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吃？你不會嫌棄我的口水吧？"男子皺眉道。

我拼命的搖頭，老實說，他那張滿是血跡的嘴……口水真的讓我很惡心，但相比之下，明顯地上的那具尸體更恐怖。

"靠，明明弱的掉渣，居然還拽了吧唧的。"

拽？我明明都快哭了，明明都嚇得快尿了，他居然還能從我臉上看出拽來？

"小子，難得我今天心情好想要請客，敢不給面子？"男子冷冷的走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頭發道："別逼我揍你一頓，再強行塞進你嘴里哦。"

夜色下，他的臉上明顯浮現出幾絲惱怒，那血紅的眸子，那昏暗中閃閃發光的指甲，無一不讓我恐慌，根本不知該怎么回答，只是不斷搖頭，不斷朝后縮著身子。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古怪，男子惱怒之余突然怔了怔，仔細端詳了我一會又嘆息道："小子，你該不會是新生的吧？從來沒進過食？甚至還無法接受？難怪……"

"我……我吃過。"我顫聲道："剛剛吃了半顆豬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回答他的話，似乎是出于本能，又似乎是他嘆息的表情中帶出了幾許溫和，又似乎是因為他把我當成了同類，并不像韶華那樣一開始就想吃了我。

"那你的改造者是誰？沒教過你這些嗎？豬心？可笑……那種東西根本不能當成食物，頂多填飽肚子，卻無法降低食欲，也提供不了我們尸妖生存的必須養分。"男子撇嘴道。

我搖了搖頭沒回答，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韶華的事，他們是同伴嗎？如果知道韶華死了，會不會想報仇？

雖然韶華是死于車禍，但畢竟也是因為我……

"可憐的小子，連自己的改造者都不知道是誰嗎？哎……"男子又一陣嘆息，竟走到我身旁坐了下來，隨手在那尸體上又抓起了一片血肉模糊，丟進了嘴里。

我嚇得想跑，卻被男子一把抓住道："別怕，也別覺得惡心，你終歸要走這一步的。"

"我也死不……"

"沒用的，就算你再怎么倔強，再怎么硬撐，你最后還是敵不過食欲，而且當食欲大于理智，你會發瘋的！"

身子一顫，發瘋？就像我方才對孫蕓那樣嗎？

"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想就這么放棄人類的身份，但可惜，從我們被咬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其實你的心情我懂，以前的我……也是這樣的。"

男子苦笑道，表情中帶出了一抹沮喪，仿佛想起了從前，想起了那個拼命對抗食欲，最終卻還是不得不撲進血泊中，一邊流淚一邊瘋狂撕咬尸體的自己。

許是他的表情讓我體會到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又許是我想知道以后的自己會變成什么樣，本能就問道："你也和我一樣過嗎？那你以前的故事……能告訴我嗎？"

"我不是很想回憶，不過……好吧。"

"有近十年了吧，那時我二十歲，還在上大學，哈，學生嘛，總是愛玩，我和兩個哥們一起在網吧玩網游，深夜才回來，結果就遇到了我的制造者。"

"說起來，那倆哥們讓我在網吧陪他們包夜的，結果我怕第二天上課沒精神，會被教授訓斥，所以……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好后悔。"

"當時我就像你今晚這樣，嚇傻了，嚇得尿褲子，嚇得跪在地上求他放過我，結果那混蛋還是咬了我，但卻沒有吃掉，之后我就變成了尸妖……"

"很久以后他才告訴我，不吃我的原因不是因為他那晚吃撐了，也不是因為我的哀求太可憐，而是這貨那段時間很無聊，想找個小弟了……"

"草，只是特么這么個傻逼理由，老子的人類生活就全毀了，王八蛋！"男子突然攥緊了拳頭，看得出他至今還是很痛恨那個改造他的家伙。

"后來呢？"我本能問道，其實我并不關心他是怎么變成尸妖的，我想知道的是以后……

"別急。"男子拍著我的肩膀，又從懷中摸出一盒煙來遞給我道："會不？多抽幾支，麻痹神經的同時，也可以稍稍減輕下你的食欲。"

"吸煙可以降低食欲？"我表情一喜，連忙接在手中點著了，用力的吸了幾口。

我并不太習慣抽煙，所以被第一口嗆得連連咳嗽，但似乎這樣做真的有好處，一支吸完后，我明顯感覺身體舒適了許多，對地上血跡的反應也不那么強烈了，我連忙又點了一支。

"謝謝你。"我連聲道謝。

"不用謝，而且這樣做只是暫時舒緩罷了，最終還是沒用的。"男子自嘲道："當初我一天差不多要吸4，5包，結果還是沒能撐過去。"

"我試過的辦法比你多的多，不僅僅是吸煙，動物的內臟我也吃過，記得那會每天一大早就跑去菜市場買豬牛羊的內臟，搞的小販還以為我是開飯館賣鹵煮的。"

