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究竟去哪?我們到底要做什么?"一路上,我都在問陳佐。
"你知不知道你很煩?"陳佐翻著白眼道。
"好吧,我確實煩,但你什么都不說,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嘛。"我愁眉苦臉道。
打醬油也該稍微做點樣子的,那所謂的任務難道是突擊這座城市的隱秘機動隊分部?嗯嗯,那我上去喊兩句加油就閃人好了。
可陳佐根本沒有帶我去那,反而穿大街走小巷的跑到了居民住宅區,這是要做什么?
陳佐根本不搭理我,這貨似乎很討厭我的樣子,因為我實力很渣就做了管理員?他都六片妖武了卻還給晨雨城做小弟?又或者他可能嫉妒我和月華每天待在一起吧。
陳佐其實很不理解晨雨城今晚給他的任務,準確的說是他不理解為何還要帶上我,我也不理解哎,我早就想回家了……
"那小子很奇怪,我發現他一直在壓抑妖力,似乎不想被人看出底細,而且按月華的性格,沒理由跟著個只有兩片妖武的家伙,要么就是他的真實實力很強,要么就是他和月華的關系非常特殊。"走之前,晨雨城是這么和陳佐說的。
"多留意下這小子,如果實力很強。就拉攏下,如果實力一般,就憑他和月華的關系,收歸己用也是沒有壞處的,何況他們都是從蕪湖出來的尸妖,搞不好和罹天辰也關系匪淺,我現在急需強力的部下,如果能通過他們拉攏罹天辰……"
晨雨城很精明,可惜他完全想錯了,哥只是個打醬油的貨色,而且哥和罹天辰早就反目成仇了,甚至月華和他也是。
晨雨城想算計罹天辰?這其實很可笑,因為他不知道對方也在打他的主意,某個拎著把鐮刀正趕往滁州的家伙,某個捕魚的計劃……
當然這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自己跟著陳佐轉悠了四五條街,到底該做些什么。
月華已經知道了,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宛如地獄的一幕,那一張張因為恐懼而驚呆的面孔,那一聲聲慘叫剛剛發出就被利齒咬斷了氣管。
大廳右側,一名男子早就嚇傻了,卻咬牙苦撐著不讓自己嚇暈過去。因為他身后站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他的女人在哭,而他作為男人,哪怕再害怕也必須保護愛人。
一聲怒吼,似乎為了壯膽,男子猛地抓住女友的手,發足狂奔,直朝門口沖去。
他沖到了月華的身邊,月華沒理會,因為早已被眼前的恐怖所驚呆了,可另一只手卻突然抓住了男子的脖子。掀翻在地,張口就咬。
男子手刨腳蹬的掙扎著,可他的力量比起晨雨城來簡直……那是獅子和螞蟻的區別。
當鮮血飛速流出,漸漸的,男子越來越無力,他顫抖著想再看女友一眼,想說一句讓她快逃,可眼神卻越來越渾濁,張開嘴,吐出的只有鮮血。
"這味道……是AB血型的?放心,你不會死的。"晨雨城笑道,一絲微弱的妖力順著男子的脖子涌入,激發著毒素的快速運行,加速著那異變的過程。
男子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他只感覺自己在做一場很恐怖的夢,夢中,他變成了一只怪物,而夢醒后……
"來,吃掉她。"晨雨城笑著指了指他的女友,利爪猛地探出,直刺入女人的胸口,男子驚得目瞪口呆,痛的撕心裂肺,他張開嘴想要嘶吼,但卻……
一顆血肉模糊的心臟被塞進了他的嘴里。
"你……究竟是在做什么?"月華已經不忍心看了,竟然連她都看不下去了!
大廳里,那是一具具尸體倒下,又有一具具尸體站起,尚未明白,就被迫要吞噬自己親人或愛人的血肉。
"你這樣用妖力加速他們的異變,就算能立刻變成尸妖,力量也會很弱的,甚至潛力也無法激活,可能一輩子都練不出妖武。"月華皺眉道:"這樣的同類要來有什么意義?"
