建在這里的房屋建筑都已化為塵土。另外半邊的城池稍好一些,卻也只是稍好一些,有些地方破破爛爛殘留這修士激戰時被波及的痕跡。
當初贛城有數萬居民,如今北邊這里已沒有任何生靈的氣息,倒是南邊……卻像是整個贛城的居民都集中在了南邊,還是最南邊靠近城門的位置,連稍微靠近北邊這里一點兒的中心地帶都沒有普通人的蹤影,他們像是在躲著什么,遠遠地不敢上前招惹。
在并未遮掩氣息的薛沄三人出現之后,贛城周圍很快又出現了數個修士的身影。
大部分身上都帶了傷,是強烈沖擊造成的傷勢,只有幾人,大部分是金丹期的修士,而城中其他地方還有奄奄一息即將消散,應當是很快就要咽氣身死的修士越來越弱的氣息。領頭的那個看起來雖然半邊身子染了血但仍舊透著最強的危險氣息的人,吳慶巖一看到就眼光閃了一閃。
那是玄清門的大長老,元嬰大圓滿的大長老。
是什么人……能夠有本事傷到他?
吳慶巖疑惑的期間內,薛沄和蕭珞兩個卻已經猜到了這里曾經發生了什么。
具體說,是贛城的北邊曾經發生了什么。
蕭珞能感覺到自己親自煉制的陣盤在使用過后又被激發催動爆炸的痕跡,而薛沄……
她感覺到了一個人即將消散殆盡的氣息。
那是她,極為熟悉的一個人。
那個人,曾跟蕭珞一樣,陪伴了她大半個童年少年的時光。
那個人,雖然總是恨鐵不成鋼地戳著她的額頭數落她,卻也總會在出事的第一時間站到她身前。
那個人,雖然每每甩著鞭子被她抱怨不講理,卻也還是會不論發生什么都站在她這一邊支持她向著她。
李嫣然。
她的氣息,她絕對不會認錯。
不只是因為她與李嫣然之間存在親緣關系的聯結,還因為她是薛沄相處時間最多最為熟悉的朋友。
薛沄的腦中一瞬間一片空白,在周圍一群雖然有傷但還能一戰的修士的虎視眈眈之中,落在了贛城北邊的巨坑的坑底。一下飛劍就跪坐在地上,顫抖著手,撫摸過焦黑色的土壤。
“……嫣……嫣然……”
蕭珞也明白了發生了什么。
畢竟那個陣盤……是他親自煉制的,最后的機關,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用九井血脈啟動,可以成倍地增強全力一擊的威力。
但是明省谷內剩下的都是金丹期的修士,就算是金丹后期的攻擊翻上一倍……
眼前的這個玄清門的大長老,不是那日在清州邊境截殺之中他們斬殺的長老那樣只在元嬰初期或最高中期的修士。他是踏入元嬰大圓滿多年,已經摸到分神期的邊緣的人物,修為實力何止當初那些元嬰長老的兩三倍。
越是高階修士,越到后來每一個小階的修為差異都有極大的不同,尤其是大長老這種已經在跨越大階邊緣的高階修士。
能夠傷到他,看起來還是近距離重傷到的……
蕭珞能想到的,只有自爆。
九井血脈,不算一直呆在頑州沒有去過苗州明省谷山門駐地的方燁,明省谷之內,只有四人。出身苗州薛家的薛沄,出身滄州李家的李嫣然和李嫣檸,出身巧州周家的周煙。
現在……
在這里自爆傷敵,很有可能也已經借著自爆滅了一些圍攻修士的那個明省谷的人……
是李嫣然。
“來者何人?”懸立在半空俯視著他們三個的玄清門大長老的聲音傳來,雖然受了傷但聲音仍舊渾厚有力,其中還蘊含著濃厚的,身為元嬰大圓滿的高階修士的威壓。
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傷又失去了他們原本要圍殺的人的蹤跡,大長老心情有些暴躁,此時釋放威壓的時候并沒有特地注意,連跟他站在一起的那些修士也受到了影響,先前在李嫣然突如其來防不勝防的自爆沖擊之中受了傷的幾個甚至喉頭一甜就要吐出血來。
他們幾個已經算是幸運傷得輕的了,那時候因為動作慢了一點兒落在后面反而來得及后退,而最前面的幾個……已經在李嫣然自爆的沖擊之中跟著她一起化成飛灰,還有幾個離得也近些的雖然沒有化成飛灰傷得卻也太重,此時連升空都做不到奄奄一息若不及時救治怕也只能身隕。
李嫣然的自爆在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一來沒有想到小小一個明省谷中會有人有這樣的魄力,拼上自棄輪回的自爆,為其他逃走的人斷后毀去傳送符使用后殘留的靈氣痕跡,阻止他們繼續追蹤,二來也是沒有想到僅僅一個金丹修士的自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加強了一倍有余,幾乎快要堪比元嬰期真君自爆的恐怖威力,若不是因為不知借助了什么方法而讓自爆的范圍僅僅局限在先前明省谷布置下的結界范圍之內……甚至他們幾個都未必能夠活得下來。
大長老并沒有顧及身邊因為自己放出的威壓而加重了傷勢的“同盟”甚至同門弟子,只是緊緊盯著那李嫣然自爆形成的巨坑坑底的三人,在瞧見三人尤其是薛沄的那個反應的時候,眼光猛地狠厲了下來:“竟又是明省谷的邪魔外道!”
