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戰并不簡單，如果不是那些尸妖最終背棄了黑冢，我和韶華就算能贏，也會拼到妖力枯竭，甚至可能最終被耗死。

還有，如果不是外面……

"拼下去，擋住他們，一步也不要退！"嘶吼聲不絕于耳，慕容秀一早已拼的渾身是血，卻猶自苦戰，因為他身后的無數部下。

不，我弄錯了，不是部下而是同伴，是并肩而立的戰友，用他們剛剛被改造成尸妖的結實身軀，一次次擋住了前方那排山倒海般的沖擊。

不。我似乎又弄錯了，只有AB血型的人可以變成尸妖，而AB血型的比例只有不足20%，也就是說這些……八成是人類？

我不明白，普通人類是如何能夠擋住萬名尸妖的，是那悍不畏死的勇氣？還是那為了希望不得不拼下去的意志力？

一個人類倒下了，卻有更多人踩著他的鮮血奮力抵抗，用他們手中的槍炮，甚至，有些人只拿著短小匕首，或是半截細鐵管。

他們的戰斗力和尸妖比，簡直弱的可憐，可他們硬是用命去擋，由戰斗開始到此刻，沒有讓哪怕一名黑冢的部下沖進武道場。

鮮血早已流成了河，地上滑膩不堪。一個壯漢不由自主的撲倒在地，尚未爬起就被一雙尖銳的牙齒咬住了脖子。

壯漢在嘶吼，在掙扎，在用手中匕首拼命捅著對方，甚至，他突然發了狂似得同樣張開嘴，同樣咬住了對方的脖子。

人類咬尸妖？我不懂……

"爸爸！"慘叫聲響起，那漢子最終倒下。兩名少年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漢子卻連呼吸都困難，緩緩閉上了眼睛。

最后一句話，他告訴其中一名少年要保護另一名，告訴那名少年要繼承他的遺愿，拼下去，絕不要讓任何一只尸妖踏入武道館。

那少年用力點頭，因為……他是哥哥，下一刻，他咬緊牙關奮力撲出，端起槍就對著那名尸妖瘋狂掃射，子彈打完了，他就撿起父親的匕首，匕首折斷了，他就直接揮拳。

又一聲大吼，弟弟撲上來了，一把抱住了那尸妖的雙腿，他不需要哥哥保護，他們是兄弟，要并肩作戰，他們本就說好了，用他們這萬人的生命，換整個東京的未來。

這只是戰斗中的一段小插曲，那一刻有多少人在奮力拼殺，前赴后繼的倒在血泊中，卻依舊用嘶吼去鑄造堅毅，去歌頌人類歷史上最慘烈的一場戰斗。

慕容秀一也倒下了，第四次，六片妖武早已崩裂，倉男扶著他，身上同樣滿是血跡，兩人對望了一眼，眼中卻帶著微笑，下一刻，盡管腳步踉蹌，卻依舊邁步往前。

許是他們的斗志太可怕，連那些尸妖都逐漸膽寒，開始了一步步的后退，萬名尸妖對萬名人類，后退的竟然是前者？

一張滿是驚恐的臉浮現出來。他是一只四尾尸妖，面對的只是個胡須花白的老頭，卻勇猛的像只獅子，他一次次將老頭擊倒，踐踏，老頭卻一次次不顧一切的爬起，再戰。

手臂斷了，就用肩膀撞，小腹被妖武洞穿，老頭大口大口的噴著血，怒吼聲卻毫不減弱，那尸妖完全傻了，他殺過很多人，卻從未見過這般不要命的。

以前，他每次殺人時都帶著殘忍的笑，享受著人類那哭泣和哀求，而今天，想要哀求的竟然是他，求那老頭不要再站起了。

正前方，那是十多名戰士組成的墻壁，他們也是尸妖，在人類聯軍和尸妖的戰斗中被咬，被改造，可他們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拼下去，戰下去，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耗盡最后一絲力氣，或是生命力。"

這句話，他們沒有說出來，卻印在了每一個人的腦海深處。

帶隊的是一名軍官，原本他還是一名B級干部，此刻卻淪落為了怪物，他沒有懊惱沮喪，他可以用更堅強的體魄去戰斗了，雖然因為妖力不同頻，所以他每次揮動手中的妖武，都會肌肉撕裂，手指崩斷，他卻始終死死握著手中的彎刀，直到死……

最后一刻。他想看看身后還有多少戰友，想告訴他們千萬不要放棄，可扭過頭，卻發現身后只剩下尸體。

舉著彎刀，那軍官奮力嘶吼，眼淚早已奪眶，他看著天，卻看不到艷陽，那濃密的烏云中，他想問問希望在哪里！

希望來了，撐下去，因為一聲暴喝從身后響起。

"黑冢！！死了！！"

軍官陡然一顫，愣愣的扭過了頭，卻立刻就閉上了眼睛，他太累了，要休息，要……

但他已經看到了，那滿是鮮血的頭顱飛上了天空，那支離破碎的尸體被千影卷住，寸寸扯碎，那仿佛一場血色暴雨從天而降，但雨中，他終于看到了烏云中射出的艷麗陽光，終于能含笑而逝。