"妖武?不需要!我說了只是在籌備兵力罷了,這些家伙只是這一戰的炮灰,潛力根本不重要。"晨雨城懶洋洋道,擦了擦手上的鮮血,又朝下一個目標走去。
"喂,你是AB血型嗎?"這句話,晨雨城今晚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他很英俊,語氣也很溫柔,可他在月華的眼中已經變成了一只最最可怕的惡魔,甚至月華做了數十年尸妖,都不知道尸妖可以殘忍成這樣。
突然,月華后悔今晚跟著他了,女人的原意是想跟著實力較強的家伙去見識下最激烈的戰斗,可她見到的卻只有虐殺。
或許,女人今晚該跟著我的,可她剛想到我,表情就猛地一變,嘆息道:"李陽啊,今晚……你會瘋掉的吧。"
瘋掉的又何止是我?滁州的國安局分部里,幾名留守的干部早已驚呆了,看著雷達上越來越多的妖力顯示……
滁州有尸妖聚集的事。他們早就知道了,甚至求援信息也早就發出去了,李銘軒正在往這趕,可他們依舊沒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瞬間失控!
劉東是滁州的指揮官,原本他以為這里只聚集了二三十只尸妖罷了,撐到死三四十,因為這種數量已經很恐怖了,可當他發現雷達上的顯示已經超過五十的時候,劉東滿臉都是冷汗,超過八十后,劉東連腿肚子都在發抖,超過一百后……
"怎么辦?這絕不僅僅是普通的尸妖聚會,這一定是針對我們的,我們幾個……"部下顫聲道,他們只有不足二十人,其中干部只有三名?級,怎么對抗上百只尸妖?
逃?似乎是唯一的辦法,退出這座城市去和總部的援軍匯合,再聽從李銘軒的安排行事。
劉東也知道這么做是唯一辦法,可當他聽到尸妖襲擊人類的警報后……他可以逃嗎?他的職責是守護這座城市,他可以放棄嗎?
"不行!我們不能走,否則這座城市就完了,該死!這群怪物居然開始大規模襲擊人類了?以前從未這樣過啊!"劉東咬牙道:"快通知總部,快通知李銘軒老大盡快趕來,我們……先想辦法拖一拖。"
怎么拖?出去和尸妖戰斗?這和找死有區別嗎?可問題是劉東沒有別的辦法了,他不能讓李銘軒趕到后,發現整座城市已經變成了地獄。
三名?級干部是硬著頭皮走出總部大門的,可他們尚未來得及集齊部下,眼前,一名宛如巨人般的家伙就出現了。
"小心,這家伙是紫色妖力……"劉東驚得大吼,猛地拔出了妖武,那是兩把用尾脊鍛造成的彎刀。
然而彎刀舉起來了,卻沒有落下,因為那巨人的動作快如閃電,宛如一輛戰車般撞了上來,八片背甲齊齊轟在了劉東的胸口。
胸骨盡數折斷,肩胛骨粉碎,連脖子骨都碎了,劉東整個人飛了出去,尚未落地鮮血就宛如噴泉了,他身為B級干部,還是距離A級僅一步之遙的精英,卻連一擊都……
"AB血型的留下,其余全部殺光!"帝天冷喝道,身后的十余名尸妖狂吼撲上。
"為什么……"劉東躺在血泊中,用他最后的生命力嘶吼,他根本不明白!
尸妖吃人正常,攻擊隱秘機動隊也正常,可如今全城范圍的大規模襲擊,卻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尸妖不是不想改變人類社會的正常穩定嗎?可如今……
或許,是因為晨雨城的野心已經讓他無所顧忌了,又或許。是因為羅天燼的清洗,激發了尸妖骨子里的瘋狂和憤怒,其實帝天說的沒有錯,尸妖從不懼怕誰,他們從未大規模的屠殺人類,只是因為食物……夠吃就好。
這就像每天只能吃一只雞,就沒有必要去殺掉十只二十只,太浪費了。
可問題是,如果這些食物膽敢反抗……一兩個無所謂,三四個也無所謂,可當同類遭到大規模的殘殺,當尸妖感覺到生存危機后!
