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博陽用一雙陌生仿佛第一次認識薛邈的眼神望著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自立門戶沒錯,尊師重教也沒錯,但是這兩者不能等同。從你們的角度而言瑞和堂教給別人很多東西,不就是為了中醫(yī)傳承嘛,如果他自立門戶再收徒弟,反而更好得將你爺爺?shù)臇|西傳承下去。就算退一步講,沒有那么崇高理想,就是自立門戶,也不過是一個人學(xué)手藝安身立命的基本。沒必要為了一個尊師重教讓別人背負一個亦步亦趨沒有自我的形象。”
傅博陽聽著薛邈的話,他明白薛邈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從他的角度,他無法認可,是瑞和堂教了你本事,你就應(yīng)該對瑞和堂感恩戴德,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
薛邈看出傅博陽不耐煩,她明白她同他不是一類人,也許她沒有站到傅家人的角度看問題難免失于偏頗,隱約中她在問自己,如果她未來如能有傅長垣這般能耐,她會怎么做,可以大大方方把自己的東西傳給需要的人毫無私心嘛。這一刻她敢說可以,是因為自己還沒有那個本事,多年以后成就、名利都有了,還會這么灑脫?
傅博陽看著薛邈不說話,退一步說道:“也許你說得沒錯,只是…只是有些事沒有那么簡單。”
薛邈不再多嘴,點點頭。她不知道是敷衍傅長垣還是確實覺得很多事自己不懂,說話太過偏面應(yīng)該理解傅博陽他們。
兩人相視無言。這時聽到二樓樓梯口處傳來“踢里哐當(dāng)”上樓,然后朝診室一路小跑而來。薛邈不用猜就知道是段亦然,對傅博陽聳聳肩,“你們家段亦然來了,我還是趕緊離你遠點,不然又誤會了。”
“薛…”傅博陽還沒叫完名字,段亦然人未到門口已經(jīng)開始吆喝喊到,“博陽,博陽,你知道不,剛才來祖明和咱們老爺子出去了,你怎么沒跟著去。來祖明跟著老爺子學(xué)了7、8年,說走就走,還有臉來。”
薛邈聽出跟傅博陽一個態(tài)度,只是更張揚。她才知道那個跟自己差不多的年輕人叫來祖明,如果跟著傅長垣學(xué)習(xí)中醫(yī)有七、八年,把時間倒推回去,應(yīng)該是從高中或者高中畢業(yè)就開始學(xué)中醫(yī)。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中醫(yī)水平怎么樣,但確實是從中醫(yī)零基礎(chǔ)就跟著傅長垣學(xué)習(xí),等于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
傅博陽沒說話,只是偷偷看了眼薛邈。段亦然站在傅博陽旁邊,一副不解恨的樣子,嘰嘰呱呱又說了很多來祖明的不堪,薛邈聽來聽去就是人品不好,不懂感恩。顯然這次段亦然的話得到傅博陽認可,段亦然越說越興奮。薛邈有點煩了,默默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打算離開。
“薛邈你這就回了?你路上小心點。”段亦然顯得格外熱心。
薛邈背對段亦然,冷笑一聲。
“薛邈,你回了?”傅博陽的語氣好像還沒有跟薛邈交流完,雖然剛才彼此意見不同,但是他骨子里還是希望能和薛邈多聊一會。
“嗯。”薛邈,換下白大褂,背上自己的包。
“博陽,一會我倆一起吃火鍋吧。”段亦然岔開話題提議到,薛邈聽到“火鍋”兩字,不知道段亦然是不是故意這么說的。
薛邈離開兩人,獨自下樓,路過中藥臺,看到段友軍也在收拾東西,就停下腳步,退回到與段友軍面對面的柜臺外。
“段哥,收拾東西呢?”
段友軍一直忙,沒顧上看到薛邈,等聽到薛邈叫他才反應(yīng)過來,抬起頭點點頭,一臉毫無心機的笑容回答薛邈“是呀,要不一塊走?”
薛邈搖搖頭,笑著說:“不了我今天…去個別的地方,我倆不順路。”薛邈今天想一個人回家,她需要重新想一想剛才與傅博陽的對話,騰然直勾勾盯著段友軍看了一會。
段友軍看出薛邈異常,嚇了一跳,雙手在薛邈眼前揮舞了幾下,“薛邈,薛邈,薛醫(yī)生?”
薛邈回過神,自感失態(tài),抿嘴笑著掩飾尷尬。
“你剛才怎么了?”段友軍關(guān)心問道。
薛邈看著段友軍,想起在樓上,她與傅博陽關(guān)于自立門戶和尊師重教的談?wù)摚[約中對段友軍未來感到不安。段友軍不是同來祖明的起點一樣嘛,從零開始從瑞和堂成長,那段友軍一直堅持在這里學(xué)習(xí)中醫(yī),也要被捆綁在瑞和堂?
她躊躇半天,沒有把自己的不安說出來,只是問段友軍,“剛才來的那個人,你知道是誰不?”
段友軍看了眼身后據(jù)說負責(zé)整個一樓的康姐,而后才謹慎說道,“剛才聽康姐說過。”
康姐聽到提她名字,一看薛邈露出媚笑,“是薛醫(yī)生…你們剛才說我什么?”
“說今天來的人。”段友軍重復(fù)一遍。
“那個人呀,來祖明,什么人呀。”康姐一臉譏笑還不夠,對著收銀臺,還有診室其他工作人員吆喝到,“你們說是不是?你們可別學(xué)他,要知道是誰給你們發(fā)工資養(yǎng)活你們的。人呀要懂得知恩圖報。”聲音大的好像故意說給誰聽。
薛邈看著二樓樓梯口,又看了看康姐的臉——嘴兩側(cè)法令紋很深,讓人分不出是故意撇著嘴,還是本該如此,格外刻薄。
薛邈不知道來祖明對瑞和堂做了什么事,讓大家對他同仇敵愾的,好像罪人一般存在在瑞和堂,另她咋舌。她看段友軍對康姐的話,沒有大的反應(yīng),只是低著頭,就好像剛才發(fā)生的事跟他沒關(guān)系。
薛邈轉(zhuǎn)頭,看到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響應(yīng)康姐,叫囂厲害的都是平時說話、做事比較愛顯的,經(jīng)常會跟段亦然在一起的。
“段哥你還不走嗎?”薛邈覺得沒趣,她沒辦法同他們之間產(chǎn)生共鳴。
“嗯,準(zhǔn)備回來”,段友軍收拾好東西,但是聽薛邈剛才說跟他不順路,就不好意思同薛邈一起走。
“那我先走了,段哥、康姐再見。”
康姐趕緊眉開眼笑的跟薛邈說再見,“路上要小心了。”