黑冢死了，我沒有告訴楚天和昊王，第一時間就撲到了武道館外面，我知道這里的戰斗最艱難，最殘酷，所以第一個把消息帶來了這里。

黑冢死了，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些尸妖難以置信的踉蹌后退，有些甚至拔腿就跑。那些人類則目瞪口呆的站著，或是跪倒在地，下一刻響起的是哭聲？卻夾雜著喜悅。

"黑冢死了！"那一刻的咆哮聲響徹天地，所有人都在歡呼，在吶喊，慕容秀一發了瘋似得撲上，緊緊抱著我，倉男則早已放聲大哭。

黑冢。終于死了，這一戰雖然沒有結束，但卻已經象征著勝利降臨。

"怎么可能？"冥界之風滿臉驚愕，他本就被昊王逼得愈加狼狽，還指望黑冢幫他一把，可黑冢竟然死了？

"怎么可能？"上官宏武表情一僵，或許，他該想辦法逃離了，可他早楚天手中已經逃掉了數次，這次還可以么？

不，楚天在聽到我吼聲的瞬間，妖力就完全爆發，發了狂的鎖死了上官宏武的退路。

"小子，做的漂亮，接下來看我的，這一戰贏定了！"楚天大笑道。

"怎會？"又是一聲驚愕。那黑人尸妖回來了，查爾斯沃克，他打贏了風暴之蝶？看來這黑人的實力真心不可小覷，但……沒有意義了，我冷笑揮手，韶華立刻攔住了他的去路。

至此，我終于可以喘口氣了，擁著慕容秀一，休息？我好累啊，不斷的爆發著加速，甚至蓄力后的沖刺，那似乎是我技巧的又一次強化，但對身體的負荷太大了。

羽翼痛得厲害，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息了起來，享受著身周如雷般的歡呼聲，我做到了。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救世主，但至少，我終于沒有辜負大家的希望。

"高手哥，你果然是最牛逼的，我……我要跟你學功夫！"倉男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我干笑點頭，說起來他也是被韶華改造的，算不算我同門師兄弟？有空教他幾手也沒什么。

可倉男的哭聲卻突然止住，皺眉道："高手哥，你的手機是不是在響？"

對哦，我都忘記了，蘇梓橙一直在給我打電話，卻是因為戰斗的激烈而忽視了，又因為那如雷的歡呼聲而沒注意。

"靜一下靜一下！"我揮了揮手道："人類聯軍指揮官打來的，嘿嘿，我報個喜，再問問她何時帶軍隊來收服東京，帶大家重建家園。"

"好！"一片片的喝彩聲，帶著喜悅，我打開了手機。

表情立刻一僵，我勒個去，這女人急什么？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里，足足三十七個未接來電，想男人想瘋了？

"喂喂，我說橙子姐，這么急找我什么事啊？嘿嘿，給你報個喜哦，我把黑冢干掉了，這一戰雖然還沒完，但很快就結束了，你快點帶兵來支援我哦！"

我怪笑連連道，帶著無盡的喜悅。可同時從電話中傳出的聲音卻……

"跑！李陽你快跑，你怎么這時候才接電話！東京完了，快跑啊！"蘇梓橙大吼道。

下一刻，我們就全部愣在了那里，我不懂，跑什么？不是打贏了么？雖然東京還滿是尸妖，但只要失去了黑冢，其他雜魚我就可以和她里應外合。輕松全殲了。

蘇梓橙的臉色也接連變幻，黑冢死了？我們竟……打贏了？女人突然捂住了臉，那一刻心中的掙扎，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黑冢竟然死了，勝利竟然近在咫尺了，可天空中劃過的那道弧線……這究竟算什么？

"你們……怎么可能打贏的？只有幾個高手啊！"蘇梓橙澀聲問道。

"怎會是幾個高手？"我得意的笑著，看著眼前一個個歡呼雀躍的戰士。

確實，我憑著溫蕾莎的幫助。和楚天昊王聯手造成了高手對抗高手的局面，但真正在這一戰中拼盡全力的卻是他們，這些不愿失去希望，哪怕變成尸妖也要奮力再戰的東京民眾。

不止是慕容秀一監獄里的人們，隨著戰斗進行到高潮，我發現街頭小巷里越來越多的人們走了出來，揮舞著槍炮，甚至是菜刀。如一股股鐵血長流般涌入戰場。

是我打贏了黑冢么？不！是他們，哪怕東京已經變成地獄，他們依舊沒有放棄，只要有機會，就會為了希望奮力一戰。

我口沫橫飛的訴說著，蘇梓橙聽的目瞪口呆，女人幻想著那一幕幕平民對抗尸妖的殘酷場面，那用生命去拼搏明天的熱血情懷。

突然，女人站了起來，奮力嘶吼道："憑什么！連活在地獄中的他們都沒有放棄希望，你們又憑什么放棄他們！"

這真的很諷刺，甚至可笑，天空中劃過的弧線，那凄絕的宛如彩虹，蘇梓橙眼睛瞪得大大的，怒吼著，尖叫著，她只感覺心都要裂開了。

"李陽，逃吧，日本政府已經徹底放棄東京了，再拼也沒用了，他們……核彈已經發射了，要把東京徹底摧毀，永絕后患，那數百萬民眾已經……沒有希望了。"

"對不起，我現在才告訴你，對不起，你為何現在才接電話，對不起，我……"

蘇梓橙抽泣道，語氣哽咽，我愣住了，表情愕然。

前一瞬天堂，后一瞬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