一抹殘酷笑意浮現在帝天的嘴角,他沒有開口,而是用行動來說明了,他一把將劉東拎了起來,舉到空中,兩只利爪同時用力,隨著一聲大吼,隨著妖力爆發,那身體居然被扯成了兩半,鮮血濺的帝天滿身滿臉都是。
舔了舔嘴唇,帝天一陣狂笑,畢竟尸妖才是真正的強者,人類?在他們眼中只是被吞噬的畜生罷了。
"喂喂!你想做什么?"我依舊茫然,依舊不解,但看著陳佐命令那一只只尸妖在小區里橫沖直撞,挨家挨戶的把人們趕出來時,我漸漸感覺不對勁了。
"少廢話,看著就是,這里沒你什么事。"陳佐不耐煩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這些家伙是誰?警察嗎?大半夜的把我們叫出來做什么?"人們同樣茫然,卻不知道死神早已降臨。
"李叔叔……"人群中,一聲清脆響起,一只小手拼命的朝我揮舞著,是婉婉?那個在大巴上遇到的小女孩?好巧啊!不過這巧合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陳佐在笑,笑的極其猙獰。
"喂!你不會想把他們……晨雨城到底下了什么命令?"我顫聲問道。
"BOSS說了,在正面對抗隱秘機動隊之前,我們需要一些兵力,或者說……炮灰。"陳佐獰笑道。
"兵力?炮灰?"我表情一僵,瞬間明白了什么。
我真的沒想到,根本打死我也想不到,晨雨城那個笑容溫柔到極致的家伙,手段居然這么恐怖,他召集過百只尸妖來滁州的目的居然是為了……屠城?!
"停下。全部停下!你們怎么可以……"我急的一把扯住了陳佐,卻被他輕易掙脫,我想阻止,可場中有十余名尸妖,而且全是跟著陳佐的,我怎么阻止他們?
我好后悔,我不該把汪娜留在酒店的,也不該讓高傲陪著她,我怕女孩實力太弱有危險,又怕高傲和這些尸妖起沖突,所以……
該死。如果他們在,至少我不會顯得這么人單勢孤,至少陳佐看我的眼神不會滿是不屑。
"你真把自己當管理員了?就算是,你也只是南京的,管得了老子?"陳佐鄙夷道:"而且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尸妖,居然同情人類?你腦子有問題?"
不是我腦子有問題,而是這些家伙瘋了,因為同類被殺,因為所在城市被清洗的仇恨逼瘋了,我又看到了那個想要殺掉高傲的瘦小尸妖,他正滿臉猙獰的盯著人群,舔著嘴唇,我知道他下一刻就會撲進去,用殺戮去釋放心中的恨意!但我怎能允許?這些只是普通人啊!
尸妖偶爾吃人我可以接受,那是為了生存,尸妖和隱秘機動隊開戰我也可以接受,可問題是他們怎能大肆殺戮普通人?
兵力?太可笑了,只為了和隱秘機動隊開戰時的兵力多一些,就將這些毫無抵抗力的普通人類改造成尸妖?甚至其中很多都那么善良單純,甚至……
"劉叔叔,汪娜姐姐怎么沒有來呀?"人群中,婉婉笑瞇瞇的問我道。女孩的模樣好可愛,透著那什么都不懂的天真。
我的心仿佛在滴血,不顧一切的擋在了她的身前,怒吼道:"我不管,絕不可以這樣做,晨雨城說了這次任務由我負責,我不允許!"