坑底的薛沄根本沒有理會那大長老的話,也對他放出的威壓全無反應,她麻木地站起身,低垂著頭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伸出手顫抖著拉住了身旁的蕭珞:“我……只感覺到……嫣然的氣息……這里……這里……可還有別人?”
蕭珞也攥緊了手掌,閉了閉眼:“李嫣然不通陣法,她自己……用不了我的陣盤。應當……至少,還有陶寬。”
微低著頭的薛沄眼中滑下淚來,她卻覺得,是冰涼的。
“明省谷余孽,識相就束手就擒,還贛城一個公道清凈,你們……啊——”
站在那大長老身后一個傷勢不算太重,穿著玄清門弟子服的金丹修士朝坑底喊話到一半,突然被一陣流光擊中,慘叫一聲,丹田之處破了一個拳頭大的血洞,跌在地上躺著掙扎了幾下,就咽了氣。
出手的是薛沄。
雖然薛沄只是元嬰中期離后期還差上一點兒距離,但是當她突然動手的時候,那玄清門的大長老卻極為驚訝的發現……他竟然沒有來得及阻擋,就那樣輕易的被人以挑釁的姿態,輕松地殺了就站在自己身邊的玄清門弟子。
才被明省谷的人自爆所傷的大長老本就強壓著暴躁,此時幾乎所有的怒火都被點燃,一語不發直接沖著坑底的薛沄出了手。
薛沄眼底一片赤紅,透出從未有過的強烈的恨意和殺意,毫不畏懼迎面而上。
蕭珞沒有阻止薛沄,也沒有摻和到薛沄和大長老的斗法之中,他握緊自己的佩劍,身形極快地往大長老之外的那些金丹修士而去。
一個不留,盡數斬殺。
玄清門,陰癸派,甚至馮家。
今日清州贛城這里這樣大的動靜,風聲不可能瞞得住,他們在此斬殺了三個勢力所有修士的事也會很快傳開。
但是他們一定要這么做。
甚至在斬殺了眼前這些人之后……
吳慶巖左看看殺紅了眼的薛沄,右看了看謹慎地一個漏網之魚都不肯放過的蕭珞,最終只能御劍升空,幫忙看著免得有修士暗中逃脫。但即使如此,吳慶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還分在了薛沄和蕭珞身上。
對吳慶巖,或者說對沙海城而言,這兩個人,或者說這兩個人代表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保證這兩個人的安全,他們不能出事。
薛沄這里,盡管大長老是極為危險的元嬰大圓滿的修士,但畢竟被之前李嫣然的自爆所傷,本就不能盡全力,一時之間竟沒辦法奈何得了薛沄。
在蕭珞很順利地將金丹修士盡數斬殺之后迅速在附近布了一個漸起迷霧遮擋視線的陣法,這還是有過上次贛城事情之后回到明省谷蕭珞琢磨的,專門為某些不得已的情況下可能需要使用本源之力的薛沄準備,可以短暫地遮擋周圍的視線,掩蓋本源之力幾乎算是標志性的金色微光的痕跡。
陣法一起,薛沄就馬上明白了蕭珞的意思,本來在跟玄清門這個大長老的對戰之中落在下風的薛沄在迷霧籠罩而起的那一瞬間身上猛地爆發出截然不同的氣勢。
她不再只調動體內只剩小半的普通靈力,也不再強壓本源之力的運轉影響,放開了所有限制徹徹底底將法術攻擊的一切靈力轉成了本源之力,在并不認得本源之力的大長老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靈力和法術居然能為對方這詭異的金色靈力所制甚至反噬的時候,薛沄的長劍穿過了大長老的心門,手掌全力一擊,破碎了大長老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