"可惜沒有用，就算肚子塞得滿滿，我們的食欲依舊無法抑制下去，后來我的制造者才告訴我，這是因為鮮血不夠的緣故，尸妖是已經死去的人，身體是無法產生血液的，所以必須吸食其他人類的鮮血來維生。"

"怪不得……"我明白了，原來食欲的來源并不是饑餓，而是對鮮血的渴望，我不禁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問道："那動物的鮮血可以嗎？"

"不可以！"男子的回答讓我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這個我也試過，一周內把學校附近小區的流浪貓狗全部殺了個精光，鮮血吸光，可惜還是不行。"

"我們的身體是以人類為基礎的，所以維生只能用人類的鮮血，食物也必須是人類的內臟，這其實很容易理解，一個人如果受了重傷，失血過多跑去醫院治療的話，醫生會給他輸狗血貓血嗎？"

"不會……"我沮喪搖頭。

"那不就行了，其實我當時也不信邪，拼命的吃動物內臟，拼命的殺戮周邊小區的流浪寵物，甚至我還去花鳥市場買了幾只小兔子回來，結果……"

"沒用的，尸妖是無法對抗那強烈食欲的，小子我勸你……"男子說著，身子突然一顫，握著我肩膀的手也加重了幾分力道。

"別撐下去了，否則你一定會后悔的，當食欲超越極限，當你變得瘋狂，你……你會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甚至會傷害和你最親近的人，卻毫無察覺。"

"我當初可能比你更執著，怎也不想放棄自己還是個人的信念，結果我足足撐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天……"

"那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你知道我發現了什么嗎？我身邊躺著我的父母，被我咬死，被我吃光了內臟的父母！！"

"他們還以為我病了，專門從鄉下趕來照顧我，結果我卻把他們殺了，還吃掉了！！"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精神完全混亂了，我聽不到他們的哭號，聽不到他們的哀求，感覺不到他們痛苦的掙扎，我……我就是個畜生！怪物！"男子的聲音滿是顫抖道。

"小子，別撐下去了，否則當你有一天做出和我一樣的事，那才叫真正的痛不欲生。"

我驚呆了，他居然……這比我差點傷害了孫蕓更嚴重，我腦海中不由得開始浮想他所描述的畫面，那一刻，我在拼命的發抖，他也是。

"不過之后就好多了，當我不再堅持，當我開始像一個正常尸妖那樣生存，哈……我放棄了，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人類了，也不在乎什么道德，什么對生命最起碼的尊重了，我連自己的父母都殺了，哪會在乎其他人？"男子苦澀道。

"小子，其實做尸妖也有好處的，至少我們很強大，至少我們是凌駕于生物鏈最高層的，比人類更高，人類吃這世上所有的生物，然后我們吃人類，哈，這是不是很牛逼？"

"所以，放棄堅持吧，我們根本無法對抗自己的本能，只有盡情的殺戮和食用人類，就像他們殘殺其他生物一樣，嘖嘖，我現在也想通了，這就是生存本能而已。"

"我……我不想，我……"我搖了搖頭，用力的攥緊拳頭，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但我覺得自己還沒有走到那迫不得已的一步，我又點了一支煙，我應該還可以克制那該死的食欲，一定能，必須能！

"切，固執到傻逼的家伙，好吧，就算你比我更有毅力，就算你能堅持下去，又如何？小子，我們已經是一具尸體了，如果不通過進食來攝取足夠的養分，你知道我們會怎樣嗎？"

"會怎樣？"

"你應該也發現了，我們的身體已經無法正常的吸取水份，所以如果你不補充鮮血的話，電影里的干尸看過嗎？那種像肉干一樣的東西，哈，很惡心對吧？我們就會變成那樣。"

"還有哦，如果不吞噬內臟來補充養分的話，我們的身體就無法維持正常運作，會怎樣知道嗎？唔……你看過行尸走肉吧？那種全身腐爛，惡心到暴的僵尸，就是你接下來會變成的模樣了。"

"現在秋冬季節還好些，你的身體只會慢慢變干，但到了夏天，你七天不吃身體就會發臭，半個月不吃就會開始爛了，爛到渾身穿孔，爛到鼻子眼睛全都往下掉，爛到肚子里生蛆。"

"別……別說了！"我捂住了嘴拼命的干嘔著。

"所以說咯，別再堅持了，從我們被咬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無法改變什么了。"男子干笑著從地上抓起了一把鮮血淋漓的碎肉道："喏，吃吧，今個我請客，看在我們還算談得來，在你得到足以捕食的力量以前，你的伙食我包了。"

欲哭無淚，我呆呆的看著他手中的內臟，吃？還是不吃？事情似乎又回到原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