我知道我這么說是沒用的,因為陳佐的臉上滿是冷笑,那些尸妖也根本不理睬我。
"晨雨城在哪?我去找他!我去求他!給我十分鐘,不不!五分鐘就好,我一定會讓他放過這些人的!"我奮力嘶吼道,說出了我這輩子最天真的一句話。
"好啊,BOSS在金地大酒店,離這不算遠。"陳佐冷冷道。
"好!你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很快就回來!"我咬牙道。
"好啊,你是管理員嘛,任務由你負責嘛,我當然會等你了。"
用力點頭,我看了看婉婉,想擠出一抹微笑讓她放心,想告訴她沒事的。可那笑卻仿佛是哭,我猛扭頭,拔腿就往外跑,滁州的道路我并不熟悉,可我顧不上了,跑過陳佐身邊時,這家伙明顯滿臉的嘲笑,我卻沒有領悟到那是什么,心已經完全亂了。
夜色下,我拼命狂奔,甚至為了快一點,已經不顧暴露身份的展開了羽翼,凌空飛起,可當我飛上天空卻發現……
整座城市都亂了,都淪陷了,都崩潰了,大街小巷里全是驚叫奔逃的人們,一些尸妖在他們身后窮追不舍,一旦追上便掀翻在地,張口就咬。
我眼睜睜的看著一名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女被一只尸妖,被那個我所謂的同伴,按在墻上咬住了脖子,我想救她卻根本來不及。
我還看到了一位年輕的少婦,用身體擋住了一只尸妖,被撕咬的同時還不忘尖叫讓自己的孩子快逃。
街角,那里有一輛撞毀的巴士,人們在翻倒的車中尖叫,緊接著,一個黑影就獰笑著撲了進去。
巷尾,幾名年輕學生被堵住了去路,男生奮力抵抗,女生抱頭痛哭,卻毫無用處,校服瞬間被染得鮮紅。
這仿佛是恐怖片里經常出現的情景,那種最最惡心最最殘酷的喪尸大片,如今卻真實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其實,我曾幻想過這樣的情景,我相信每一個看過喪尸片的人都會幻想,如果自己遇到這情況該如何處理,逃生?還是抵抗?可問題是……我想錯了立場。
以前的我從未想過自己不是那個逃生的人類,而是那個飛在空中,雙目血紅的怪物。
空中,我突然剎住了身形,我放棄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勸動晨雨城了,這家伙看似溫文爾雅,但其實就是個瘋子,為了達成他在尸妖中稱王的美夢,不惜將整座城市變成地獄的超級變態!
不,或許他不是變態,只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人類的死活,可問題是……我受不了。
突然,我扭頭拼命的朝回飛去,那一刻我腦海中浮現的是婉婉那可愛笑容,還有她母親的親切表情。最起碼,我要救下她們母女,然后立刻回酒店,帶著汪娜和高傲,再找到月華,立刻回南京,立刻逃離這座地獄!
我阻止不了,我太弱了,我只能逃,我連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可我錯了,我不該離開婉婉的。又或者我離開后就不該回去的,我太天真了,居然以為陳佐真的會等我,我太傻了,居然以為自己可以阻止……
俯沖,落下,我站在小區門口,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噩夢般的景象,看著那宛如河流的鮮血,緩緩流到了我的腳下。
"嗨,李陽。不好意思了,我等不及你回來。"鮮血中,陳佐笑瞇瞇道,還打了個飽嗝。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愣愣的看著場中,那一灘灘血泊,那殘肢碎肉,我的身子在發抖,我的心在抽搐,我四顧左右的拼命尋找著,想要找到那張可愛的小臉,那個和汪娜宛如雙子的小女孩,哪怕她已經被咬了,哪怕她已經變成了尸妖,可……
一棵枯樹下,一灘血跡中,半截鮮血淋漓的手臂,手中還緊緊握著汪娜送給她的洋娃娃。
"啊啊啊啊啊!!!"叫聲瞬間傳遍整個小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聲音,是野獸的悲鳴?還是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在尖嘯?又或者……是我口中發出那撕心裂肺的慘嚎。
心好痛,仿佛被針扎,仿佛在滴血,眼睛好痛,仿佛有一層層血色蒙了上去,讓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身體也好痛,仿佛要撕裂了一般,仿佛是因為妖力的暴走幾近失控,羽翼完全展開了,每一根漆黑的羽毛都立了起來,拼命的顫抖著。
尾脊更痛,不知道何時我再也無法壓制了,整條漆黑轟然暴出,在夜色下伸展開來,驚得陳佐目瞪口呆。
"雙屬性妖武?"陳佐愕然道,他終于明白我壓制妖力,不想讓人發現的秘密是什么了,也終于知道晨雨城說我古怪,想要拉攏我的意義了。
可惜,他們再沒有這個可能了。
跪在地上,捧著那只斷臂,我依舊在嘶吼,嗓音凄厲至極,身后的尾脊早已裂成了四半,顫抖著,搖擺著,甚至上面又浮現出了那古怪的灰色斑紋,而且是無數,因為體內的兩股妖力碰撞,早已形成了風暴……
咔,咔咔,龜裂聲此起彼伏,驚呆了場中所有的尸妖,他們從未見過這種詭異的情景,連陳佐都嚇傻了。
扭回頭,我的面孔早已猙獰扭曲,神色殘忍的仿佛厲鬼,嘶吼聲中,我猛地朝陳佐撲了過去,背后,卷起的那是……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